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秦仲霖带着康洛进来,别看蒋东原老练地与人应酬,其实那眼神早就若有似无地一直偷偷注意着他们。
当康洛离开宴会后,他没过多久也找了个理由离开了。
出了宴会厅大门,他问了门童穿白衣服的女士去哪了,得知与秦季生一起离开后,蒋东原选择重回宴会大厅。
此时郭芝兰凑了上来,“东原,你去哪里了,爸爸在找你。”
“你爸还是我爸。”他随口问。
“我爸。”
“哦,走吧。”
康洛再回到宴会厅时,宴会今日的主人郭孝全正站在台上激情致辞。
秦仲霖来到了她身边:“刚刚一直在找你,你去哪了?”他宠溺地搂上她的细腰。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几许复杂,随后她说:“被你爸爸叫去聊天了。”
“和我爸聊了些什么?我相信那并不是难听的话。”他亲吻上她额头,四下里有无数双眼睛在偷看着。
“和我这么亲密好吗?”康洛的视线没有乱瞟,他如此的亲昵,她是了解的。
他在向某些人宣誓主权。
“你是我的妻子。现在的你,还害怕与我一起惹人非议?”
“别忘了你是深爱‘邹小鸡’的。你和她可是真正的‘夫妻’。”她情绪有几分低落,但很小心地掩藏着。
他没察觉,只是很温柔地笑问:“我的小鸡在吃醋了。”
“我没有。”她死鸭子嘴硬,但片刻后,她忽然点头:“好吧。我承认我在吃醋。”
他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她抬头,望着他,说:“秦仲霖,如果站在你面前的这个女人没有‘邹小鸡的灵魂’,你是否还会如此爱她?”
“真是在吃醋了。”他笑得愈发地柔情,搂着她握着她纤细地手指许下保证:“我向你承诺,我只爱‘邹小鸡的灵魂’。除了你以外,我绝不会让旁的女人凑近我一米内!”
“……我很开心。”她笑,笑容很勉强。为了掩饰她的失态,她将他紧紧抱住。
她埋在他宽阔的胸膛上,汲取着他的体温。本该温暖如春,却寒冷似冬……
秦季生先生,你说我不该自卑。可是,你的儿子却总用行动打击我,如果我不是“邹小鸡”,便连见他一面的资格都没有——这样真实的我,有什么资格去傲骄呢……
这对外表极不相衬的男女甜蜜的旁若无人的相拥着,他们倒是自己爽了,却完全无视了一堆摔破眼镜的旁人。
不知情的人对他们指指点点,知情的人则脸上挂着道不明的意味。
若说在场有几人知道“邹小鸡的灵魂进入了这名叫康洛的女人的身体里”的事情,那真真是没几个的。
知情者五根指头都数得过来。
蒋东原,秦氏三父子,秦季生秦仲天秦仲霖,及那在上海的邹小包。
人们互相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着,这位以痴情着称的秦二少爷怎么搂着位貌不出众的老女人如此亲昵?
终于有人认出康洛是几个月前秦二少爷婚姻上的替身新娘时,这下众人燃起了熊熊八卦之心。
至于八卦内容,在此不多说了。
只道蒋东原在台上帮衬着老丈人说些美好感人的祝词之际,倒也没忽略掉台下角落里秦仲霖与康洛的互动。
他表面上不动声色,作感激状向妻子道谢,不外乎一番身为他妻子的她是多么辛苦的美好词。
妻子郭芝兰被他一番虚伪的告白感动得一糟糊涂。
台下,端坐在椅子上的秦老太爷吹胡子瞪眼望着他的二孙子。
怒气值节节攀升,“谁能告诉我,被仲霖搂着的那个女人确实长得一般,而不是我老眼昏花了!”
老太爷实在不愿承认自己亲眼见到的。
秦仲天则是一直苦笑,他和父亲共同向爷爷隐瞒了一件天大的事。“爷爷,您当初说过只要不是邹小鸡,仲霖和谁好都无所谓的。”
“那确实不是我眼花了!”老太爷选择无视孙子的提醒,“这个女的就是上次仲霖领回来的邹小鸡的替身新娘吧?她就是借此机会缠上仲霖了。真是不要脸的女人。”
“爷爷,请注意形象,形象。”秦仲天可不敢直接吐槽自己爷爷像个怨妇样。
“仲天,这女的是谁?”
