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翎:“爹娘想这个做什么,说不准上回是丈母娘,这回才是亲娘呢,咱们安平县也没什么大油水,若不寻个名目,从何处敛财,尤其赶在这个时候,二月的童生试正是知县大人主考,何府老夫人过寿岂不正恰好。”
胡老爷顿时明白过来,点点头:“小翎儿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每年童生试的时候,何府都会做两次寿,之前只给我下过一次帖子,便没在意,不想今年下了两回,莫非是因为咱家青羿,这不成了明目张胆的要好处了吗……”
☆、第51章
翟氏道:“如今老爷好歹也算个生意人了,怎这些事又糊涂了,何之守可是寒门出身,考了十几年方得中,家里还能剩下什么,手里没银子哪里谋得到好官职,后寻了个亲戚关系才放到个穷县,连身上的官服,上路的盘缠都没有,听说是典当了媳妇儿的嫁妆,弄了些银子,才勉强上路的,再瞧瞧如今何府是什么光景,哪还瞧得出半天当年的样儿呢,你道他这些银子都是俸禄不成,七品的县令,就那点儿禄米,若不贪不要,早穷的当裤子了。”
胡老爷叹了口气:“如此说,这当官的难道就没一个青天大老爷不成,咱们家舅老爷,陆家老爷,我瞧着都是清廉的好官儿啊,在舅爷家住了这么些日子,也没见上门送礼的。”
翟氏摇头:“你呀不是当官的,不知道官场的乌糟事儿,举凡要当清官都是有家底的,你瞧朝廷那些四品以上的官儿,便不是家资万贯也是出身世族大家,真正的寒门子弟能有几个,别说宝成,我兄弟并无大志向,借了祖荫才得了官职,又有赵家相助,方才当了个安稳的官儿,陆家就更不消说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敬澜爹又是正枝儿上的,整个陆家如今都指望着他呢,自然家里所有的银子都往他身上使,哪用得着挖空着心思钻营好处。”
胡老爷:“如此说来,这寿礼咱们必要送的了,只是送什么,倒叫人颇有些拿不准主意。”
翟氏看向两个女儿:“青羽青翎你们说这寿礼送什么妥当?”
青羽想了想:“寿礼还能送什么?寿桃寿面最是寻常,要不然就是百寿图,祝寿字什么的,送别的也不应景儿啊。”
青翎:“若是来的人都送这些,知县大人的脸都要绿了,人家摆明了就是要好处,送这些值不了几个银钱的,管什么用,其实以大哥的学问,童生试是必中的,只何大人是第一关的主考,若不打点好了,暗里使个绊子,也是麻烦,想来何知县也明白这些,才给爹下了帖子,他想要什么,咱家就送什么不就好了。”
胡老爷:“他要的是银子,难不成咱家直接送银子吗。”
青翎笑道:“有何不可,爹这银子送过去,不止为了大哥,还有咱家呢,何知县是咱们安平的父母官,若无门路想来要连任了,咱家又是田地,城里有开了买卖,便有舅舅在京里任职,到底县官不如现管,若有个麻烦还得归安平县的衙门,打点好了,便没好处也没坏处不是。”
胡老爷:“照这么说倒简单,爹就揣着一包银子上门就是了。”
青翎傻眼,跺了跺脚:“爹爹您是真糊涂啊。”
胡老爷哈哈笑了起来,点了点她的鼻子:“瞧把你这丫头急的,真当爹爹傻啊,连送礼都不会,爹省的,这就叫人去拿一百两银子,打一对银寿桃送过去。”
青翎这才放了心,而且,若送的太多了,勾起何之守的贪心来,往后不定要怎么伸手呢,送的太少,又显不出胡家的诚意,一百两正好,胡家到底不是没根底儿的人家,大哥眼瞅也走了仕途,只要何之守长脑子,就该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
等两个女儿走了翟氏不禁叹道:“到底是二丫头精明啊,青羽太老实,性子又绵软,将来只怕帮不上子盛。”
胡老爷:“这会儿操心这些还早呢,更何况,当官的是子盛又不是青羽,自来男主外女主内,只青羽把家里管的安稳了,官场上的应酬自然有子盛应付。”
翟氏知道丈夫到底不是官场的人,也不明白当官的,夫人的智慧是何等重要,只是这些跟丈夫说了也没用,以后自己多教导青羽便是,笑道:“倒是操心的过了。”瞧了眼架子上的沙漏:“时候不早了,你还是快些去准备寿礼,这是正事别耽搁了。”胡老爷忙收拾着去了。
出了正月就开春了,地里的麦子,在雪里埋了一冬,春风一过,翻出青嫩的麦苗,仿佛也就一夜间,便是满眼青绿。
乡下的庄户人家也开始忙碌了起来,胡家更是格外的忙,虽说是收租子的地主,却也要留着几亩地,种些瓜果菜蔬等,开了春就得搭架子,备着豆角黄瓜扁豆这些爬蔓的使唤,去年搭的架子经了一冬的北风,断的断,倒的倒,早不成样子了。还有胡家宅子里的花草,也要重新收拾,故此人人都不得闲。
不过,这些跟青翎没关系,青翎正跟着老太爷种房后的桃树呢,树苗是精挑细选了几遍的,生好了根儿,长了有两尺多高了。
爷爷说这样的树苗虽贵上一些,却容易活,也长得快,比那些便宜的树苗强,直接种到地垄里就好。
隔几步种上一颗,不到半天就把二十颗树苗都种上了,浇了水,青翎几个坐在房后的木头墩子上歇着喝茶。
青翧摇着爷爷的胳膊:“爷爷,爷爷,什么时候才能吃到桃子啊?”
