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拉夫突然拥抱他。
“你我之间不再存有恶感。”格拉夫恳切地说,鲁迪点头附和。格拉夫上车走了。
罗伯特和苏加尔站在二楼敞开的窗户边,两人手里端着酒杯,他们对下面的情况都看见和听见了。苏加尔把胳臂搭在罗伯特的肩上。鲁迪在楼下目送轿车远去。尤丽雅出来凑在鲁迪身边,手臂勾着鲁迪的腰。她似乎感到有点冷,鲁迪就拉着她紧贴自己的身体。楼上,苏加尔关上窗户,接着向罗伯特祝酒。
“耳语者”的尸体消失得无影无踪。数天后,在一个大建筑工地上,一名吊车司机吊起一根粗大的水泥桩,发现灰色的桩下部沾有血污。
他们干了十八个小时艰苦至极的工作,也不知是怎么干完的,但毕竟干完了:苏加尔把他的拳击手们召集来帮忙;通知无线电商人修理好新的音响设备;把家具用胶粘牢;换好了镜子;让人把窗帘重新挂上。总之,在最短时间内把大力士破坏的一切修复好了。罗伯特甚至觉得,“蓝香蕉”比以前更美了。稍后,鲁迪·克朗佐夫又吩咐舞女们做最后一次排练。尤丽雅满怀期待,凝视着她们的导演。鲁迪点头。
尤丽雅欢呼雀跃,双手勾牢他的脖子。
首演可以举行了。不可避免的怯场也开始了。苏加尔和尤丽雅到酒吧里,苏加尔倒了一杯啤酒。
“给我也倒一杯。”尤丽雅一边请求苏加尔,一边在镜子里严格而挑剔地审视自己,“我的头发不合适。”她一下子显得无计可施,“我什么都试过了。”
她察觉鲁迪·克朗佐夫正疑惑地看她。
“唉,”她说,“头发卷得太过分了。”
“你,真叫人心烦!”鲁迪边说边笑,还给了她一吻。
米琦和莎洛特在楼梯间争论着。她们为了首演碰巧买了同样的连衣裙。可米琦这时认为,对于像莎洛特这样年纪的人来说,衣领开得太低了,也显得太年轻化了。莎洛特眼里噙着泪水,以立即搬出去相威胁,这房子她连一天也不想再住了。
首演的紧张促使莎洛特回忆起诸多可怕的事实。她感到不可理喻,也感到压抑,这些事情给她在海伦大街的晚年生活投下了阴影。她想起大力士的凶残,想起“耳语者”之死,想起“三明治”保尔把还在打哆嗦的死者往外拖,并且在厨房地板上留下殷红的鲜血,情景恕k肫鹚谴蠡锒恢贝t谒郎裢仓隆o衷冢搅吮匦胫っ髑凹父鲂瞧谌σ愿暗毓ぷ魇欠裰档玫氖焙蛄恕?br />
首演的当晚,鲁迪·克朗佐夫亲自开灯,夜总会大门上方新的灯箱广告亮起来了。德文“蓝香蕉”被英文“蓝香蕉”取代,后者代表着新的表演节目。
海伦大街停满了汽车,红灯区名人仍在不断入场,他们都有花里胡哨、妖里妖气的妓女作陪。苏加尔为这些非同寻常的客人寻找座位。当然,也有许多内城来的猎奇者和富翁,他们要感受现场的“气氛”。入场券从莎洛特手里庄重地售出。使罗伯特惊奇的是年轻的女记者奥尔嘉也来了,只可惜她还带着ieg公司的经理伦茨。更有甚者,那位警官也挤了进来。他一如既往,衣服总有点皱皱巴巴,站在酒吧旁边——恰好是当时“耳语者”横尸之处——正喝着一杯烧酒,自然由夜总会付账。谁也不再注意他了。外面拐角处停了两部警车,从车上下来了一些警察,悄悄地在“蓝香蕉”周围布了岗哨,真是神不知鬼不觉。
鲁迪敲尤丽雅更衣室的门。他身穿一件大衣。尤丽雅把食指贴在嘴上,示意他不要吵醒卡琳,卡琳趴在缝纫机上睡着了。
“他缝我们的服装忙了一整夜。”尤丽雅低语。
“别叫醒他,”鲁迪·克朗佐夫对尤丽雅耳语,“这样我们也许就不用演模仿查拉·里昂德尔的节目了!”他做了个怪脸,笑着转头就走。尤丽雅奇怪,紧随他来到走廊上,顺手把更衣室的门轻轻关上了。
“你走呀?不呆在我们这里了?”
