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翎白了她一眼:“叫你找个帕子,这么半天才回来,还空着手,倒有心思说这些没用的。”
小满忙低下头:“奴婢找了两圈,真没见着小姐的帕子,要不您再想想,是不是丢在别处了?”
青翎:“行了丢就丢了吧,也不是多要紧的东西,好在我的帕子没绣什么记号,便给人捡了去,也不知是谁的,今儿起了大早,这会儿乏的厉害,你们去外头玩吧,我自己睡一会儿,别叫人吵我。”
谷雨给她铺好了床褥,跟小满出去了,小满低声道:“谷雨你说今儿咱们二小姐是不是有些不对劲儿啊?”
谷雨白了她一眼:“有什么不对劲儿,还不是因为想大小姐想的,亲姐妹日日在一起,这忽然走了一个,能不别扭吗,小声点儿吧,叫二小姐听了,回头又要数落你了。”小满吐了吐舌头,不敢说话了。
谷雨往窗户瞧了一眼,心道,这五年来二小姐隔三差五的教自己认字,寻常不太难的自己都能认得,那帕子上绣的该是随遇二个字,三小姐屋子里墙上挂的一副字,这么多年都没换过,自己问过小满,说那副字是二小姐送给三小姐的,却是出自敬澜少爷之手,写的是八个字,随遇,随缘,随安,随喜,是二小姐希望三小姐能心境开阔随遇而安,却怎么绣在帕子上。
姑娘家绣在帕子上的花样儿,多是心里别样在意的,就如大小姐帕子上的蕙兰,就是表少爷亲自画的,相当于定情的信物一般,故此大小姐如此珍视,那么三小姐把这样的字绣在帕子上,难道是为了时时想着二小姐?怎么可能,三小姐对二小姐自来就有心结的事儿,整个胡家谁不知道。
若不是为了二小姐,就只剩下敬澜少爷了,难道三小姐对敬澜少爷有什么心思?这可成什么了,自己都能想出来的事情,二小姐如此聪明又怎会想不明白,若果真如此,只怕这门亲事又要生出变故来了。
青翎也在想这件事,屋里没人了,把帕子拿出来,铺在桌子上,仔细瞧,这一笔一划竟绣的如此传神,几能乱真,一个人怎么才能把另一个人写的字描画的如此传神,定然是描摹了无数遍的结果。对一副字都能如此珍视,心里头什么心思,不用猜也能知道了。
青翎此时的感觉,就像整个人遭了雷击一样,自己从小护着疼着让着的妹子,心里暗恋着自己刚应下亲事的未婚夫,自己该如何?能如何?
越想越乱,青青怎会喜欢陆敬澜?他们之间甚至都没见过几次,这喜欢从何处而来?
如今仔细想来,青翎发现是自己粗心了,以青青的性子,平常都不爱出屋,更遑论见客,却每年陆敬澜来的时候,青青总会出现几次,哪怕只坐在一边儿不吭声,也极为罕见了,当时自己没注意,如今想来,早已有迹可循。
青翎忽然就想明白,这么多年青青总跟自己别扭的原因,或许当年周胖子只是个借口罢了,青青真正在意的人是陆敬澜,陆敬澜越对自己好,青青就越会跟自己别扭。
青翎不禁苦笑,原来这才是原因,这么多年自己竟然没发现,原来青青喜欢的人是陆敬澜,姐妹争夫的狗血戏码,实在可笑至极,她决不允许出现在自己身上。
想到此,站起来往外走,她得去找娘亲,好在还过定,一切都来得及。
“翎儿你说什么?”翟氏以为自己听差了。
青翎:“娘我想过了,我不喜欢陆敬澜,这门亲事还是算了吧。”
翟氏脸色沉了下来,定定看着女儿:“这门亲事可是你自己亲口应的,虽两家未过定,可两家上下还有谁不知道,你现在忽然反悔说算了,你念了这么多书,难道不知,君子一诺千金,岂能出尔反尔,传出去叫人家怎么看咱们胡家。”
青翎低下头咬着唇不吭声。
翟氏本来就因嫁了一个女儿,心里正不自在,这会儿见青翎又来找麻烦,不免火气上来:“既你应下,就不能反悔,娘断然不能由着你胡来,明儿我就跟陆家商议过定之事。”
青翎却道:“便过了定,翎儿也不嫁,娘便再逼翎儿也没用,大不了还有一条命呢。”
翟氏何曾想过青翎会说出这样混账话来,三个女儿里,她们夫妻最偏的是青青,最疼的却是青翎,只因这丫头是三个女儿里最聪明懂事的,哪想这回混起来竟说出这样寻死觅活的话,翟氏气得不行:“真是你爹把你宠坏了,这样的混账话也说的出口,你的书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你这是要气死我不成。”
青翎见她娘气得直哆嗦,也不敢再硬顶着,跪在地上:“翎儿知错了。”
翟氏见女儿跪下,气消了一些:“你这丫头今儿是糊涂了,娘也不跟你计较,此事往后不可再提,敬澜对你如何,你自己心里清楚,今儿的事若让他知道,该如何伤心。”
青翎抬起头:“娘,翎儿不该忤逆娘亲,但陆家的亲事女儿也不能答应。”说来说去还是这么拧,翟氏指着她:“此事由不得你,既你想不明白,就去后头的祠堂里跪着好好想想,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青翎低声道:“是。”转身去了。
