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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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羽毫不避讳,他顺着一条从头通到尾的路长驱直入,像是在寻找着什么记忆中的建筑物,一直来到村落边境偏僻又荒凉的地方,他才停下了脚步。褚颜抬眼一看,前方是一座摇摇欲坠的茅草屋,久经风霜,看起来一碰就会倒塌。

这个地方地处极阴,略懂风水的人都知道盖房要绕着走,因而这小片地域唯有这座茅草屋迎风矗立也不是很奇怪,只是不知住在里面的是什么人。

阿羽没驻足多久,就背着褚颜走上前去,轻轻一碰,茅草屋的门吱呀一声就推开了,然而在推开的瞬间,早已不能发挥作用的门轰然倒地,卷起屋内的尘土与之飞扬共舞,令不小心吸进肺里的褚颜不禁咳嗽了两下。

阿羽脚踩大门踏了进去。

房屋里没有想象中无人居住的霉味,反而带着股淡淡的药香,阿羽似对这个地方很熟悉,在黑暗中摸索了一阵,点燃了桌上的油灯,随即将褚颜放了下来。终于下地的褚颜转着眼珠看向月色流淌进来的大门,寻思什么时候能逃出去。

“别想逃。”

像察觉到他的想法,阿羽轻声提醒。他依旧微弯着腰点起一个个的蜡烛,头也不回的警告着身旁的人,“如果不想缚妖绳捆住你全身,就老老实实的待在原地。”

这缚妖绳据说能大能小,能伸能缩,火烧不断,刀砍不断,是扶摇城特产的金贵物,拍卖时可以与续命的丹药相媲美,由此可见其价值。

也不知道当时全身被缚的阿羽怎么挣脱的这绳子,从理论上来说根本就不科学。

褚颜左右看了看,这茅草屋四面透风,只摆着几个简单的家具,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两只椅子,就连最基本的做饭灶台都没有,而在墙角边,却安然放着一个熬制的火炉,炉中的炭火堆砌其中,与其他物品一样皆布满了沉朽的尘土和蛛网,只是有缕药香自火炉上的瓦罐中传出来,弥漫进整个屋子。

阿羽费了一点功夫才将屋子收拾好,在褚颜和他相处的时间里,充分了解到对方登峰造极的强迫症。所有东西都要整整齐齐的摆好,不能有一丝的不对称,每七天一次大扫除,把家里扫的纤尘不染、干干净净,不能有一点污秽。

当然,褚颜一般都是破坏的一方,每次阿羽嘴上气急败坏的骂他邋遢,手上却将褚颜弄乱的地方重新整理好,在这一方面啰嗦的像个老妈子。但是在他周而复始的破坏之下,阿羽干脆破罐子破摔,褚颜也为阿羽的强迫症逐渐好转而自豪[划掉]。

只是那一切都定格在阳光明媚的天水村中。

木屋内寂静的可怕,阿羽坐在椅子上,望着背对着他的那抹纯白,凝重的氛围萦绕在两人周围,在烛火映照下,他与白衣乌发的青年仿佛隔有一条沟壑的距离。

阿羽沉默片刻,便率先开口打破宁静:“这是我和娘亲住的地方。她在我七岁时,就带着我逃出出云城,一路上风餐露宿,片刻都不敢耽搁,生怕白家派来的人追到她。走啊走,走了很远的路,就走到了紫金城里,为了让人认不出她,她故意将容貌毁去,在脸上划了二十一刀,用烧柴棒熏哑了喉咙。那年,她才二十二岁。”说到这里时,他竟忍俊不禁的笑出声,不知是因为嘲讽还是其他。

没人搭腔,他便又兀自的自述起来:“我也觉得她很傻。不过正由于她的傻,我们才摆脱了白家的人,在这个地方重新过上安宁的日子。小时候有两个同村的孩童对我说,你娘是个丑八怪,他们向我扔石块,那石块又硬又重,砸在身上疼极了。我当然很生气,我把他们全都踩在脚底下,看那些人痛哭流涕的对我说我错了,不该说我娘的坏话,要我原谅他们。我说不行,仅是这样还不能让我原谅你们。他们说那要怎么样才行,我就从地上捡起两个碎石片,要他们互划对方的脸,一直划满二十一下为止。在他们划到第五下的时候,大人们来了,他当然没有怀疑我,因为那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不敢将我供出来,而我也是装作在两人之间劝架,不仅没有挨骂,反而得到了嘉奖。……你以为这样完了吗?”说到这,他又是一笑,褚颜感觉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就听对方继续道:“说好的二十一下,一下都不能少。”

语调落下时像划上一个不完整的句号,沉寂了半晌,他没再说详情,但褚颜知道,依他的性格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果然是反社会反人类的性格。

本以为他不会再说话,但褚颜又听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娘亲是个很温柔的女人。”

阿羽声音里满是憧憬,听得出来他对母亲的敬重和喜爱,“她是清静峰山下一名医馆的学徒,天资聪颖,制得一手好药。我被喂下蛇丹后,每月都会化形,每次化形时都痛苦难捱,她会为我调好压制的药,但散尽钱财后却仍不得要领,反而让我身子变得更差。每当这时,她就会把我抱在怀里说,阿羽,娘亲对不起你,不该把你生下来,如果没有生下你的话就好了。”

阿羽脸上全然不见悲伤的神色,他微微向后靠了一下,双腿交叠起来,凝望着纸窗外的夜空:“猜猜我是怎么说的?我当然不怨恨她,我恨的是那个男人…所以我就对她说,都是爹的错,如果没有爹就好了。娘听后狠狠扇了我一巴掌,我还记得当时脸上火辣辣的疼,打完后她却又抱着我哭,嘴里说着什么不许不孝,逼我发什么不许寻仇的狗屁誓言。直到我娘去世后,我都没有想过要去报仇,反而有人要执意将我逼向死路。”

阿羽道:“他以为我会爆体而亡,毕竟在他得势后又培育了无数个药人,他们无一例外的都死了。可我偏偏站在他面前,告诉他你这是作茧自缚。你没有看到他当时精彩的表情——哈哈哈哈哈!什么白大善人,打着悬壶济世的幌子,卖的却是草菅人命的药,他不该死谁该死?”

他大笑过后,喘息了片刻,捂住胸前跳动的心脏,面色微微发白。

凝望着夜空的视线又转回到茅草屋里。

月色如水倾泻而下,烛火交织成模糊的昏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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