“我紧张得要死。”他坦白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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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该在地狱里呆一呆!”她嗔怒。
他自嘲地一笑,说:
“我不怕地狱,怕的是破产。”
尤丽雅简直不相信,在这关键性的傍晚他竟然将她扔在一边。他朝她走来了。
“嗨,我说,”他低语,“你保准成为大家眼里的女皇!”
尤丽雅双手抱住他的头颈。他推开她,凝视她,沉思着。“我还从来没有如此渴求一个像你这样的女人。”话音里流露出畏怯,“向上帝起誓,这是真心话。”
他转身走了。尤丽雅呆望着他远去,不知所措。他为何不呆在她身边?真是匪夷所思。今晚,她将首次在陌生的男人面前跳脱衣舞,她主要是为他、为他的夜总会才这样做啊!难道他不明白,这对于她又意味着什么?
阁楼上,那个淡黄头发的男子跪在丰腴的波兰舞女前面。他戴假发,上唇贴着假胡髭。此前他热情洋溢地称许松雅的美发及其温软的肌肤,而且还说动她在酒吧又要了一杯香槟。尽管松雅亲切地对这嫖客说,表演马上就要开始了,但是嫖客把一张一千马克的纸币送到她的鼻子下,这钱实在太诱人了。为什么不要呢?再说,她要等到中间休息后才登台呢。
有人敲松雅的门。
“香槟酒。”是新聘用的女侍的声音。
松雅正欲开门,不料这嫖客却捷足先登,疾如闪电般从床上一跃而起,开了门。
“多少钱?”
松雅摇手阻止。苏加尔再三叮嘱过,千万要她自己付酒钱,而不是由嫖客付,否则意味着“助长卖淫”,法律里有这一条。但这个嫖客无所顾忌,把她推到一边。
“四百八十马克。”女侍说。
淡黄头发的男子付了款。
突然,房间里亮起了闪光灯。那位警官和一位带照相机的官员好似从天而降,站在屋内的地毯上。松雅方寸大乱。那警官用手把女侍推走,同时瞅见嫖客慌忙穿上西服。
“您助长卖淫。”警官宣称。松雅点头,她害怕听见警官说的这句话。“请出示您的证件。您有德国劳工许可证吗?”警官严厉地问道。
松雅冷不丁把警官推到一边,奔下楼梯,冲到苏加尔的臂弯里。苏加尔瞧见松雅热泪盈眶,接下来听到楼梯上的脚步声,旋又发觉紧跟她而来的警察和一个陌生人,立马便知道出了纰漏。但此刻,表演厅内已响起音乐,舞台投光灯已经亮起,幕布被照得亮光闪闪的,首演开始了。
对尤丽雅而言,已经不可能退缩,为什么要退缩呢?她要向世人证明她的能力;她要向拉雅娜证明她的能力——拉雅娜或许在某处仔细瞅她呢——她要向自己证明,她已成为另一个拉雅娜,而不再是过去那个在公众游泳池里游泳也感到羞涩的女孩了。她还非常愿意向鲁迪·克朗佐夫显示,她是值得渴慕的,她是美艳的。
尤丽雅深吸一口气便走上舞台。罗伯特站在离她只有几步远的地方。他冲着她笑,让她看见他的两个大拇指紧紧相抵,预祝她表演成功。然而,对这一切她只能在潜意识里有所感知了。登台音乐的开头几个节拍已经奏响,她走进射光灯那闪烁不定的光里。
她开始舞蹈,沉湎在极强的音乐节奏中,目光飞掠过那些屏息仰视她的男人:两鬓染霜的老者,目瞪口呆的壮汉,鄙夷不屑地打量她的精于此道者,女士们则目含妒意,笑中寓贬。尤丽雅让连衣裙从肩上滑落,她看出观众一个个屏住了呼吸。她朝后一甩头,蓦然间觉察到自己的力量,这感觉令她欣慰至极。这一切没有逃过罗伯特的目光,不料,此刻一只沉重的手拍了拍罗伯特的肩。他转身,忽见警官立于自己面前。苏加尔在后台正气势汹汹地同警察争吵,因为警察欲带走松雅。
“你父亲克朗佐夫先生在哪儿?”警官问,“他不适宜经营这样的娱乐场所。我们要吊销他的营业许可证。”
“怎么回事?”罗伯特惊诧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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