胡老太爷笑眯眯的道:“快了快了,等开了花就能结果子。”
青羽跟青翎对看了一眼,抿着嘴笑,爷爷这明显就是哄青翧呢,刚种上树苗,哪有这么快,又不是吹气就能长,倒是可以期待,过个一两年之后,这一片桃花开的时候,是何等景致。
青羽低声道:“也不知大哥考的如何?这半个月可是连院门都没出,听福子说,睡觉的时候嘴里都叨念着书呢,我都怕大哥念书念的魔怔了。”
青翎:“放心吧,虽说考试也看运气,但咱们县这样的小考,之于大哥实在算不得什么,只要大哥发挥正常,便考不的头名,也差不多少。”
姐俩正说着,小满从跑了过来:“老爷接着咱们大少爷回来了,如今正在夫人屋里说话呢。”
青翎几个忙往家里跑,进了屋,青翎先打量大哥的脸色,见神色还好,才放了心,自己嘴里说的简单,也怕大哥考不好,倒不是怕别的,就怕大哥对自己要求太高,一旦没考好,会受不住打击,意志消沉。
坐到一边儿听娘问大哥:“考的什么?难不难?”
青羿摇摇头:“考的试贴诗,经纶,律赋,策论,题目都不难。”
翟氏:“你也别沾沾自喜,这才县里头的小考呢,四月里的府试就没这么简单了,等你考过了府试,后头可还有院试呢,不可大意。”
青羿点点头:“那我回去看书去了。”
翟氏:“去吧,别太累了。”
青翧道:“大哥也太用功了,刚考完又要念书啊。”
青羿捏了捏他的小胖脸:“不念书怎么考功名,你还小,等大些就明白了。”撂下话匆匆走了,瞧背影颇有些意气风发的意思。
青翎觉得,从这次小考大哥终于找回了自信,跟陆敬澜同出一门,想不自卑都难,陆敬澜简直就是个妖孽,聪明,心机,城府,样样不缺,年纪不大,就是个不折不扣的人精,将来长大了还不知是什么祸害呢。
貌似背地里这么想陆敬澜有些不厚道,毕竟他对自己不错。
正想着,翟氏冲她招招手,塞给她一封厚墩墩的信:“这是跟着表姨的信一起送过来的,说是你找敬澜要的花样子。”
青翎嘟囔了一句:“哪辈子的事儿了,怎么他还记着?”
翟氏白了她一眼:“人家重诺,你倒不满意了,哪有这样不讲理的。”
青翎不吭声了,心说,本来就是,还是上回陆敬澜在胡家的时候,自己求他画了几张花样子,后来他一回京,自己可没开过口,谁知他倒心心念念的记着呢,可见闲的难受,不然,哪有空儿做这些。
人家大老远的捎来了,也不能不要,捏在手里,跟大姐回自己院里去了,进了屋,就把那封信放到了一边儿。
青羽目光闪了闪,拿起来:“我瞧瞧,是什么新鲜的花样子,我正想着绣个新花样儿呢。”打开抽出来一瞧,不禁笑了起来:“翎丫头你快来瞧瞧,他画的这是什么花样子,瞧着倒像画的他自己。”
青翎接过一看,嘴角抽了抽,陆敬澜画的哪是什么花样子,一幅幅画作,画的正是他在陆府的日常。
第一幅是画的是陆敬澜坐在窗前看书,窗前砍了头的芭蕉,已经发了嫩芽,那两只小猫懒洋洋的卧在廊凳上打哈气,书桌上还摆着自己那方洮河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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