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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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想起了当初我开始给丽丝上课时,阿根老爹对我说过的那句话,这句话应验了,做了好事是确实会得到报偿的。我立刻学着阿根老爹的样子对马西亚说:“我还以为把你收进我的戏班是干了件大蠢事呢!”

口袋里有了二十八个法郎,我们真是成了“大财主”了。因此当我们到达科尔贝时,我用不着太精打细算便添置了些我认为必不可少的东西。首先,我用三法郎在旧铁器商那里买了支短号。用三法郎买到的短号,当然既不是新的也不是很漂亮的,但只要擦擦干净修理下,它是会使我们满意的;然后,又买了绑袜子用的红绸带;最后我为马西亚买了只军用背包。我认为轮流在肩上背只沉重的大背包,倒不如把东西分装在两只背包里,每人背只,走路更轻快些。

离开科尔贝时,我们的确各方面都处于最佳状态。在买完东西付清价款之后,我们的钱包里还有三十法郎,因为在科尔贝的演出,连好几天,每天好几场,收入都很不错。自从有了马西亚这个搭档,我只要调整下节目,不让它们显得太重复,我们便可以在同个地方待上好几天。我和马西亚现在象兄弟样相处得十分融洽。

“你要知道,”他有时老爱笑着说,“象你这样个不打人的戏班主,真是太好了。”

“你高兴吗?”

“你问我高兴吗?可以这样说,从我离开那个地方以来,现在是我最高兴的时候;说到那个地方嘛,我觉得住济贫医院也比那里强。”

这种叫人感到时来运转的好境况,使我产生了个带点妄想的计划。

离开了科尔贝之后,我们朝蒙塔尔吉走去,准备顺道去探望巴伯兰妈妈。

我很想在见到巴伯兰妈妈的时候,能多少偿还点她奶我养我疼我的恩情,但光是去亲她或者拥抱她,这样还债未免还得太少太轻了。

我能给她捎点什么东西就好了。

现在我阔气了,我应当送她件礼物。

有样胜过切的东西,不仅能使她现在而且也能使她晚年过得幸福,那就是头代替露赛特的奶牛。

倘若我能给她买头奶牛,这对她,对我也样,将会感到多么高兴!

在到达夏凡侬之前,我买上头奶牛,由马西亚牵着牛绳,把牛带进巴伯兰妈妈的院子。当然巴伯兰不在家。马西亚说:“巴伯兰太太,我替您牵来了头奶牛。”“头奶牛?您搞错了吧,我的孩子?”她叹着气。“不,太太,您是夏凡侬的巴伯兰太太吗?那好,王子童话里就是这样讲的要我把这头奶牛送给您。”“哪位王子?”正在这个时候,我出现了,扑到巴伯兰妈妈的怀里。在我们亲够之后,我们便做薄饼和炸糕,我们三个人,当然不包括巴伯兰,我们要象过狂欢节样好好吃顿。那回过节我和巴伯兰妈妈都没有吃上,因为正好赶上巴伯兰回来,他推倒了我们的锅,黄油也全叫他放进他的洋葱汤里去了。

多么美好的梦想!不过要实现这个美梦,必须买头奶牛。

头奶牛值多少钱?我不知道,也许很贵,非常贵也说不定,但是这些可以先不管。那么,还有呢?

还有这头奶牛必须既不太大也不太肥。首先,奶牛越肥,要价也越高;其次,奶牛越大,需要的饲料也越多。我不想使我的礼物成为巴伯兰妈妈的个负担。

目前,要紧的是要了解奶牛的行情,或者说我所需要的那种奶牛的价格。

幸好这都是不难打听到的。在我们的流浪生活中,到了晚上住店的时候,我们同牲口贩子和牧人常有见面和说话的机会,向他们打听奶牛的价格是再容易不过的了。

我第次请教的是个放牛人,他有诚实正派的外表,正是这副外貌,我感到他是信得过的,但在我向他提出问题之后,作为对我的回答,他冲着我的脸哈哈笑了阵。

笑罢以后,放牛人在椅子上把身体往后仰,用拳头重重地敲了几下桌子,他对着旅店老板喊道:“您知道这位小音乐家问我什么吗?他问头不太大不太肥的好奶牛值多少钱。您看,是不是还要加上个条件,它必须是头会读书会写字的有学问的奶牛呢?”

