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到各自的错误,但出于私心,他选择了温和的方式。
“那是不对的――非常不对。你大概只想让欺负你们母女的人倒霉,完全没考虑到后果。被恶魔附身是你的错。它们寻找心中有阴暗面的脆弱灵魂,而你那幼稚又残忍的复仇心理正是它们需要的。别哭。没有必要。因愧疚而流泪很正确、但也很多余,只要做正确的事赎罪就可以了。什么?你哭是因为我很吓人?好吧,孩子,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
“很多人都会这样,觉得自己是懵懂人群中的清醒者、残忍世界中的呼喊者,但事实上,他们也只是这片土地上的一颗砂砾――是这个生存环境中的一员。不说大的,只说你们的家庭。那个男人残酷地抛弃了你们,那个女人冷漠地无视你们的困境,他们是群讨厌鬼。可当你拿起门后的斧头时,你想过你母亲吗?想过上帝吗?你的行为残酷又冷漠。知道什么比被恶魔盯上更吓人吗?是你变成了你所厌恶的、痛恨的人。”
“夫人,有些话我也要对您说。用过激方式复仇是不对的,但也别过于宽恕了。对于卑劣的人,就算上帝也会变得严厉。我猜,您一定把‘将右脸也给敌人打’这句话牢记于心了,这才一味退让,连孩子都看不过眼您的软弱。能做到这个的是圣人,不是凡人。我们都是凡人,只要做到不打烂敌人的双颊就够了。”
路易斯喝光了杯中的水,轻声感慨:“唉,你们竟然都哭了!看来我退休之后可以去做政客,从竞选州长开始。我们的每位总统都有演讲时令人泪流满面的优点,而我讲话的效果甚至比他们还好!”
任务结束,路易斯与罗兰上了路。走出房子没多远,路易斯便发现罗兰在轻念着什么。“在说什么?”
“你刚才说的话。我觉得很有道理,尤其是关于人的转变。”罗兰淡淡地微笑:“复仇者很容易变成他们所痛恨的人,因为悲伤或仇恨令他们失去了理智。”
“你做笔记了?”
“不,我记在了脑中。”罗兰驻足,认真道:“你真是个特别的人。你对工作、生活充满牢骚,可你仍旧认真公平地做一切事情。”
路易斯耸了耸肩。“我不想让负面情绪沉积在心里。不好的事情我通常无视,忍无可忍便立刻反击。我有过偏激的时候,但现在不会了。快乐与幸福本来就不是生命的全部,你得平和地等待它们再次到来。很多时候,你无能为力,而愤怒与暴虐会让事情更糟糕。”
罗兰没出声。路易斯转身面对罗兰,随即被吻了嘴唇。对方的唇一触即离。
路易斯的脸涨红了――主要是因为惊讶。他被人亲吻的经历很少,最近的一次也在几年前了。当时他满身是血、跪在雪地里,道格拉斯在他额头上轻吻以示鼓励。他觉得罗兰也有鼓励或安慰自己的意图,但恐怕没这么单纯。
这恐怕不适合深究,不然我会倒大霉的,路易斯想。“我需要瓦斯。”他说:“一大桶。”
罗兰眨了眨眼,似乎疑惑对方为何没有追究,但没发问。“用来干什么?”
“屠龙。”
“火龙不是最难对付的,但却是最烦人的。它们身体庞大,细长的脖颈直起来能顶坏一座桥,翅膀伸开能横扫这儿所有的马车。这样的体型不好躲藏,但也易于令人恐慌。最糟的是,它一生气就喷火,树林和房屋将因此而玩完。”
路易斯与罗兰并肩走在桥上。密西西比河将圣路易斯市分割为两半,这座水泥公路桥是目前唯一幸存的连接东西两岸的桥梁。其他的都是木质桥,因为频发的风灾与近日出没的火龙而毁灭殆尽。
马车和行人不多,人们的表现一目了然。车里的人向外张望、打量他们,骑自行车的则绕开他们。罗兰看起来倒是很正常,依旧是那身考究的绅士打扮。路易斯则不然。他将十字架挂在胸前,手中持着大个儿的机关弩,十分突兀。
“他们好像比之前的人更加害怕你。”罗兰小声问:“是因为你的武器吗?”
