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了?吃不得?”
他本是顺着我上次的话来将我一军,但终料不到我这般耿直垒落。
一时沉默,不知他在想些什么。我略撑起点身子,揉了揉脸,涩声道:“我本来是想来告诉你我们逮着肇先生了。”
沈识微在我身畔不远处坐下:“方才有人来通传了,你喝得开心,没听见。”
我道:“肇先生当真奇才,你该来看看。一段市坊,几百残兵,若不是有铁炮,我们得围到坊内断粮。”
沈识微轻笑道:“我认识他多年,不用亲见也知道他的神通。”
我问:“你打算怎么办?”
他道:“……这人,着实可怕。”
他离我这距离,也就是一伸胳膊就能搂过来。但我酒眼浑浊,生怕一伸手,就把这轮水中月打碎了。我道:“你跟我说过他是你朋友。沈识微,这还是你第一次说谁是你朋友。若他能为我们所用……”
沈识微不动声色:“我自有主张。”
我试探道:“你别急着起杀心……”但等了又等,终没等到回话。就连楼上那只曲也不肯陪我,戛然而止了。
我不由笑笑,出了一晚上洋相,也该乏了:“是,你一向有主张,就是不爱和我说。”一边站起身:“走了!”
沈识微也跟着站起来,见我踉跄,顺手扶了一把:“走?去哪里?”
我道:“醋吃饱了,酒也喝醉了。不走继续演戏给万歧看?”他还虚托着我的手肘,我轻声道:“……要不,你跟我一起走?”
还是等不到答话。我“哈”了一声,拨开他的手:“那就不打扰沈师弟招呼客人了。”摇摇晃晃,一路脚踩七星般走着S,半天才找着院门在哪。
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的家,我早起头疼欲裂,出门见文殊奴守在屋外,他一夜没睡,说是怕我半夜叫人。地上丢着我穿过的衣服,蹭的都是泥巴,文殊奴说我昨天回来就是一身肮脏,换下衣服还死活不让他收走。听到“昨天”两个字,我脑袋更疼,叫他赶紧拿开。
洗了个澡,我坐在餐桌前发愣,明明是旗开得胜,居然没什么心思吃饭。想到这节,我狠狠咬了几个包子,再唤过文殊奴来,叫他准备吃食衣服,与我出去走一趟。
第73章
肇先生若有神助的防守,说穿了其实也简单。
早在薛鲲攻城时,肇先生就一眼看穿这敌将看似悍勇实则刻板,待到围坊,他更是吃喝拉撒都在那巨户宅中高楼上,日夜眺观薛鲲人马。几时造饭、何处行兵,他都摸得门清,薛鲲作息调配一有异动,他便能把敌军何时要从何处来推断个十之八九,那数百残兵头疼医头脚疼医脚,堪堪敷衍过。
我和向曲驰援之日,恰巧是听了我的主意,连个警卫员也不带的观阵。肇先生瞧着不像薛鲲行事,应是栖鹤来援,有枣无枣打三篙,遥遥送了我们一颗狮子头。
至于这一炮怎么能打得这么又高又远,他反而觉得术为下,懒得多讲。
等我到了收押肇先生的州衙中,没想遇见个不速之客。
万公子不知为何在这里。
许是醋能解酒,我昨夜超水平发挥,比平日喝得多多了。沈识微和二黄酒量尔尔,到了后来,只有万歧这豪饮之徒能与我一战。
只是我现在脑袋疼得像被沉香力劈过的华山,得左右捧住,若一撒手,登时就要分成两片。她却不似被宿醉所苦,冲我神清气爽地打了个招呼,连带对文殊奴也露齿一笑,方飞袍转袖而去。
进了屋中,我见寝具齐楚,肇先生也已沐浴更衣,更不像饿着饭,我还特特带慰问品来,可见太小家子气了。
他指着对桌一椅,道声:“坐。”浑如在家请客。又替我斟茶一杯:“惜无好茶,秦公子勉强饮之。”
我见再无别的茶具,问道:“方才万公子……”
他不耐道:“此一女流,耽于机巧之术,好不怪哉。立谈几句尔。”说着碧眼眯成一线:“我却恭候秦公子一夜了。”
我道:“昨晚……有事耽搁,否则我早来了。”
肇先生道:“白天更好,要是夜里,这番话一时片刻完不了,你我可无抵足而眠的情谊。”他在椅上坐定,抱腹跷足道:“你说吧。”
这对话展开的方式挺让人讨厌的,我道:“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肇先生露出个乖僻笑容:“还能有什么?无非劝降。若有人说得动我,我也不是不能降。”
我道:“我倒想听听你守城不出的理由。”
他故作惊诧:“报效朝廷,天地纲常,还要理由?”
我苦笑道:“白日虽长,你这个聊法也要耽搁饭点。你要打嘴仗,自然有人来陪你。我书读得少,我们能不能说点实在的?”我见他没反对,便接着说:“以你的天才,难道看不出大瀚朝是真要完了?”
他道:“不错,大瀚岌岌将倾,又如何?”
我道:“我和你虽没情谊,但沈识微拿你当朋友,就这一点,我真不信你是个道学腐儒。你还记得我们才认识那天吗?你劝我们脱任侠道时,口口声声看在百姓份上,可没提什么报效朝廷。如今你不用应举,也能帮帮这天下人了,何乐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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