又是场哄笑,可是我不甘示弱。

“必须是产奶多的,吃得要少。”

“还必须象你们的狗样能用绳子拴着在大路上走,对吗?”

在他认为俏皮话已经说够,机智和风趣也已经发挥得很充分以后,他表示愿意认真回答我的问题了,甚至愿意商谈我提出的这笔买卖。

再巧也没有,他正好有着这样头奶牛,它温顺得了不得,产奶多而且稠得象奶油,它又几乎不吃东西。我只要把十五个皮斯托尔,换句话说,五十个埃居3往桌子上放,这头奶牛就是我的了。

当初我想请他张嘴说话是多么不易,现在他说得正起劲,我想请他闭上嘴,也同样极难。

最后,我们各自回去就寝,我思索着自己从这次谈话中所打听到的些对我很有用处的东西。

十五个皮斯托尔,或者说五十个埃居,折合起来就是百五十个法郎,而我身上所有的钱离这么大笔款子,还差得远哩!

难道就没有办法挣到这笔钱了吗?我似乎觉得这笔钱是可以挣到的,只要直象头几天那样走运,我就可以个苏个苏地凑足百五十法郎,当然需要时间。

于是我的脑子里又产生了个新的念头:我们不要马上去夏凡侬,应该先去瓦尔斯。从我们这里直接插过去,可以节省不少时间。去过瓦尔斯以后,回来时再去看望巴伯兰妈妈,那时我们定能挣到百五十法郎,我们就可以演出我的童话剧《王子的奶牛》了。

早上,我把想法告诉了马西亚,他点儿也不反对。

“到瓦尔斯去!”他说,“矿山也许是很有趣的,我很想见识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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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即巴黎拉丁区圣米歇尔广场南边的旧书摊区,该区沿塞纳河两岸长达数公里。

2科尔贝即科尔贝埃索纳,在巴黎老城附近。

3皮斯托尔埃居:均为法国古钱币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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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座黑城

瓦尔斯煤城坐落在塞文山脉中的个向着地中海倾斜的山坡上,从蒙塔尔吉到瓦尔斯的直线距离有五六百公里,但是,我们于的这行决定了我们必须在沿途寻找城市和较大的集镇来安排可以赚钱的演出,这样,就必须使我们多绕了不少路,而这段距离也就在实际上超过了千公里。

我们花去将近三个月时间才走完了这千里迢迢的路程,在我们到达瓦尔斯郊外的时候,我满心喜悦,因为我发现这段时间并没有白费,在我那皮革制的钱包里竟已有了百二十八个法郎,也就是说,只差二十二个法郎就可以为巴伯兰妈妈买头奶牛了。

我觉得马西亚和我差不多,他对于在这大笔钱中有着他的份贡献而表现出来的喜悦,不是般的得意而是非常的自豪。马西亚的贡献确实太大了,没有他,尤其是没有他的短号,我和卡比是无论如何也挣不来这百二十八个法郎的。

