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慕晴没有理身后那两只的“暗战”,和来访的年轻人在茶几面前的沙发上坐下后,就笑看着问他:“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那个小伙子说因为说话结巴,平素里几乎很少跟人交谈,此时面对许慕晴这么客气的询问,紧张得更是说不出话来,绞着衣角边憋了半天也才憋出一个字:“我……”
小袁先前打电话也只说是老孙找她,结果老孙带了这一位过来却没有说,走的时候也没留下什么话,许慕晴也晓得他说话费力,就猜测说:“是不是关于买你家木材厂的事?”看他点头,她忙笑了笑说,“你放心,我不买的。”
谁知那孩子却猛地摆着手,满脸通红:“不……不……卖……我……我……我卖!”
到底是卖还是不卖?不过他卖不卖她都不买了,就摇摇头说:“我真的不买了……”
话都还没说完,就见面前的孩子眼泪“刷”一下流了出来。
他赶紧垂下头,默不作声地只不停地擦着眼泪。
许慕晴看得呆了一下,才讪讪地摸了摸鼻子,给他递上纸巾。
秦力这时候也走过来,半趴在她身后的沙发靠背上,颇感兴趣地问:“你欺负他啊?”
许慕晴就冲他摆了一下手:“别添乱。”
语气有些冲,说得秦力不由瞠目,瞪着她想要说些什么,许慕晴却已经起身往里去了。
许慕晴拨通了老孙的电话,问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老孙那边吵得很,她听得耳朵都疼了才听出来龙去脉,原来昨天他们走了以后,李嫂子夜里就被人打伤了。
说是几个吸粉的小混混干的,但是谁知道呢?李嫂子伤得有些重,他们家里这些日子的折腾,也实在是没多少家底了,所以那孩子就找到老孙,和他说他同意把厂子卖给许慕晴了。
老孙说:“我都跟他说了,你不可能买,这不明摆着是个坑么,你怎么可能往里跳?但他一定要见你,还跪着求我,这不我就没办法,只好把他带到你那去了。那什么,你可别怪我多事啊,横竖人家够惨了,你就哄哄他,好言好语和他说,然后打发他回去吧。”
许慕晴心话儿,你也晓得那是个坑啊,那还把人往她这里带?
她有些无奈,正正经经跟人谈生意她不怕,可他话也说不怎么清还在她面前哭,她就有些受不了了。
想昨天那孩子还强着筋儿不肯卖厂呢,今天就这么坚定地要卖出去了,想也晓得,这是真的被逼得狠了。
从内心深处来说,许慕晴也是很看不惯这种事的,但是,她实在是能力有限。
挂了电话后,许慕晴琢磨了会怎么说好才走出去,外头小袁在做报表,秦力仍然维持着原先的姿势靠站在沙发旁,手里也不知道捏了个什么东西在玩,自娱自乐得有劲得很。
那孩子倒是平静下来了,还跟小袁要了纸和笔,正伏在几上沙沙写着什么,看到许慕晴出来,他又写了两个字后停下笔,将纸推到她的面前。
他的字和他的人一样,很漂亮,只是过份秀气了些。
他写着:“昨天对不起,那厂子我想卖给你,你还要吗?”
这字儿配着他红着眼睛可怜巴巴的表情,许慕晴陡然觉得压力好大,感觉拒绝的话自己会好惨忍。
她能看得出面前这孩子眼里的祈求和绝望,她都不敢想,仅仅只一天时间,是什么让这孩子有了这么大的变化,但是,她又觉得自己实在不能欺骗他。
她很缓慢地摇了摇头。
男孩子眼里的光芒迅即黯淡了下去,他收回纸,默默地垂了垂头,而后才拾起笔又准备写字。
这一次他写的是:“我妈受伤了,很重很重……我想救她,”
写到“她”字后,他就很久都没有再落笔,只是看着笔尖,无声地垂着眼泪,那种默然的悲痛,不知怎么的让许慕晴想起了自己,想起母亲在医院做最后的抢救时,她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儿,虽然哭不出一滴眼泪,但是胸腔里奔涌的,却是呼喊不出来的痛悔的呐喊。
她曾经也有过这样的时候,愿意倾尽全力,只为救她,救他,救他。
只要能救下他们。
但是她终究没有救下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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