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赤宫脸色大变,连忙送入一股内力护住他的心脉,嘴里喃喃着:“你不可以死……我不会让你死的……你休想……休想……”
这一刻,白赤宫想起了凤花重断气时情景,一具温软的身体,就这样渐渐冰冷,再也看不到曾经的如花笑颜,再也听不到深情的呼唤,凤花重的死,让他刹那间有种错觉,仿佛当时在他怀中渐渐冰冷的,不是凤花重,而是白衣剑卿,他的全身都因这个错觉而变得奇寒无比。当时,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错觉,于是喝了很多酒,醒来时他已经躺在白衣剑卿的身边。
而现在,错觉已经就快要成为真实,白赤宫再次感觉到从内而外的寒冷,这一次他隐约地察觉,这种遍体生寒的感觉,叫做恐惧。他不想白衣剑卿死,谁都可以死,只有白衣剑卿不能死。
源源不断的内力被输送入白衣剑卿的体内,他这才发觉,白衣剑卿体内的经脉堵塞了好几处,内伤严重。
“该死的……”
白衣剑卿随时都有可能断气,白赤宫发现这个事实之后,骂了一句,飞也似地冲回凤花重生前住的漱兰阁,翻出一堆药,拿回来拼命给白衣剑卿服下。
白衣剑卿被他一番折腾,清醒了几分,发现白赤宫居然不惜损耗内力来救他,嘴角边忍不住露出一丝讽笑,何必呢,为了折磨他,居然浪费这多么药物和内力。
“我不会让你死……”发现他醒了,白赤宫在他耳边一字一顿道,霸道的语气并不能掩盖他此时的慌恐。
“我这一生最大的错……就是……不该强求你像我爱你一样爱我……这三年,你折磨我,我也没让你舒心过……本来我想一走了之,可是我做不到,与其让我们都痛苦,不如让我……一死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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咽下口中的血,断断续续说了几句,白衣剑卿的气息渐渐微弱
白赤宫手一紧,声音陡的变冷。
“你休想……你给我戴绿帽,你害了凤儿,就想一死了之,不行,我不答应你就不能死……白衣剑卿,你听好了,你是我的,你的一切都是我的,我让你生,你就生,我让你死,你才能死……”
白衣剑卿几乎又想笑了,白赤宫的话又无理又霸道,只是他又有什么办法控制一个人的生死,闭上了眼,他不再说话。
他感到累极了。
“你休想死……休想……”白赤宫见他闭上眼,已是死意决然,心里猛地一窒,狂怒起来,“白衣剑卿,你别想以死来逃避,别忘了,李九月和你的儿子都在碧水阁,你死了,我就拿他们来陪葬。”
白衣剑卿眼角动了动,终是没有睁开。他认下这些莫须有的罪名,本想激怒白赤宫以求速死,可是白赤宫却不肯轻易放过他,现在再辩解反沦为可笑,能做的已做尽,如果白赤宫执意要牵连无辜,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事实上,他并不认为白赤宫会真的这么做,否则李九月在生下这个孩子之前,就已经死几回了。
白赤宫性格里最y暗的一面,也仅只是对他而已,白衣剑卿无声地咧了咧嘴角,能把白赤宫到这份上,他这三年也不算白过。
白赤宫见他竟然没有反应,一时也不知怎么办,随手点了白衣剑卿的x道,才拂袖而去。
之后一个月,白赤宫天天用内力替白衣剑卿疗伤,什么灵芝、人参也照着三顿喂给他吃,终于将他的伤势稳定下来。然而白衣剑卿的伤毕竟拖得太久,白赤宫用尽方法也只能让他暂时不死,凤花重留下的药有限,一旦用完,白赤宫便再也没有办法了。
因此,白赤宫不得不离开白家庄,准备去请隐居在杭州城外的“怪华佗”。既然外号里带着一个怪字,自然是个脾气古怪的人,但医术却绝对没话说,白赤宫也拿不定是不是能请来这位江湖前辈,只希望他已故的外公流水剑客面子够大罢了。
白赤宫走的时候,留下白安看着白衣剑卿,仍是放心不下点了白衣剑卿的x道。白安还是小孩子心性,让他整天呆在一个躺在床上不说不动的人身边,着实无聊,只待了一上午,喂了白衣剑卿一点粥后,他就坐不住了,在房间里东摸摸西转转,转到窗户边,却见丫环绿玉在向他招手,他大喜,直接从窗户上跳了出去。
“绿玉姐,你找我?”