从瓦尔斯到夏凡侬,我们定能挣够还短缺的二十二个法郎。

我们来到的这个瓦尔斯城,百多年以前还只是个湮没在群山之中的贫穷山村,在那个时候,它的名字也只是因为让·卡瓦利埃1所率领的穿白衬衫的“上帝的孩子”2经常利用它作为庇护所而才被人知道。它的这种深藏于崇山峻岭之中的位置,方面使它成为“卡米察”3对法兰西国王路易十四作战的个重要基地,另方面,正是这个地理位置,才使它直处于由闭塞和偏僻造成的贫穷之中。大概在七五○年,有位对采矿事业怀有狂热兴趣的老绅士在瓦尔斯发现了煤矿。从那时起,克尔斯就成了煤田。它和阿籁圣热尔维贝赛吉这三个煤田起,成为法国南部的煤炭供应地,并同英国煤炭在地中海市场展开了竞争。当老绅士开始他的挖掘工作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嘲笑他;当挖掘工作达到百五十米深而仍无所获时,人们曾采取过激烈措施,想要把他当疯子关起来;当他的钱财在这荒诞离奇的开采中快要耗尽的时候,他在瓦尔斯地下看到的仍是铁矿而不是煤层;但老绅士并不加以理会,他干脆搬到矿井里住了下来,他吃在里面,睡在里面,不再出来了;在他看来,井下比井上清静,因为到了井下,须要他忍受的,最多也不过是他花钱雇来的工人们的怀疑的目光。在井下,每挖镐,这些工人就耸耸肩,但他们多少也被吃住都在里面的老板的信念所感动,于是又挖下了第二镐。井越挖越深,终于在二百米深的地方发现了煤层,老绅士不再是疯子了,他成了个大智大勇的人,夜之间,身价百倍。

今天的瓦尔斯是座有着巨大工业前景和万二千居民的城市,瓦尔斯阿籁贝赛吉,它们现在是南部法国的希望。

瓦尔斯现在的和将来的财富,都在地下而不是在地上,地上的景象确实叫人感到阴沉和荒凉,到处都是石灰岩高原和稀疏的矮灌木丛,也就是说,到处都是不毛之地;要不是总算在这里那里长着些可怜的栗树桑树和枯瘦的橄榄树,这片山地就真成了没有树木没有绿被只有灰色和白色岩石的荒野了;另外,在较低洼的潮湿处,毕竟还长着些有活力的绿色植物,它们好歹为这荒凉的群山增添了几分快意。

这种荒山秃岭很容易造成水灾,下雨时,雨水从光秃秃的山坡上流下,就象从石街上流过样,平时干枯的小溪里,这时就出现了急湍,它迅猛地向山谷中间的河流冲去,河流的水位便暴涨到三米四米五米,甚至更高。

瓦尔斯城跨坐在蒂汉纳河上面,这条穿过瓦尔斯城的河流,就是上面说过的那种山谷河流。在瓦尔斯城城内,同时还有着两条小溪沟,即特鲁耶尔溪沟和圣昂多尔溪沟;在平时,它们的涓涓细流都汇进到在城内潺潺流着的蒂汶纳河里。瓦尔斯根本谈不上是座漂亮的城市,既不整洁,又不规则。装载铁矿石和煤炭的矿车,从早到晚在贯穿城市街道的铁轨上驶过,不断把红的和黑的尘粉洒向四处;到下雨天,街上的尘土便变成泥浆,象沼泽地的淤泥样深;相反,在晴天和刮风的日子,这些尘粉又成了迷眼的滚滚尘土,在城市上空旋转飞扬。所有的房子,从上到下都是黑的,烂泥和尘粉把这些房子从路面直染黑到房顶;窑炉和高炉冒出的黑烟和烟炱又把它们从房顶到路面再染黑遍。切都是黑的:地面天空直到蒂汶纳河里流着的河水。然而,在街上湍流不息的人群比他们周围的黑马黑车和黑树上的黑色树叶还要黑。似乎烟炱的尘雾从早到晚都笼罩着这座城市,或者,这里的切似乎都曾经叫沥青淹没过甚至连房顶也都好象被淹没过似的。城里的所有街道,完全不是为了车马和行人才铺筑的,而是为了铁轨和矿车。在地上,到处都是铁轨和转盘;在人们的头顶上,是天桥传送带和发出震耳的轰轰响声的传动轴。人们经过高大的地面建筑物时,会觉得房基都在震动。透过这些建筑物的门窗往里瞧,可以看到融化的铁水象巨大的火流星样在奔流,杵槌在它们周围发射出雨点般的火星,蒸汽机的活塞永远在有规律地上下滑动。广场上没有纪念碑,没有花园,也没有雕像,所有的建筑物看去都十分相象,它们都是按个式样建筑的,都呈立方形。教堂法院和学校也都只是按人们的需要开了几个窗口的立方形建筑罢了。

