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不及防的碰触,钟艾吓得直接往后一缩——整个过程不超过两秒钟,她还没缓过神来,在那几名黑衣人的开道下,这个男人微微向她倾身,就这么用自己半个壁垒分明的身躯护着她,迅疾地穿过众人的目光。
有眼尖的记者认出这个男人,后知后觉地叫着追上来:“季先生——”
“季先生,您是钟医生的现任男友么?”看吧,记者连这些都挖掘到了。
现任?
那谁是她的前任?
像是不满从记者口中听到的某个词组,季凡泽搂在钟艾肩头的那只手隐隐加大了力道,脚步却是在中途顿了顿,回头,清冷着嗓子扔给记者一句:“稍后我会请律师给诸位一个交待,请不要再骚扰钟医生。”
“……”
季凡泽的车停在几步开外的广场上,把浑浑噩噩的钟艾塞进后座,他挨着她坐了进去,沉声吩咐司机开车。黑衣保镖目送老板的轿车安全驶离,这才上了后面的车,尾随着驶离。
直到那些充斥耳膜的噪音隔绝在厚实的车窗外,直到车子平缓地开上主路,钟艾的心脏还因为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而微微发颤。
而坐在她身侧的男人薄唇轻抿,一言不发。
车里很静,钟艾揉了揉发僵的脸,静得可以听到指尖滑过脸部皮肤的细小摩擦声,以至于她觉得自己那声细弱的“谢谢”可能被这摩擦声湮没了,要不然季凡泽怎么还是不说话呢。
艳阳的光芒掠过静谧得有些诡异的车厢,被暗色车窗过滤之后显得晦暗沉闷。稍稍一歪头,钟艾就看见季凡泽唇角抿得更紧,那道绷直的弧度让他整张脸看起来都少了些温度,而他的视线像是刻意不落在她身上。
他在生气么?
“那些事……不是我干的。”钟艾嚅动了一下嘴唇,打破了车内的沉静。
这回季凡泽倒是侧眸看了她一眼,不咸不淡地回道:“我知道,你也没那个能耐。”瞧这女人一副受惊的小猫模样,哪里有泄露病人资料的本事呢。
又是一阵沉默。
季凡泽忽而问:“你知道是谁做的?”
钟艾就这么陷入片刻的迟疑,她明明记起了那天沈北曾单独在她的办公室里待过,当时她开着电脑,屏幕上就是杜雨兮的病历记录,他有足够的时间和机会复制或者拍下来,可她还是不愿相信这个素来光明磊落的男人会做出这种事来。至少,她不相信他会用这种方式伤害她。
不,肯定是哪里存在误会。
脑子里的某根弦绷紧,再放松,钟艾最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是谁做的。”
季凡泽刚刚回暖稍许的眸色,当即又冷硬下去,他几乎是冷晒道:“这个时候你还在维护你的‘初恋情人’?”他刻意咬重的“初恋情人”这四个字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嘲讽和满满的醋意。
今天记者爆出的那些流言蜚语,在外人看来也许只是茶余饭后的闲聊话题罢了,但季凡泽却觉得很不舒服,一字一句都令他像吞了只苍蝇似的膈应,他太讨厌钟艾的名字跟别的男人出现在一起了,尤其是还被贴上那样的标签。
钟艾刚要张嘴否认她和沈北的这层关系,季凡泽却貌似不再纠结于此,转瞬不悦地吩咐副驾上的ark:“把那份资料拿给钟艾。”
ark手里有两个牛皮纸袋,他赶紧侧身,把其中一个递给钟艾。她疑惑地打开看了看,睁大的眼睛倏尔有些失焦——
这份资料来自于法院,正是杜雨兮患有抑郁症的病历记录,和她电脑里保存的那份一模一样。
真相呼之欲出,钟艾怔怔地瞅着,从她那张巴掌大的脸上似乎除了惊愕再看不出任何激烈的情绪,但那平静之下翻搅着多少汹涌,从她捏着文件边缘、搅得发白的手指便可窥见一二。
季凡泽侧头睨着她,她的碎发从耳后垂落,在脸颊一侧形成弯弯的弧度,令她整个人看起来就像这纤细的发丝一样脆弱,似乎一扯就断。然后,钟艾默默地别过脸,朝向窗外。
眼泪,掉下来。
她的眼睛挺大的,本来可以藏住那些泪水的,可不知道为什么,鼻子越来越酸,眼眶涨得收不住泪水,只能噼里啪啦地往下掉。或许是眼泪洗净了杂念,最初的情绪随之一点一点地清晰起来,清晰到触手可及——
泪光中,被时光定住的那一幕旋转起来。她仿佛看到了十二岁的自己和十五岁的沈北;看到了自行车后座上的她和在前面奋力蹬车的大男孩;看到了她青葱岁月里那抹风雨无阻的挺拔背影……
可时光到底是改变了这一切,把他变成了她不认识的模样。
季凡泽的目光在她侧过去的肩上停留了一会儿,她单薄的肩膀轻微耸动着,他知道她一定是伤心得哭了出来。她这副样子与他预想中的差不多,他本以为自己会因此感到释然:看吧,钟艾你被自己曾经赋予过感情的男人伤害了,情敌就这样死翘翘了,从此以后你心里只有我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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