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翎正想推拒,陆敬澜又开口道:“自打从你家回了京,小翎儿就跟我远着了,却是为什么,若是敬澜哥哥哪儿做错了,你说给我,也好改过来,这般远着,倒叫我不知该如何了?小翎儿大概不知,这么多年来,在你家那几个月是我过的最快活的时候,便回了京也不时想,在我心里,小翎儿就是我最亲近的人,却不知怎么回了京就变了,我想了这些日子也没想明白,小翎儿可否为敬澜解惑。”
青翎愣了愣,没想到陆敬澜会如此直白的问出来,这样的事儿怎可能说的明白,当初他去胡家,自己先是可怜他生病,加上又是亲戚,便下了些心思帮他开解。
本想着他一回京,两人见不着,日子长了,谁还记得谁啊,后自己又因青青的事儿进了京,不得已又有了接触。
从心里说,青翎并不讨厌陆敬澜,陆敬澜温文儒雅,算是男人里难得的君子,虽有些病弱,却也因此比旁人细腻体贴,家世好,人也聪明,便在京里也算十分出色的,对自己又好,这样的人想讨厌也讨厌不来。
却正是因为陆敬澜过于出色,才容易引起误会,陆家是世族,虽大不如前,到底架子还在那儿摆着,对于陆敬澜身边的女人,都可能看成想攀高枝儿的,就看张家姊妹俩就知道了。
青翎自己根本没这意思,若跟陆敬澜走的太近,被人误会图谋不轨岂不冤枉,所以尽量远着他。
可这些心思是万万不能说的,也说不出口,难道告诉他自己是怕别人说自己图谋不轨,所以才避开他。
如今给陆敬澜这么一问,青翎倒呐呐不知该怎么回答了,只是看着他发愣。
陆敬澜等了一会儿,不见她说话,暗暗松了口气,笑道:“既翎儿说不出,那就是我误会了,你没远着我的意思,那明儿咱们就去成贤街瞧热闹去好不好,时候不早,我也该回去了,家里还等着回话儿呢 ,明儿我再过来,可不许睡懒觉。”撂下话噙着笑走了。
老半天青翎都没明白过来,侧头看向小满:“小满,我什么时候答应他去看封箱戏了?”
小满挠挠头:“奴婢也不知道,哎呀,小姐琢磨这个做什么 ,听翟婆婆说,年根底下成贤街那边儿最是热闹,先头家去的时候,奴婢心里还觉可惜呢,如今正好来了,怎么也得去逛逛,错过这村可没这个店。”
青翎白了她一眼:“这话叫娘听见,你这一顿板子可跑不了了,咱们来京是因舅舅得了急病,照你这么说,还成好事儿了。”
小满自知失言,忙道:“舅老爷病了,奴婢心里也着急呢。”
青翎嗤一声乐了:“是着急,着急出去玩呢,行了,我这一天都没吃东西呢,对了,我爹娘可用饭了?”
小满:“老爷夫人起的早,已然吃过了,如今到书房院瞧咱们舅老爷去了,吩咐下二小姐若起来,自己瞧着吃就成了。”
青翎点点头:“那你去瞧瞧小厨房有什么现成快的,给我端些上来,先垫垫饥。”
小满应一声出去,不一会儿,端了一个精致的小蒸笼进来,放到炕桌上。
青翎好奇的道:“这是什么?”
