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算,彼此利用,彼此设防,到得眼下,却如何妄提什么坦诚?
他记得的,当年华庚寻刚刚受赐恩科进士,便在朝野上下到处笼络走动,广结人脉。皇上对他颇为赏识,赞以栋材,故而王公大臣们也都愿意卖他个面子,攀些交情,可偏偏,这样一个八面玲珑的少年进士,却让堂堂八王爷碰了个钉子,以致下不了台。
那一日他出门回到府中,便听下人禀报说户部尚书佟格到访,正在厅里候着。进去一看,与佟格并肩而坐的另有一人,年少貌端,未着官服,见了自己遂起身与佟格一道施礼。赵元惠瞧他眼生,举止之间却稳妥大方,询问道:“这位是……”
佟格道:“王爷,这位就是近日皇上钦点的恩科进士,微臣无意间提起王爷才高文博,工于填词作诗,笔墨丹青,恰巧这位华兄弟亦酷爱诗词,说要见一见王爷,臣便领他过来了。”
“在下姓华,双名庚寻,岁庚之庚,找寻之寻,见过端王爷。”那少年开口道。
细腻清润,隐隐透着一丝恬淡——这般独特声线,听来分外入耳。
“哦……原来阁下便是那位‘扬州第一才子’,竟然如此年轻。”赵元惠由衷赞叹。
“徒有虚名罢了,”少年浅笑,“倒是久闻王爷风流倜傥,纵情声色,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佟格一怔。这可绝不是什么好话,这华庚寻是吃错药了吗?
赵元惠不怒反笑:“哦?何以见得?”
“方才在下粗略看过几篇王爷的妙作,组词构句自然无可挑剔,只是字里行间总有一股子风尘味,脂粉气未免浓了一些。‘风停雨雪霁,月影遮蟾枝’。那京城桂华楼里的霁月姑娘才貌无双,传闻八王爷是那儿的常客,这首小诗该是王爷思念霁月姑娘所作,不知在下猜得可对?”
怎么不对。事实上,他方才就在霁月姑娘那儿听曲小酌,此刻待对方提起,忽然有种被捉个正着的窘迫。
“你去过书房了。”
“未曾,只是顺手捡了几份诗稿罢了。”
这位端王爷一向不爱打理自己的房间,诗词稿纸也是随处乱放,有两三张飘出书房也在情理之中。
“想来阁下是看不惯本王诗词里的脂粉气了。”眼底霜寒渐聚,已无法温暖笑容。
不顾那佟格使劲递来的眼色,华庚寻道:“各花入各眼,王爷诗作自成一派,无可指摘。在下初来乍到,今日算是开了眼界,不觉竟在府上叨扰多时,这便告辞了。”
由他轻轻巧巧说完这番话,赵元惠唇线绷紧,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
“送客!”
这一次,可谓真正尝到打落门牙和血吞的委屈和愤懑。没错,这就是当今皇上的八弟,端王爷——无法诉说的痛处。
先皇在位时他最得宠,那又如何。一朝天子一朝臣,十六岁那年被一纸诏令逐出皇宫。说到底,皇亲国戚也不过臣子而已。这天下,帝王始终只能有一个,其余众生都无权与他平起平坐。
但他清楚自己的价值,因此从未放弃过追索。那王位高高在上,可望而不可即,他离得最近,所受制压也便最多。出阁后短短数月,身边之人统统被撤换,接替的全是中庸之辈,一切动向亦被监探,而自己还不知死活地任性闹腾。现在想想,那段日子,委实艰险。若非对先皇的遗威还存着几分忌惮,赵恒早就容不得他能安稳地活到今天。
而他赵元惠的价值也正在于此。那些年先皇一直有心栽培,甚至送他进少林拜师学艺,或许太宗皇帝当时已然觉出这宫墙之中的风起云涌,这才为将来制衡皇权而未雨绸缪。
几次冲突下来,摆在赵元惠面前的只有韬光养晦一条路可走。于是乎他不再叛逆违拗,收敛起所有锋芒,彻底沉溺于诗词歌赋、声色犬马。皇兄赵恒他明里是绝对不敢得罪的,包括他所倚重的臣子们。那“恩科进士”虽然还不满十八岁,背后却自有皇兄撑腰,至少目前,对方可以恃宠而骄,他却只能忍气吞声,活活受这股子窝囊气。
然而说来奇怪,自从那日初见遭奚落之后,赵元惠每每回想起这位少年才子,除却满腔怨怼之外,隐隐地似乎还有些别的情绪在蠢蠢欲动。也许终究血气方刚,心中不服,想着若再相见,非好好回敬一番不可。
赵元惠没想到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而且,是不请自来。
又一次来到桂华楼,跟老鸨吩咐了一声,径直来到楼上阁间,推门而入。一个背影靠窗独立,占据他整个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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