翟氏见这丫头如此铁了心要反悔,坐在炕上捶了捶桌子:“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不省事的丫头。”
翟婆婆忙给她捋了捋胸口:“小姐别气了,按说翎丫头不是个不懂事的孩子,而且,她自来做事稳妥,这件事我瞧着另有原因,小姐冷静下来好好想想,这般出尔反尔可不是翎丫头的性子。”
这几句话倒真点醒了翟氏,翟氏果真冷静了下来,仔细想了想,可不嘛,自己是因为青羽出嫁,心里有些乱,便忘了青翎的性子,哪会做出这样不靠谱的事儿,而且,这丫头虽是女子却颇有主意,只应下的事儿,便会做到,怎会无故反悔。
翟婆婆低声道:“小姐,老奴倒是想起了一件事儿,翎丫头莫不是瞧出三小姐的心思了吧。”
翟氏恍然,可不嘛,自己怎么忘了这茬儿了,自己能瞧出来,以翎儿的机敏,瞧出来有什么新鲜,不对啊,翎儿虽聪明,却对自己的亲人从不设防,也不会动心眼子,故此,便青青屋里那副字挂了五年,也没瞧出来端倪,又怎会忽然明白了呢,这件事儿越发叫人想不透了。
经奶娘这么一提,翟氏心里便不十分确定,也八九不离十了,也只有这个原因能说得通,青翎为什么忽然反悔。
翟氏比谁都清楚,在翎儿心里,家人比谁都要紧,若果真知道青青对敬澜的心思,不嫁才是她的性子。
瞧出小女儿的心思之后,自己笨想着此事撂一撂,先忙完了青羽的婚事再说,不想,这一撂倒撂出了变故,而青青对敬澜的心思,也让翟氏想不透,这男女之间的事儿虽看的是缘分,却怎么也要有个引子,青青跟敬澜统共也没见过几回,话都没怎么说上两句,青青存了这份心思岂不奇怪。
亦或还是因为跟翎儿的心结,就是从心里不想翎儿过的顺遂,若真是这份心思倒好办了,就怕她真瞧上了敬澜,自己还需探探青青的心思才是。
想到此,站了起来往旁边跨院里走了过来,刚到窗外就听里头春分的声儿:“三小姐您今儿好端端跑去桃林做什么?既瞧见二小姐跟敬澜少爷去了,该着回避才是,怎么反倒跟了进去?”
翟氏停下脚,竖着耳朵想听小女儿说什么,就听青青道:“那桃林是家里,难道我就去不得,他们去他们的,我去我的避什么?”
春分:“三小姐您是真糊涂还是怎么着,二小姐跟陆家少爷虽未过定,亲事也算成了,敬澜少爷跟二小姐说体己话,您这当小姨的过去听,传出去好说可不好听呢?”
青青哼了一声:“外人都说胡家二小姐知书达理,聪明灵慧,这样知书达理的二小姐,难道连规矩礼数都不知了,即便定了亲就该避讳着,大姐跟大姐夫订了亲之后。可是连面都没见过,哪像她还拉着手说话儿,我瞧着都替她臊得慌,我又怎知她这般不守规矩,若知道便请我也不进去的。”
翟氏越听心里越来气:“这背后论姐妹的是非,又是哪家的规矩呢,娘倒不明白了。”掀帘子走了进去。
青青一见她娘,难免心虚,急忙站了起来,低下头不吭声了。
翟氏坐在炕上,冷冷看着她:“合着,娘昨儿跟你说的话都白说了,我只当你不过是想不开,性子闷才会这么别扭,如今才知竟是这么个心思。”
青青:“娘说的什么青青不知?”
翟氏哼了一声:“到了这会儿,你还装什么糊涂。”说着指了指墙上的字:“这副字在这儿挂了五年了吧,你日日瞧着是个什么心思,你自己知道,昨儿娘瞧出来,只点了点你,却不说明,就是让你自己想明白,可你呢,倒越发糊涂起来,你这是有意要搅了你二姐的好姻缘不成,你就是不想看你二姐过的好是不是?”
青青陡然抬起头来:“既是亲姊妹,凭什么好事儿都是她的,好名声是她的,好容貌好秉性是她,如今好姻缘也是她的,我呢,娘,我不是您亲生的女儿吗,为什么对我这般不公,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翟氏气得脸发白:“你自己听听,说的这是什么混账话,你们几个兄弟姊妹爹娘偏着谁,你自己心里清楚,你二姐为此受了多少委屈,你便不领情也不该如此糊涂,更何况,这好姻缘是能强求的吗?”
青青却道:“当年若去舅舅家的人是我,跟敬澜表哥见面的是我,娘怎么就知道这姻缘不是我的?”
翟氏震惊的看了她许久,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翟婆婆看不下去了,摇摇头:“当年翎儿怎么去的京城,你莫非忘了,若不是你处处跟她为难,大闹了一场,又怎么会送她去京里,那时翎丫头也不过才十岁,一个人孤零零的离开家,去亲戚家,瞧你舅母的脸色,你还以为是什么好事不成,再说,敬澜少爷跟翎丫头又岂是在京里才处出的缘分,他们二人怎么回事,你也是眼瞧着的,这男人心里有你,一眼便是一辈子,若没你,便成了夫妻也是怨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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