顾一铭以前觉得一周挺短的,几千粒子弹,一晃眼就过去了,现在却觉得一周很长——太漫长了。在射击台前还好,离开射击场之后,每秒钟都拥挤不堪。他根本没办法思考别的,脑子里全都是方晓。方晓方晓方晓。还有方晓的表白。
顾一铭不是没收到过表白。他发育得晚,初中时个子矮,也不会打理,没什么存在感,谁都没想到刚上高中他的身高就迅速窜到了一米八。顾一铭是学射击的,这可能是他们体育队里最神秘最帅气的项目了,再加上脸也争气,在一众青春痘少年中鹤立鸡群,偶尔会在圣诞之类的洋节收到过几份伪装成节日贺卡的情书。
但那些跟方晓的告白不一样。首先那些告白者都是女孩子,顾一铭不怎么跟女孩子打交道,连她们名字都叫不上来,还有就是……她们都不是方晓。
顾一铭回忆起方晓向他微笑的样子,思绪忽然卡壳了,根本没办法再思考下去。他情窦初开,对这样的情绪生疏得要命,就像穴居的鼹鼠某一天在清晨而不是午夜匆匆地探头,意外撞见了太过明媚的春天,一切美好的事物都呈现眼前,琳琅满目,应接不暇。那春光令人欢喜也令人畏惧。
顾一铭想起那些照片。回北京之后他曾在下了训练的夜里整理出游照片,怪方晓的单反太高清,画面上每一个细节都让顾一铭想起当时的场景,想起照片上方晓的举动和照片外两人的交流。方晓隔着相机镜头望着他,不笑的时候冷淡自持,笑起来就像他已经那样望着顾一铭许多年,眼睛里都是纯然的爱。顾一铭发现自己什么都记得,一颦一笑,巨细无遗。他甚至记得严风里方晓发梢的触感。
这可真是太可怕了。
顾一铭原本应该感到惶恐,但他大概是有些迟钝,连惶恐与惊慌的情绪都像轻飘飘的擦肩而过的风,根本无法撼动磐石般的心。他不害怕,他只是越来越想方晓。
北京落了第一场雪,顾一铭经过走廊的窗边驻足往外看,心里想,方晓喜欢他;帮女队做抗压训练,顾一铭面无表情地站在观众席起哄拍掌,心里想,方晓喜欢他;下了训练回宿舍,顾一铭心不在焉地刷着朋友圈,心里想,方晓喜欢他。
没办法不想,一下枪台就开始想。
方晓喜欢他。顾一铭非常冷静地、全情投入地考虑着这件事。
射击队周一到周五是常规的技术、实弹和心理训练,周六则一般安排一些试验性质的抗压训练,例如在没有灯光或者蒙眼的情况下按照标准动作流程进行达标训练。这次冬训,秦山为了降低运动员对新规则下的环境噪音敏感度而新想了一些招数,跟之前的盲训和夜训道理类似,灵感来源是韩国女子射箭队夜里在墓地做的抗压训练。
顾一铭和大师兄谢青云分到一起,先打十组30秒抗压一对一,然后是一组六十枪的类常规训练,但把运动员的隔音耳塞换成了蓝牙耳机,里面放的是恐怖片音轨,带BGM和对话,还有不知什么时候会出现的尖叫与音效。
顾一铭打完一组,见自己的总环数是568,比他的正常水平低了不少。心率数据如他所料,有间断的飙升,对应的射击成绩也有小幅度的波动,稳定性还有待提高。谢青云的结果就在旁边的屏幕,顾一铭扫了一眼,惊讶地发现谢青云的成绩跟正常训练几乎没有区别。
打完六十枪资格赛之后是单人达标训练,仍然是自带BGM的耳机,教练给顾一铭下的指标是连续三组100。顾一铭训练时的十枪平均成绩很早就超过了10.3,这个项目听起来不难,但要求噪音干扰下三组都达标,而且必须是连续,对失误率的控制也颇为严苛。顾一铭最近状态不错,专项训练也结束得早。偶像包袱告诉他早退不合适,顾一铭于是去了力量房,刚巧又见到了谢青云。
手枪项目的体能训练比较随缘,除了每周时间表上排好的定额耐力、平衡和小器械力量训练之外,日常锻炼完全靠队员自觉,慢跑也行,直接去康复训练中心划水都没问题。冬训的二队小队员跟国家一队训练时间和场地都是岔开的,这会儿力量房里只有他们两个。
顾一铭想起谢青云机械般平稳的心率,抱着请教的心态问了一句,谢青云挺无奈地耸耸肩:“我老婆特别喜欢恐怖片,这电影看过好几遍了,听背景音就知道尖叫在哪儿,没吓着,也没锻炼到。”
谢青云提起他老婆的时候,一脸无可奈何,但眼睛里都是温柔的笑意。顾一铭想起朋友圈里谢青云与家人的合照,猜测他们感情一定很融洽。以往的他会觉得这是件好事,仅此而已,但如今,在这常规的“祝福”之上,他还生出了些许的“好奇”。
顾一铭性格内向又木讷,除了教练和室友,跟谁都不亲近,很难贸然开口去谈论这样的私人话题。他试着去代入别的身份,看看社交能力正常的人在这种情况下会怎么开口。他第一个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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