“应该是。我使用的并不是带有教会标识的武器,这看起来很可疑。”
“那么,为什么不用教会的武器?既然他们提供了驱魔的工具……”罗兰只是关心路易斯、想提个建议,可对方看向他时的眼神令他觉得,自己可能触犯了某个禁区。那双冷冽的蓝眼睛里有风暴正在集聚。
“这真是个好话题。首先,我得让你知道这东西是干嘛的――吸血鬼和火龙都得靠这个。前者成群出动,后者体型庞大,杀伤力强大并且高效率的武器才是对付它们的首选。但教会的弩没有瓦斯推动,基本上只能打麻雀,还他妈不能连发。教会把‘谨慎’放在第一位,担心使用燃料的武器会失控。可用那种东西,在发射第二次之前,驱魔师就被吸血鬼弄伤或被龙翼拍飞了!”
“冷静点儿。”罗兰握住了对方的手。
路易斯不着痕迹地令手脱离对方的掌握。他对罗兰本来就有怀疑,现在又开始担心对方的性向,已经决定与对方保持距离了。“来看看这个是怎么工作的。”
说话这当儿,路易斯已经举起了机关弩,朝着空中巨大的飞鸟扣动扳机。细长的银色金属射向天空。罗兰以为自己会看见那只鸟被一箭穿心――他注意到路易斯瞄得很准,但想错了。
被击中的一刻,那只鸟肢体爆炸,化为焦黑的尸块坠入河中。
“这里的每一根箭内部都填了火药,摩擦产生的热量令它们爆炸。”无视罗兰惊讶的表情,路易斯笑着说:“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武器’。”
罗兰认为自己有必要提醒一句。“这行为类似于私造火炮,是违法的。”
“的确如此,但大多数州的警察都默认了。要知道,最初做这个的人根本不敢用太多燃料,可后来联邦政府表示允许,他便放心地将瓦斯的量提高了四十倍。”
罗兰盯着机关弩后方的储存瓶,用手指了指。“瓦斯太容易失控爆炸了。如果它在这儿……会发生什么?”
他们已经走到桥的一端。路易斯回头看了看。这里水面宽阔,桥自然也很长,从这里看过去,对面桥头的雕塑只是个小点。路易斯看着大桥,用轻快的语气说:“那么东西两边就正式变成不相通的城市了。桥会变成一堆碎砖,就这样。”
第十三章
深入山谷,路变得愈发惊险而艰难。不得不从这里过路的人将会举步维艰。陡峭的山壁几乎找不到落脚点,而更前方则是无底深渊。州政府在山崖间架起的公路桥与两旁高耸的山体相比,小得就像个玩具。
这地方阳光都照不进来,安静,阴森。因为周遭死寂的缘故,每每踏足活动的岩石,它们摇晃着摩擦的声音便格外清晰,令人胆战心惊。更别提山风凛冽,割得人脸疼。这地方除了工人,便只有驱魔师会来了。
路易斯早已习惯在这种环境下活动。他最初猜想罗兰会不习惯这个,甚至不会随自己而来。在他的认知中,那些南方人在温暖平原上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根本没法适应艰难的环境。
然而事实出人意料。罗兰随他一同前来,带着他的笔记本。路易斯曾见对方在那本子上记录自己说过的话与画速写。对方有备而来,在知道要走山路之后,迅速取出了短大衣、保但不累赘的长裤还有登山靴。当时路易斯看着这一切,简直目瞪口呆。
“你可以不来的。我已经和你讲过过去屠龙的经历了,你本该留在平安的旅馆,组织一下语言,将你的小说向下写个一两章。”路易斯回头看了对方一眼。“你走山路倒是不慢。我以为你不会适应的。”
“我也登过山。工厂正常运转后,我便游历各地进行取材,就算是犹他州的连绵山脉我也去过。”罗兰这样解释他为何能在这里如常行走。
路易斯点点头,但并未完全相信。他还不敢相信对方。虽然罗兰看起来是个善良的普通男人,但身上仍然有许多疑点。
“它如果要躲,就只能在这儿了。过去开山留下的洞穴和采石遗留的深坑能令火龙容身。我和你说过恶魔很擅长‘埋伏’,但对于火龙,完全不必担心这个。它们身体太大,红色的皮肤鲜艳夺目,扇动翅膀的声音大如雷鸣。它不会有机会出其不意杀死我们的,最多也只是我和它同归于尽罢了。”
罗兰皱了下眉。路易斯很少向他提起死亡,此刻这番话太过刻意了。他将话题引开:“圣经中提到的恶魔中也有火龙?”