我们到达瓦尔斯郊外的时候,是下午两三点钟,明净的天空闪耀着灿烂的阳光。可是,我们越是往前走,天色也跟着越变越黑,天地之间象隔着层厚厚的烟云,烟云在缓缓地笨重地移动,它不断被高耸的烟囱切开,然后又凝聚成片。个多钟头以前,我们就已经听见轰隆隆的巨声,象大海在咆哮,中间还夹杂着沉闷的打击声。轰隆隆的声音来自抽风机,沉闷的打击声来自弹簧锤和杵槌。

我知道亚历克西的伯父是瓦尔斯的个矿工,他在特鲁耶尔矿干活,但我知道的就只是这么多。至于他是住在瓦尔斯城里还是郊外,那我就无所知了。

进了瓦尔斯城,我便打听特鲁耶尔矿在哪里,人们让我到蒂汶纳河左岸的个小山谷里去我,说那里有条向这条河流去的小溪沟,小溪沟的名字也就是我要找的煤矿的名字:特鲁耶尔。

如果说这个城市的外表并不迷人,那么这个山谷的景象就更加阴森可怕。我们看到的只是个光秃秃的环形山丘,它搂抱着大片难看的红土,红土被条长长的灰色的岩石带切了开来,在东块西块的红土上,没有树木,没有花草。在山谷的入口处,有着采矿用的建筑物:车棚牲口棚店铺办公房和好些蒸汽机的大烟囱。此外,无论你走到哪里,都是煤炭和石头。

当我们走近这些建筑物的时候,个看来精神失常披头散发的年轻女人,手里拖着个小孩,走到我们跟前,叫住了我。

“请您告诉我,那条荫凉的路在哪里?”她问。

我吃惊地望着她。

“请问您,那条有树林和浓荫的路在哪里?路边有小溪在卵石上叮咚叮咚叮咚地流着,树林的叶丛里有着唱歌的小鸟儿。”

说着,她用口哨吹出几声欢快的调子。

她的眼睛明明看着我,但她丝毫也没有看出我已经吓呆了。

“您没有碰到过这条路?”她看我不回答,就继续说下去,“真遗憾,那么这条路定还很远。告诉我吧,我的孩子,我该向右边走还是向左边?我在找,可没有找到。”

她接着就换了种激愤的语气,声音也随之而变得异乎寻常起来,她对我不再用“您”来称呼了,她的只手挥动着,另只手摸着孩子的头,象早已背熟了似的说出了下面的这些话:

“我向你问路,因为我相信在那条路上肯定能碰上马利尤斯。你认识马利尤斯吗?不认识,那么,告诉你吧,他就是孩子他爹。他在矿里被瓦斯烧伤以后,就个人跑到那条荫凉的路上躲了起来,他现在什么都不干,只在这条荫凉的路上散步,这能治好他的烧伤。他能找到这条路,可我找不到,所以我已经六个月没有见到他了。人们相爱的时候,六个月是多么长!六个月,六个月!”

她转过身去,面对矿区的建筑物,用手狠狠指着那些喷吐滚滚浓烟的蒸汽机的大烟囱。

“地底下干活,”她大声喊道,“那是魔鬼干的活!地狱。还我的父亲!还我的兄弟若望!还我的马利尤斯!该死的魔鬼,该死的魔鬼!”