“白安,你有力气不?”
“当然,绿玉姐,你看我这儿的肌r,硬着呢。”
“那好,我有事要你帮忙,你帮不帮?”
“这……公子吩咐我不能离开东华阁……”
“就一会儿功夫,误不了你的事,走吧。”
“好……好吧……”
两人前走刚走,后脚便有人悄悄进了东华阁,走到床边,伸出手轻轻抚过白衣剑卿枯瘦憔悴的面孔。谁知白衣剑卿突然睁开眼睛,吓得她手一缩,退了一步几乎坐倒在地上。
“大夫人……咳咳……”
白衣剑卿轻咳了几声,竟然缓缓撑坐起来,白赤宫点住他的x道,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解开了。
李九月的模样也没比白衣剑卿好到哪里去,头发散乱,容颜憔悴,眼睛还是肿的,显见来之前就已经哭过了,她的手里还抱着刚满月的婴儿,瘦弱的身体微微摇晃,仿佛连手
上的孩子也抱不住。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她忽然跪在了床边,眼泪又顺着面颊滚落。
白衣剑卿静静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枯瘦的面容上露出些许笑意。
“大夫人……咳咳……请起来,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他的手伸过去,试图扶起李九月,然而却没有力气,只能图然一叹,依旧面露微笑地望着李九月。
李九月轻轻抹去眼泪,道:“你为什么要承认这个孩子是你的?”
白衣剑卿一怔,缓缓道:“大夫人何出此言?”
“我那天喝醉了,一直以为那人是你……可是你否认了,我知道……如果真的是你,你不会不承认,你是白衣剑卿,就算身为男妾,白衣剑卿就是白衣剑卿,不是做了不敢认的人,只是我一直不愿意承认这一点,欺人欺己……”
“大夫人……”白衣剑卿的手在熟睡的婴儿脸上摸了摸,“这就是我的孩子,剑无情,很威风的名字,不是吗?”
李九月怔怔望着白衣剑卿,突然失声痛哭,旋即又想起什么,强抑住哭声,把婴儿塞进白衣剑卿的怀里,她从袖中取出一把匕首,用力砍向他脚上的铁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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铛铛铛!
金属撞击的声音连连响起,李九月一个弱女子能有多少力气,那铁链竟然被砍出一个小缺口,显见这匕首锋利之极。
“大夫人,你这是……”
“你带着孩子走吧……”
白衣剑卿苦笑起来,拦住李九月,道:“大夫人,我若能走,又何至于等到今天。”
“你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孩子想想,你既然承认了他,就要担负起父亲的责任,你知道吗,前几天汝郎他跑到我这里,看着这孩子,眼睛里直冒绿光,我吓坏了,以为他要杀了这孩子……他一定会杀了这孩子的,我知道的……我知道他一定不会放过……你逃吧,为了孩子,我求你了……”
“大夫人……”
“你不必担心,汝郎他不会为难我……否则我也活不到现在……”
“大夫人……”
“求求你了……这孩子就是我的命……没了他,我也活不成,你带他走,我虽然看不见他,可是我知道他活着,知道你会好好照顾他,我就安心了……”
随着李九月的哀求声,缚住白衣剑卿大半年的铁链,也经不住连番的砍击,一声轻响断裂了。
白衣剑卿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道:“好,我……走……”
推开窗户,一股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
白衣剑卿抱着孩子,回头又望了李九月一眼,她露出笑颜,宛如荒草中的一抹红艳,惊人的美丽。微微一怔,白衣乍然飘起,顷刻间,这具清瘦的身体已远在数丈之外,风吹拂着他的散发,宽大的白袍鼓了起来,仿佛一只白雁,振翼掠林而起。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嫁与……”