“爷爷,是个成都姑娘,家世普通,过往的情感也普通。”
“成都的?”本来怒气值爆棚的秦老太爷,一听了出生地,语气便突兀地柔和了几分。
想他老婆也是来自成都的姑娘,温婉漂亮还贤惠。只可惜死得早……
“是。爷爷,和奶奶一个地方来的。”
“那还是处么?”老太爷语气软了几分。
“……这得问仲霖。”秦仲天尴尬。
“这样,如果这姑娘是处,就勉强接受了。”
“爷爷是同意了?!”秦仲天诧异。
“谁说的?!我只是同意她和仲霖交往,但不代表我就接受她成为我秦家的孙媳妇!”这点老太爷是永远坚持的。
“能配得上仲霖的孩子,怎么也得是一门当户对的吧?!”
爷爷真是……
对门户之见,秦老太爷无论过了多少年,始终是坚持的。
此时一旁总是沉默寡言的秦季生难得冒出一句:“爸,你没几年可活了。”
“那又怎样?!你又在咒老子早死?!”老太爷对这个总爱咒他的儿子实在没好脸色。
“那姑娘还年轻,她可以熬。”他说。
老太爷听出言外意,当即是气得直喘粗气,一旁的大孙子赶紧替他顺顺心口,免得一口气没上来咽气了!
“要不是碍着这是大庭广众之下,我准要揍你一顿!”老太爷气得面色发白:“我告诉你,那老子铁定要在死之前想方设法把这女人赶走!指不定老子就活到一百岁了,熬得那女的人老珠黄了,不用我来赶,仲霖自个儿都嫌弃了!”
越想越是这个道理,老太爷瞬间就不气了,他得好好保养着身子骨,回头就燕窝人参天天吃!
秦季生只是默默把他书举起来,将思绪埋了回去。
一旁的秦仲天对着弟弟的方向直不住地摇头叹息。
他在心里暗暗决定,在爷爷死之前,肯定是不能拆穿康洛便是邹小鸡的真相。
***宴席终于进行到了开饭时刻,秦仲霖这才不紧不慢地把康洛带到了秦老太爷面前。
秦家人丁不多,但颜值超高。一桌子坐了下来,除了她以外,个个男的俊女的美。
黄金单身汉老的有秦言诚,虽然八十六岁高龄了,但只要他愿意,分分钟娶个二三十岁的女子亦是容易的。
壮年的秦季生,却是出了名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柳下惠。传闻不少美女脱光了站他面前,愣是没见他“举”过。
年轻的有秦仲天,虽然和前妻离婚了,但女儿秦九妙着实太厉害了,把父亲身边的花花草草拔得干干净净,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至今还没哪位闺秀能攻克她的防。
少的秦九妙,别看年纪小,却是生得花容月貌,有不少门当户对的人家早已将她纳入良缘的范围内。
而秦仲霖嘛……他是秦家最最杰出的年轻一代。
性格温和却不失主见,脑子灵光事业上能独当一面,为人处事进退得当。又生得高大而英俊。真真是位钻石级的单身汉。
可此生两段情,一段和长自己五岁的家教老师搞一起。二段嘛,本是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尚宝宝,都谈婚论嫁了,却因一个出身不得体的女支而婚约,致尚宝宝死,尚家就此与秦家决裂。
之后,他又高调地迎娶了那已成为植物人的女支女为妻。风评瞬时间低到零。
秦老太爷是最直接的受害人。
想当初他这个为家门争光的二孙子,多少人家上赶着来结情要把女儿送上门,他是高傲得挑三捡四。但这两年来,换他主动上门去为二孙子提亲了,人家还犹豫不决。
惹得老太爷摞下狠话,爱结不结,我还怕我二孙子讨不到好老婆啊!