然后她又冲着我说:“你不是本地人,对吗?瞧你那老羊皮,瞧你那帽子,你是从远地方来的,到墓地去数数坟头吧,个两个三个,个两个三个。人全死在井底下了。”

说完,她抓住了孩子,紧紧地把他搂在身旁,说道:“你想要我的小皮埃尔?你要不到手的,永远也要不到!水是甜的,水是清凉的。路在哪儿?你不知道?你也象那些当面耻笑我的人样,是个傻瓜。你为什么要留住我?马利尤斯在等我呐。”

她转过身子,嘴里吹着欢快的曲子,迈着大步走了。

我当然明白这是个因瓦斯爆炸而失去了丈夫的疯女人。那么,井下有着多么可怕的危险!在矿区的入口处,在这荒凉的地方,在这阴森昏暗的天色下面,我们遇见了这个可怜的女人,这个痛苦的疯子,我心里感到阵阵难受,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有人给我指明了加斯巴尔大叔住的地方,他的家就在靠近煤矿不远的条弯曲陡峭从山岗通往河边的小街上。

我到了那里,看到有个女人正靠在门口和个靠在另家门口的女人在说话,我问了她,她说加斯巴尔要六点钟下班后才回来。

“您找他有事吗?”她问。

“我想看看亚历克西。”

她于是从头到脚把我打量了番,也看了看卡比。

“您是雷米吗?”她说,“亚历克西跟我们提起过您,他在等您哪。这是谁?”她指了指马西亚。

“我的伙伴。”

这个女人当然是亚历克西的婶婶,我还满以为她会招呼我们进屋去休息的,因为我们沾满尘土的双腿和被太阳晒黑的面孔,都在向她表明我们已经走得很累了,但她什么表示也没有,只是连连对我说,如果我愿意等到六点钟再来,就能见到亚历克西,因为他也在井下干活。

我不愿意叫她为难。道过谢之后,就赶紧回城里去找面包店,因为我们的肚皮从大清早起还直没有填进过东西,头天的晚饭也只吃了片面包。我们太饿了。我也为受到冷遇而感到羞愧,我觉得马西亚也正在寻思这是怎么回事,走这么远的路值得吗?

我似乎感觉出马西亚将要对我的那些朋友产生种不好的看法,在以后我再向他提起丽丝的时候,我怕他不会再那样热情地听着了,而我总是心想要他在没有见到丽丝之前就对她产生好感和友谊。

我们所遭受的冷遇不可能使我们再回到那所房子去,六点钟前我们只好在矿山出口处徘徊,等着亚历克西。

特鲁耶尔矿区由三个煤并组成,即圣于连井圣阿尔封齐纳井和圣邦克拉斯井。根据老习惯,煤矿通常用个圣人的名字来为它的提升井通风井和排水井命名,这个圣人的名字般就是这口井破土那天日历上写着的圣人的名字4。这不仅是为了给这个井取个名宇,也是为了便于记住这口井破土的日子。井虽然是三口,但井口只有个,它就在矿灯室的隔壁。这就是说,三口井的工人,他们上井下井时走的是条共同的巷道和个共同的井口。这条巷道直通井下的第水平5,在那里,人们可以和井上井下的所有部门联系;通过这个水平,人们希望能够减少点井下最容易发生的事故,比如缆绳断裂或罐笼被障碍物钩住等,这些事故都有使人跌进两三百米深的井洞的危险;第水平的另个好处,是不让机器把工人直接从两百米深的地下下子举升到地面,而是让他们在这个水平上停下来,自己步行着从总巷道走出井口,这可以使他们避免由气温剧变引起的身体方面的不舒服。地下是恒温,温度高;地面的气温是变化的,地上地下差异太大会引起人们患胸膜炎或胸部肿痛。

工人必须通过这条巷道走出来,这是我已在事先打听明白的,所以我和马西亚还有卡比都等候在巷道的出口处。六点钟响过后不久,我发现在漆黑的巷道深处,有好些摇曳的小亮光在迅速增大,那是下班工人拿着矿灯走上地面来了。

他们前进得很慢,步子沉重,个个都好象膝部有毛病似的——这里面的原因,我是直到后来自己走遍了通往最底层的水平的所有台阶和梯子之后才弄明白的——他们的面孔都黑得象刚从烟囱里爬出来的捅烟囱的工人,衣服和帽子沾满了煤屑和煤浆。在经过矿灯室的时候,每个人都走进去把他们的灯挂在钉子上。