目送着白衣剑卿远去的身影,李九月低低地轻吟,然而到那一句“嫁与”,她却已是泣不成声,手从怀里颤颤地拿出一粒药丸,红如胭脂,上面裹着一层蜜蜡,剔透如泪,异香扑鼻。她捏破蜜蜡,眼一闭将药丸送入口中。
胭脂泪,很凄婉的名字,却是剧毒之药,含入口中,甘中带苦,蜜制的药丸会一点一点的融化,宛如烛泪,慢慢耗尽,当药丸全部融化,也就是毒发毙命之时。
身后传来一声轻响,李九月微惊,转过身来,却见杜寒烟俏生生地站在那里,艳丽的面庞上挂着一抹诡异的神情。
“表姐,你终于让他走了。”
李九月走到床边,在白衣剑卿躺过的地方躺下,望着杜寒烟,道:“表妹,你帮我把白家大院里的男人……都杀了吧……”说着,她慢慢闭上了眼。
“表姐,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杜寒烟伸出手,帮李九月把被子盖上,然后飘一样地离开了东华阁,片刻后,一声声惨叫隐约传来,听入李九月的耳里,终是忍不住从眼角渗出泪来。那一晚,不是白衣剑
卿,就只可能是庄里的男人,她不知道是谁,所以……只能全杀了。
许久之后,杜寒烟终于回来了,她似乎已经洗过澡,精心打扮过,眉不点而黛,唇不涂而朱,发髻高高盘起,额心点着梅花妆,艳色人,宛如牡丹国色天香。
她的手上捧着一盆清水,放在床头,用手巾沾了水,轻轻地擦拭李九月的脸。李九月此时已经没有了呼吸,身体尚有余温。杜寒烟仿佛不知道她已然断气一般,放下手巾,从袖里拿出胭脂水粉,仔细地为她上妆。
“表姐……你是最美丽的……是我的……再也不会有人把你从我身边抢走了……”
望着李九月沉睡一般的脸,杜寒烟紧紧地抱住她,蓦地尖声大笑起来。似疯似狂的尖笑声,在已经空无一人、遍布血腥的白家大院里回荡着,仿如鬼泣。
当白赤宫第二天赶回来,他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遍地尸体,血渍已经干涸凝结,空气里的血腥气引来了一群乌鸦,围绕在白家大院的上空。所有的男人都死了,女人却一个也不知去向。
发生了什么事?
白赤宫又惊又怒,什么人敢在他白家庄大开杀戒。蓦地他脸色一变,飞身往东华阁而去。
砰!门被撞开了。
“白衣剑卿……”
一把掀开帐幔,乍入眼的景象几乎让他停止呼吸。空的,床上没有尸体,他一口长气这才吐出来,只觉得心头一阵乱跳,他几乎怀疑如果自己看到的是白衣剑卿的尸体,会不会因此而发狂。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知道,他对白衣剑卿并不仅止是身体上的迷恋,似乎存在着更深的东西。
地上的铁链被砍断了,白衣剑卿一定是被虏走了,大开的窗户被风吹得左右晃动,白赤宫转身就跃出了窗户,一道红绫拦住了他的去路。
“寒烟?你还活着。”白赤宫心中一喜,“庄里的人都是谁杀的?”
杜寒烟轻轻一笑,道:“你想知道?”
白赤宫隐约感到有些不对劲,道:“你怎么了?”
“我很好……”杜寒烟笑得更欢了,“过来,你过来啊……你不是想知道庄里的男人都是谁杀的,我告诉你……”
“寒烟……”白赤宫见她语气、神情都与往常大异,不由更是惊疑,止步不前。
杜寒烟却突然哭了起来,用手捂着脸道:“都死了……太可怕了……全都死了……”
她这一哭,白赤宫却心软起来,只当她是受惊过度,走过去把她拥入怀中,道:“别怕……告诉我,是谁干的……”
“是……是……是白衣剑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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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寒烟一句话让白赤宫心神大震,就在这一瞬间,杜寒烟的红绫一翻,突然紧紧缠住了白赤宫的双手,匕首闪着寒光,直直刺向他的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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