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重
云歇脸上的笑容僵住,在那一瞬间只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停顿了一下,身子骤然晃了晃,一股似曾相识的极大的恐惧笼上心头。
卓正凡也是大吃一惊,踏上一步刚要扶他,却见云歇转瞬间站稳,挺直了脊背,仿佛强自把内心的痛苦压了回去。
他从小就是确定的未来一派之首,天生肩上的担子都要比旁人重上三分,无论心中有多少苦痛彷徨,都不能在面上流露分毫,就算要倒下,也会是这世上最后一个倒下的人。
余弘本来满腔痛苦焦急,突然间感到肩头一紧,却是被云歇抓着肩膀生生拽了起来,他抬起头来,便看见对方平静而坚毅的面容。
“别哭了。”云歇快速而有力地道:“你师叔是什么人,他绝对不会有事的。你放心,我这就去找他!”
他紧紧按着余弘的肩膀,指骨处的关节有些发白,像是对余弘说,又像是对自己说:“我阳羡宗的掌门信物是一枚翠玉扳指,佩戴在身上可解百毒,同时其中还有我注入的一道灵力,你师叔知道怎么用……带在身上,怎么着也能保他一次。”
力度从云歇的手掌一直传递给了余弘,他不由自主地收了眼泪,重重点了点头,从怀里拿出一块布料递给云歇:“云师叔,这是师叔要我交给你的。”
云歇接过,先是好像被布料上面的血迹煞了一下,下意识地闭了闭眼睛,这才展开看了起来,卓正凡见他的手抖个不停,连忙在一旁帮着托了一下,云歇这才看清楚了上面的字迹:“……故将宣离一魄封印于兄元神之内,此实乃下下之策,万不得已而为之……故望兄千万小心,万勿同宣离正面相对……恳君凡事三思,万望珍重、万望珍重……余甚安,佯作被俘乃权宜之计策也,勿念、勿忧。”
卓正凡看了云里雾里,急问道:“怎么回事?寻意没事罢?他是假装被抓住了吗?”
云歇将那衣角团成一团,扬手就要扔,一顿之后又反手塞回了怀里,骂道:“逞什么能,说的都是狗屁!”
卓正凡和余弘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应声,云歇加快语速:“我要去找那小子,计划还按照我刚才说的来,山上应该已经被他荡的差不多了,不会有多大危险,你们去就行――正凡接替我的位置,余弘听你卓师叔的话,我走了。”
最后那三个字“我走了”出口的时候,云歇的身形已经飞了出去,余弘只远远看见一道白影闪电般地掠上了山,然而还没等云歇的身影消失无踪,山顶上就突然传来好几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威力之大,甚至连整个山体都晃了晃,仿若万鬼同哭的哀嚎一波一波传来,黑色的戾气顿时笼罩了一片山头。
这正是江寻意在山上激怒了封秋等人,找到了那四个箱子的时候发出的,然而此时其他人却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心中担忧更甚。云歇当即一个趔趄,卓正凡看得真切,忍不住“啊”了一声,却见云歇一声不吭地从地上爬起来,转瞬间就跑没了踪影。
只剩了他自己一个人的时候,那强装出来的宁定终于碎了一地,狂奔了一会之后才想起来还可以御剑,于是从乾坤袖中取出已经很久没有用过的明河剑向半空中一抛,翻身踩在上面,风驰电掣一般向山上掠去。
方才由于江寻意的挑衅,大半守卫都被调到了黎姬所在的院子,然而外围的防守却没有松懈,云歇这样大喇喇地一闯山,顿时引起无数惊呼斥骂:“什么人?竟然敢在山上御剑,快滚下来!”
“不好,来者不善,快启动法阵!”
“不、不对,这山上分明设有封禁,为什么他还可以御剑?!此人功力深不可测,大家小心!”
云歇对于底下的纷纷扰扰充耳不闻,双手作势捏诀,他手中明明无剑,半空中却见一道剑光大炽,蓝色光影几乎要劈开天地,以摧枯拉朽之势横扫而出,顷刻间扫平了半个山头,他并没有赶尽杀绝的心思,头也不回地飞身冲了进去。
好在云歇虽然不能同江寻意直接联系,但可以隐隐感觉到自己掌门信物的方位,刚刚辨明方向,突然神情一凛,飞快地从明河剑上跳了下来,翻身一躲,一把黑色的长刀恰好擦着他的后背斩过,云歇站稳之后将明河剑抄在手中,喝道:“宣离!”
宣离魔君咬牙切齿地道:“云歇,又是你!”
他们两个人之间结仇结的大了,一照面简直不需要理由,分分钟就能打个天昏地暗。云歇心中惦记着江寻意,这时候见宣离魔君竟然没有跟他在一起,反而松了口气,回手抓住明河剑的剑柄,连鞘向对方砸了过去。
剑影在半空中一晃成三,跟着又分成无数柄小剑,将宣离魔君包围在中间,云歇趁着这个机会,竟连佩剑都不打算要了,再次转身向着山顶上奔去。
宣离魔君听说地牢爆炸,刚刚到了牢门口就觉得胸口一阵剧痛,那感觉仿佛有人将他的心脏活生生撕裂了一般,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布下的血煞之阵已经被破,心中一凉,愤怒之余立刻向山上赶来,全心全意都是想跟江寻意算算这笔账。不料又在此处碰见了云歇,想到他们二人守望相助,一向齐心,怒气更盛,他和云歇谁都想赶在对方前面见到江寻意,宣离魔君自然不能这么轻易就让对方离开。
俗话说剑在人在,剑亡人亡,对于修仙之人来说,和自己的贴身兵刃之间有着十分灵敏的感应,云歇没走几步就突然发觉剑阵散了,连忙回头,却看见宣离魔君拿出了一样东西,顿时轻而易举地将明河剑挑飞。
云歇双足一点,伸袖子将明河卷了回来,同时感到那气息熟悉之极,抬头一看,却发现宣离魔君手里拿的竟然是灭华剑!
剑在人在,剑亡人亡……若非处于极危险的境地,江寻意又怎么会连自己的兵刃都落到别人手里?
云歇心底顿时凉了半截,大惊大怒之下只觉得眼角一凉,他随手用袖子擦了擦,原来竟是怒极攻心走岔了内息,眼中流出血来。
他冷喝道:“剑是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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