我留神地注视着,然而我连亚历克西的影子也没有看见。要不是他跳过来搂住我的脖子,我的天!我怎么才能把他认出来呢?他从头到脚全是黑的,点也不象从前那个在花圃的小路上奔跑着的我的伙伴了。那时他的衬衣很干净,袖子直卷到胳膊肘,半开的衣领露出白净的皮肤。

“这是雷米。”他转身对走在他旁边的个四十上下的人说,这个人的面孔和阿根老爹的样开朗。这毫不奇怪,因为他们毕竟是亲兄弟。

我明白这就是加斯巴尔大叔。

“我们早就等你来了。”他对我说,语气和善,态度也诚恳。

“从巴黎到瓦尔斯的路程很远。”我说。

“你的腿太短了。”他笑着说。

卡比见亚历克西便显出撒疯的样子,它欢蹦乱跳,用咬住老朋友的衣袖不放来向对方表示友情。

这时候,我向加斯巴尔大叔介绍说,马西亚是我过去结识的好伙伴好搭档,而且也是个好孩子,我这次又把他找来做搭档了,他的短号吹得比任何人都好。

“喔!卡比先生!”加斯巴尔大叔说,“明天正好星期天,你们歇息好了给我们来场表演吧!听亚历克西讲过,卡比这条狗比学校的老师和喜剧演员还聪明哩!”

在加斯巴尔大婶面前我是那样的局促不安,在加斯巴尔大叔跟前我却感到那样的自在,他作为阿根老爹的亲兄弟,肯定是当之无愧的。

“你们两个起聊聊吧,小伙子们,你们大概有不少话要说吧!我嘛,和这位短号吹得呱呱叫的年轻人谈谈。”

起聊聊!即使聊上整整个星期也未必够!亚历克西想知道我的流浪生活;而我呢,急于想知道他是怎样习惯新的生活的;我们俩都只忙着互相发问,都没有想到还应该互相回答。

我们走得很漫,回家的工人象条长龙似的挤满了整个街道,他们擦着我们的身体向前走去,没有个不是浑身上下都如同覆盖在地面上的煤屑样乌黑。

当我们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加斯巴尔大叔走到我跟前对我们说:“孩子们,和我们道吃晚饭吧!”

从未有过这样使我高兴的邀请,刚才我还边走边寻思:到了门口我们是否应当分手?因为大婶接待我的那副样子,并没有给我带来什么希望。

“这就是雷米,”他边进屋边说,“那是他的朋友。”

“我刚才已经见过他们了。”

“那太好了。你们已经认识了。会儿他们和我们道吃晚饭。”

和亚历克西道吃晚饭,我的确非常高兴,这意味着我可以在他身边度过这个夜晚了。但也应该坦率地承认,能吃上顿晚饭,这件事本身就使我感到非常快慰。自从离开巴黎以来,我们都只是往嘴里胡乱塞点象圆面包或剩面包头之类的东西,就算作是吃饭了,很少正经地坐在椅子上餐桌旁用汤盘吃过顿晚饭。其实我们已经挣到的钱是付得起在个较好的饭店里偶尔去吃顿较好的饭食的,可我们必须省下钱来买那头王子的奶牛;马西亚的心肠也真好,为了要买这头奶牛,他和我样,心甘情愿地节衣缩食。

但是,这个晚上,我们无福享受丰盛的晚餐。我坐在饭桌前的张椅子上,没有人端上汤来给我们喝。

大部分煤矿公司都设有种专门为矿工供应生活必需品的商店,工人不用付现钱而且只要付成本费就可以从那里买到他需要的切东西,商店将在他的半月发的工资内扣除他应付的钱数。这种按成本记账赊购的方式,它的好处是明显的,因为工人们再也用不着向那些会把他们弄穷的小商贩去赊购东西以致负债累累了。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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