小满揭开盖子:“这是刚敬澜少爷送过来的,说陆家新来了个南边的厨子,做的一手好吃食,听长福说这叫虾饺,里头的馅儿是整个的鲜虾剥了壳混着肉搅的,我可没见过这样的吃食,一听说二小姐来了,就叫厨子包了两笼屉,特意拿过来给二小姐尝鲜的,要说敬澜少爷对二小姐真是好呢,什么好的都先惦记着小姐……”还要往下说给个虾饺儿堵住了嘴。
青翎没好气的道:“吃你的吧,陆家这么好,回头我把你给了表姨,就你这个没规矩的样儿,看能活几天。”
小满吞下嘴里的虾饺嘿嘿笑道:“二小姐拿这话吓唬奴婢可没用,我心里知道,二小姐知道奴婢蠢笨,万不会给别人的,您怕奴婢丢了您的脸。”
青翎给她气乐了:“你倒是脸皮厚。”
小满:“奴婢脸皮才不厚呢,跟张家那两位比,奴婢是个薄脸皮儿。”青翎刚喝道嘴里的粥都险些喷出来,勉强才忍住咽下去,指着她:“下次我再吃东西,不许你说话。”
小满眨眨眼:“不说就不说。”
这丫头是个二皮脸,青翎真拿她没辙,要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真能把她给了人。
转过天儿正是大年二十八,一大早太医就来了,翟老爷病着,胡老爷是姐夫,也不好插手妻弟府里的事儿,便只有子盛出面,迎了太医进来给翟老爷瞧病。
青翎仍穿青翧的衣裳,跟在表哥后头,瞧着那太医诊脉,太医年纪颇大,胡子都花白了,不知是不是医生的关系,还是陆家的面子太好用,为人极谦和,号了脉,瞧了瞧舌苔,仔细问了二便。
琴儿一一答着,从她的答话就知道对舅舅照顾的的确周到,青春年少,长得漂亮,性子柔媚还善解人意,这样的女子天天在身边儿,哪个男人不喜欢,尤其如今还怀了孩子,将来真要是生个儿子出来,便赶不上舅母,在翟府也有了安身立命的根本,也难怪舅母会下毒,而且舅母下毒的方式,让青翎不寒而栗。
若不是舅母怕娘亲深究此事,慌乱之下自己招认出来,真不一定能查出来,这个时候人们下毒大都是砒霜,高级点儿的是什么鹤顶红,雷公藤之类,想到用蘑菇的少之又少。
可仔细想想,蘑菇是人们惯常吃的东西,味道鲜美营养丰富,无论穷富,家里炖肉熬汤都是常用的食材,所以也极容易忽略,即便中了毒也无法看出是什么毒,瞧不出便不好解。
舅母用这个法子下毒着实很高段,想来如果中毒的不是舅舅而是琴儿,根本就不会有人追究,便查出来中毒的原因,也只会说琴儿误食致死,买来的丫头,娘家是谁都不知道,草草的找个乱葬岗子埋了了事。
舅母这个下毒的主意算得极精明,只可惜运气不济,那碗鸡汤让舅舅吃了,才暴露出来,便如此,娘亲跟舅舅也没有如何,反倒为她遮掩,这就是主母的特权,因为家丑不可外扬,翟家丢不起这个人,所以舅舅也只能认了。
琴儿的嫌疑是洗清了,却仍要活在这样心怀恶毒的主母之下,不用等以后,现在青翎就可以想象她的下场,指望舅舅护着她绝无可能,在舅舅眼里,最要紧的是翟家,是表哥,是体面,琴儿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小妾罢了,想想都叫人心寒。
太医极懂人情世故,想来是瞧出什么了,便未再问下去,只开了汤药,说无碍,好生将养些日子就好了。
青翎可不这么想,她在医院曾经见过蘑菇中毒的患者,即便现代的医疗手段,依然会留下后遗症,更何况古代,只怕这一次之后,舅舅的身体会大不如前。
正想着,子盛在她耳边道:“跟我来。”不由分说拖着她一起送太医出了翟府,大门外陆敬澜正拱手:“劳动您跑这一趟,改日表舅病体痊愈,定登门致谢。”
送着老太医的暖轿走了,敬澜叫着青翎子盛上了陆家的马车,赶车的是长福。
青翎知道陆敬澜之所以等在外头,估摸是想避开张若兰跟张若玉,不然,一瞧见陆敬澜,那姊妹俩就跟苍蝇盯上臭鸡蛋似的,拼命往上踪。
想到臭鸡蛋,青翎忍不住偷笑。
陆敬澜瞧了她一眼:“翎儿笑什么呢?”
青翎摇摇头:“没,没笑什么,刚那个老太医瞧着医术颇高明。”
子盛道:“什么叫瞧着医术高明,那可是太医,是给万岁爷瞧病的,这次还真亏了表姨夫的面子才请得动这位。”
陆敬澜:“这位也是我们陆家族里的人,听祖父说自幼便想学医,家里自是不答应,为这个闹了许久,后来是祖父出面说族里有个学医的也好,家里才答应,后来学成进了太医院。”
子盛:“刚没瞧见你对他行礼啊,若是族中长辈,如此岂不轻慢。”
敬澜笑道:“这里有个缘故,你别瞧他年纪大,论辈分儿却是我跟我一辈儿的,故此,只执平辈礼。”
子盛:“原来如此,可见行行出状元,也不一定非要科举出仕。”
陆敬澜:“身为男儿当修身齐家立业平天下,科举只是近身的阶梯。”
子盛:“年后咱们就十六了,可入国子监当监生,以备日后会试,你我青羿师出同门,若来年能考中一榜进士,也给先生挣了体面。”
陆敬澜点头:“如此,也不枉先生教导。”
青翎有些出神,十五六的年纪正是豪气干云,满怀抱负之时,对前途的畅想大都是光明的,但愿他们以后遇到挫折,仍不辍此青云之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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