“‘红龙’你肯定听说过。它通常被定义为堕落后的路西法。当然,它不会亲自到人间来的。撒旦不会降临人间,因为教会与恶魔打了个平手。”
“但他们仍旧愤愤不平,因此令人间恶魔肆虐,以此向教会示威,对吧?这就像你们想将人间尚存的恶魔全部消灭一样。战争还没结束。”
“对,还没结束。这是好事,不然我就要失业了。”路易斯停下脚步,仰头看着面前的山崖――它大概是整片山区最高的位置了。他需要爬上去,然后引那只火龙出来。他不打算翻山越岭寻找它,那太累,而且危险又无聊。他将外套脱下、取出武器,嘱咐罗兰:“在这儿等着我。我要爬到上面去,之后把它引出来。”
罗兰下意识地向上看。山谷之外的日光令他难受得闭上了眼。虽然对面前高耸的石壁只是一瞥,可这一瞥也令罗兰阵阵头晕。“你要怎么引?”
“用血。”路易斯一手持着武器,开始向上爬。虽然是单手攀爬,但他迅速并顺利地到达了石壁上方。罗兰始终注视着他。
路易斯在手腕上割了一刀,令鲜血涌出。他等待着。伤口处的流血速度放缓,山谷里也响起了风的呼号。空气里开始混入了属于动物的臭味儿。路易斯向罗兰挥了挥手。“退后,它来……”
罗兰一向听路易斯的指示,然而他这次没有退后,反而是向前疾冲两步。他一贯平静的眼中有了名为惊恐的神色。强烈的风呼啸而过,将他头发吹乱、围巾也呼呼作响。
一只巨大的红色火龙掠过崖顶,而路易斯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了。
火龙出现时,路易斯只盯着它巨大的爪子。在它张开尖利的爪子、试图捉住他时,他向火龙的脚心扣动扳机。长长的银刺射入了龙的脚心,随后爆炸。在它盘桓转身向自己喷火之前,路易斯攀上了它的后爪,想以此为起点爬上它的背部。
路易斯原本的计划是令火龙的爪子擒住自己,之后便容易向它庞大的身体发射武器。然而,当他发现这里距山崖底部约有一千英尺、而下面又全是尖锐的碎石后,他放弃了。火龙常把惹怒它的生物带向高空,之后松开爪子令之坠落。他可不想被摔成肉泥。
路易斯试图顺着火龙的身体向上攀爬,可这比登山难多了。光滑的鳞片令他无从下手,而发怒的火龙正试图将他甩下去并喷出赤红色的火焰。虽然火焰并未对准路易斯,可他仍旧感到了被炙烤的灼热。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捉紧火龙的爪子,同时朝火龙长长的翅膀开火。
过了一会儿,火龙似乎是消气了,开始平稳地滑翔。当它飞跃峡谷时,它将长长的脖子屈向后方,用大得怕人的金色眼睛盯着路易斯。他朝它的头扣动扳机,但犯了个致命的错误――他固定身体的手放松了力道。那只龙猛地旋身,将他甩了出去。
路易斯令自己以平躺的姿势落地。强大的冲击力让他在地上滚了几圈。除了后背被地上的碎石硌得发疼,路易斯的身体并无大碍。但他现在开始发愁了:龙是很聪明的生物,它已经意识到仅用火焰就能将自己烤焦,便不会再试图捉住自己。必须再度将它激怒,可是该怎么做?