自然,秦仲霖是能讨到老婆的,比如紧挨着老太爷落坐的老战友之孙,姜沁。芳龄才十九,正是嫩得能掐出水的年纪。据说一直洁身自好呢。
秦老太爷对此是满意度百分之百,就是良配,大大滴良配!走哪都带着这小姑娘。
秦仲霖牵着康洛来时,是挨着兄长秦仲天坐下的。
老太爷就在他对面,把老花眼镜拿了出来,眯着眼上下左右用着世上最挑剔的眼神打量着康洛。
康洛熟知秦老太爷此人的性格,就是看不是邹小鸡女支女出生。当然将心比心,她若有个儿子领个女妓出身的媳妇回来她也坚决不接受的。
对老太爷的打量她自是没放在心上,紧挨着秦仲霖落坐后,她也注意到老太爷身边的那位年轻漂亮的小姑娘。
老太爷一瞅着她视线在姜沁身上,假装幽默实则下马威道:“这是我战友姜团长最宠爱的孙女儿。姜沁,来叫仲霖哥,你小时候他可是抱过你的。爷爷我还记得他亲过你小嘴儿呢,哈哈——”
一番话说得那姜沁小姑娘羞得低下了头,但也不时地拿眼偷瞄对坐的秦仲霖。
她自小就暗恋着秦仲霖,从她懂事后,这位上流社会风评极佳的贵公子便成了亲戚们众口交赞的对象。
也有亲人曾打趣,说指不准日后她长大了就许给秦家二公子了。
年幼的小姑娘当时正是含苞待放想入非非的时候,心里头就留了这么点根,直到日后有意无意接触的消息更多了,便从根生出了枝,长出了叶。待到老太爷前来说亲时,那真真是水到渠成的事儿了。
果真见那平凡的女人脸上一愣,盯着姜沁打量的眼睛流露了几分复杂。
“爷爷,你不要乱说话,亲她的是兄长。”秦仲霖赶紧接了下一句,留意着康洛的神色,就怕她心里头胡思乱想。
“是是是,爷爷,当初亲小沁的是我。”秦仲天觉得自己很忙,哪里有漏哪里补,他真是万金油般的存在。
老太爷一个虎目瞪过来,秦仲天缩缩脖子,摸摸鼻子,轻咳两声端起水猛灌。
“仲霖,爷爷这有空位子,你就挨着小沁坐嘛,好多年没见了,该是多聊几句才是。”
“爷爷,我就坐这里挺好的。”
“那小沁你去挨着仲霖哥坐,女孩子别怕羞,主动点,都是二十一世纪的人了……”
姜沁羞得直摇头,然后拿眼偷瞄了秦仲霖身边的康洛一眼。
她是知道这个女人何等身份的存在的,但她并未将对方放在心上。
一个下等的女人,有何资格与她相争?!
康洛沉默地看着秦老太爷的行为,他丝毫不给她面子,□□裸的行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就如同当众扇她耳光似的。虽然不觉得痛,却也脸上火辣辣的……
她不由得低下了头,眼里划过黯然……
那个叫姜沁的小姑娘,打她一进来见到秦老太爷时就看到了。水嫩嫩俏生生的跟在老太爷的身边,一身华美的礼物和适当的珠宝,挺拔的身姿宛如公主般的耀眼。
当时就恍惚着以为是邹小鸡出现了……
也唯有昔日风华绝代的邹小鸡方能与她一较高下……
可是,邹小鸡却少了与外表相匹配的家世!
所以,纵然如邹小鸡见到这个少女,怕也得自形惭愧,恍若东施撞上了西施——这样一比,由不得她脸不火辣辣地烧灼着。
“抱歉,我上个洗手间。”康洛起身,低头道歉,抽椅离去。
洗手间,水哗哗作响。
康洛低着头捧着水洗脸。
待抬头时,脸上淡淡的妆早已花,她便盯着镜子里的那张脸发着呆。
眉形是细柔的,深浅适中。眼皮是双的,眼睛不大不小的,鼻型是挺直的,嘴是薄厚适中的,乃至脸型都是鹅蛋的。
每个五官分开来都是令人欣赏的,但组合在一起却无出彩之地。
绝称不上是个丑女,但也称不上是个美人儿。
化了妆,略有三分姿色。
脱了妆,清秀罢。
怎么比?
她发着呆抚摸着自己的五官。
怎么比?
指腹间沾染着粉底液,湿湿的顺着指腹蜿蜒而下。
怎么比……
深吸一口气,拿出手提包的化妆包,不管比不比得上,也不能顶着这副脸出门呀。
蒋东原慵懒地倚着墙壁潇洒地吞云吐雾,他的眼微微半眯着,英俊的脸上浓浓地享受。
男人热爱尼古丁和酒的味道。
也深爱它们给予在身上的男性魅力。
待到烟见底,熟练摁熄对准垃圾桶指尖一弹。
康洛推门而出,一根烟头扔到了肚腹间,顿住吓一跳。
烟头掉落瞬间,她盯着蒋东原,皱眉:“没功德心。”
他耸肩,轻笑:“我累了。”失了准头。
她弯腰将烟头捡起,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转身离开时,他叫住她:“你看到了吗?”
她不想搭理他。
“那一桌子里,就属你最不配。”
不配。
这词像根针一样扎进她心,疼得她瞬间僵住。
回头,她的眉皱得死紧死紧,失了惯有的淡然:“然后呢?”却又努力装得云淡风轻。
他一脸惋惜,啧啧摇头:“看看你的模样,再精心打扮,也不过草鸡装凤凰。到了凤凰身边,即便凤凰不介意,旁人的眼光你还能厚脸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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