他又注意到自己所站的位置。深渊就在他面前,山崖的边缘不过两步之遥。他走到崖边向下看去。石桥就在正下方。这是送货用的,平常没有马车通行。路易斯有了个主意。
朝着空中盘旋的火龙呼哨一声,路易斯朝它短小的前肢扣下扳机。准确命中,一只前肢被炸成了碎肉。他将机关弩搁在地上,向旁边一跃,避开了火龙向自己喷出的烈焰,同时也跃出了悬崖。
路易斯在急速下坠,耳畔风声呼呼地响。他听见有人大声喊着自己的名字,好像是罗兰,但分辨不出声音来自哪里。他本该坠入深谷,然而他用手扒住了桥一侧的石头扶手,最终翻了过去、狼狈地瘫倒在桥面上。由于疼痛,他用了好一会儿才爬起来。然而,才刚刚站稳,他所立足的地方便剧烈地震动起来。不仅是桥,两边的崖壁也在震动,还有被击碎的山石四处飞溅。
“事情进行得很顺利嘛。”路易斯稳住身体,疲惫又愉快。
被激怒的火龙飞向天空,继而俯冲下来。它目测的结果是路易斯会坠入深谷,于是向桥下冲去。然而,相对于它庞大的身躯来说,这里两边的崖壁相距不远。这令火龙被卡在了厚重的石壁之间,连翅膀都伸展不开了。它只能扬起长长的脖颈,朝崖壁喷射火焰,愤怒又徒劳。
“该结束了。”路易斯朝着火龙的脖颈与身体相连处下跃,将腰间的长刀拔了出来。“以上帝之名。”没有丝毫耽搁,他将它长长的脖颈斩断。
火龙的尸体凭空消逝了。它一点点地化为尘埃,消失在空气里。在彻底悬空之前,路易斯在龙背上奔跑、跃起,试图在桥面边缘落手。
差了一点。路易斯已经没有力气了。但他并没有坠入峡谷――一只有力的手拉住了他。
路易斯抬头看。罗兰现在看起来很狼狈,黑大衣因为蹭上了尘土而变得灰蒙蒙的,原本整齐堆叠在颈间的围巾被扯了口子。对方本人也正咳嗽着,同时又要留意自己。可罗兰仍旧保持风度,一如既往。“我抓住你了。”他微笑着说。
那是安抚的语气,却令路易斯恐慌起来。虽然环境、眼前人的长相都与那时不同,可前世那一幕又在脑海中复苏了。那家伙在自己将坠入深水的前一秒捉住了自己冰冷僵硬的手,露出一个优雅但傲慢的笑容,说――“我抓住你了。”
在某个瞬间,路易斯几乎可以肯定,面前的就是那个欺骗引诱自己的家伙。
但还有一点明显的不同。那家伙有强壮有力的翅膀,刚才自己的状况非常危急,如果是他,多半会直接现出原形,飞来解救自己。他无需担心自己会拒绝与恶魔同流合污。他需要的并不是自己的效忠,而是那颗鲜活有力的心脏。“你刚才可在下面。你是怎么到这上面来的?”
“当然是爬上来的!”罗兰气喘吁吁,语气激动:“当我看见它要将你甩出去的时候,我便决定向上攀爬。我想,如果你在桥的正上方坠下,我或许可以救你。我们得迅速离开,刚才冲击太大了,桥可能会塌掉。”他将路易斯扯了上来,将对方背起。
“你行动倒是很快。”
“因为我爬梯子。筑桥工人在桥的侧面留了一道梯子,虽然已经生锈,但钉入岩石的铆钉还算牢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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