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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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烟气熏人的锅炉房门口,孙德州冲里面吆喝道:“老邱,老邱”

从烟雾里钻出一个黑瞎子一样的人来:“谁哟,你怎么才来胡老四来了吗”

“这儿呐”我有些兴奋,好长时间没有见过他了,跑过去跟他握手,“刷锅的,你还好吗”

“还好还好老孙,你跟林哥先进去洗着,我领老四去见药哥。”

我跟着刷锅的绕过一个煤堆,来到了一处低矮的房子门口,刷锅的摸着我的后背说:“药哥整天念叨你呢,他在里面等着你,你自己去吧,我还得回去看着锅炉,要过年了别出什么差错。”

我拉住他,顺手塞给他一包烟:“刷锅的,我也不怎么富裕拿着。”

“什么意思看不起我”刷锅的推了我一个趔趄,“不瞒你说,别看我这个活儿不起眼,油水还是有点儿的,除了酒,我这里啥都不缺。”说完匆匆走了。我站在那里很尴尬,我这成什么了,难道连个“迷汉”都比我混得好么

“你终于来啦”棉门帘一掀,露出一个尖脑壳来。

药瓶子几个月不见,我差点儿没认出他来,除了脑袋还是以前那么尖以外,人整个胖了一圈儿,像在皮肤下面塞了一层棉花。

我跑过去,简单跟他寒暄了几句,药瓶子板着脸对我说:“你知道寒露的事情了”

我有些幸灾乐祸:“知道了,这小子活够了,越狱呢,抓回来就是个死货。”

药瓶子的脸色一变,目光炯炯:“你理解错我的意思了。我有确切消息,寒露被抓住了。因为案情复杂,这小子现在被押在市一看。”

“这是真的你听谁说的”我很紧张,心脏好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药瓶子拿开我抓住他衣领的手,眯眼看着我说:“劳改白打了问那么多干什么,相信我说的话就行。”

“我相信你,”我大喘了几口气,稳了稳精神问道,“他是在哪里被抓住的”

“听说是在枣庄,这小子还在外面作了案呢这回他是死定了。”

“年也在一看过吗”

“估计是,年过完了,他人也就该完蛋了。”

我虚脱了一般走出屋子。外面的阳光肆意飘舞着,苍白而冰冷,像一把把雪亮的刀子挥过眼前。

我的脑子空得如同刚被捅过的马蜂窝,糊糊涂涂地一路乱晃,老林和孙德州都在外面等急了。

见我晃到眼前,老林一脸不高兴:“奶孩子奶不完了你快走,晚了又好出事儿啦。”

回到监舍,大伙儿三五成群围在一起喝茶聊天。我的脑子麻木得厉害,不声不响地爬上床去,点上一根烟胡思乱想起来往日发生过的一切犹如一个绵长的梦,一片片破碎的影象在眼前悄然闪过,如烟雾般飘渺。难道寒露真的被抓住了这也太简单了嘛。如果真的被抓回来,他会是一个什么下场呢本来就是无期,再在外面作了什么案,死刑那是肯定的了。说不上来是高兴还是悲伤,我长叹了一口气,忽然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呆望着灰暗的屋顶,我犹如老僧入定,心中又是空虚又是恍惚。

林武趴在床帮上问我:“老小子,刚才干什么去了没精打采的。”

我敷衍道:“没干什么,洗澡去了。”

林武伸过鼻子在我的身上嗅了嗅:“糊弄膘子是吧一身屌毛味儿,还洗澡呢。”

我知道跟他解释不清,含混地笑了笑:“跟着老林下去见了一个朋友,没来得及洗。”

林武不高兴了,说话的声音有些变形:“不对吧,怎么一回来就耷拉着脸呢”

我能告诉你什么事儿吗就你这张乌鸦嘴。

第二十一章 庭审鸡奸犯 1

“我耷拉什么脸了你过年不想家吗”我不好意思看他的眼,胡乱应付道。

“跟我玩二八毛就你这德行还想家呢,你肯定是听到了什么事儿。”林武目光炯炯。

“是,我听到了,我听到他们说你要把你妹妹介绍给我,她又那么丑,把我吓的。”

“别开玩笑了,”林武一扳床帮蹁腿上来,扳过我的脑袋小声说,“刚才我也听到了一个消息,说说,咱俩听到的是不是一回事儿。来,我先说,”咳嗽一声,把脸凑到我的耳朵边,细起嗓子说,“寒露被抓回来了。”

我一愣:“你听谁说的”林武盯着我的眼睛说:“这个你先别问,说,你是不是也听说这事儿了”

我不再装了,笑道:“是,我也听到了。”

“这就对了,”林武把一根指头竖在嘴唇上,小声说,“这小子这把算是摊上了,你猜他在外面干了什么你都不敢相信这小子饿草鸡了,半夜爬窗进了一家人的厨房找吃的,吃饱了顺便喝了点儿酒,借着酒劲跑人家卧室去想偷点银子。也巧了,这家男人不在家,这小子钱也不偷了,上去把躺床上睡觉的女人给强奸了你说他该不该死人家那个女人怀孕七个多月了”

我猛然打断了他:“别说了,这事儿听着恶心。”

冒着冷汗,我心想,寒露这个杂碎绝对干得出来这种事情。

林武笑着说:“这把你该高兴了吧政府给你除掉了一个心腹大患,要不然你就是出去,跟他也有得纠缠了。”

“就这种货色,出去了他也不是个儿。”吹归吹,我的心里还是很轻松,尽管这种轻松多少有些沉重我叹口气不放声了,我敢肯定这个事情是真的,要不然怎么知道的人那么多呢好了,管他是死是活呢,既然你回来了,我也就放心了,爷爷我安安心心地过个太平年吧。

林武见我讪笑着不说话,正正身子,靠过来神秘兮兮地说:“我还听说他这事儿麻烦大了,枣庄那边也提审,狱政科也提审,市局都插不上手,直接让检察院给接手了,估计大年一过就该花生米伺候了。”

我的脑海里幻化出这样一幅场景:我的手里提着一枝匣子枪,像电影林海雪原里杨子荣提溜栾平那样,把寒露提溜到一个专门枪毙强奸犯的河滩上。寒露跪在地下,哆嗦得像撒完尿被一只大手甩动不停的。我拿枪对着他的后脑勺大声宣布:“被告人寒露犯绑架罪越狱罪强奸罪,证据确凿,情节恶劣,手段残忍,实属罪大恶极,不杀不足以平民愤,所以,我胡四代表人民代表党,判处你的死刑”“啪”血花四溅

脑子里正演着戏,宫小雷推门进来了:“四哥,老鹞子说老妖有事儿不能去拉水了,让我去。你看有没有别的事情,我一遭去办办。唉,这个时候能出去一趟可真不容易。”

我回过神来,把董启祥给我的那条烟掰成两半,又从枕头下面拿出刚才忘了给药瓶子的烟,一并装在一个塑料袋里递给他:“经过二中队的时候把这个给小迪送去。”

宫小雷顺手装了一盒良友烟在自己的裤兜里,拎着袋子走了。

跟林武又闲聊了几句,莫名地有点儿犯困,正想倚着被子打个盹儿,大脂蹑手蹑脚地过来了,白胖的脸上满是奸笑,模样十分滑稽:“哥儿俩,走,跟着我看戏去,好戏啊。”

看什么戏我有点儿纳闷,这又不是在外面,过年了看个王汉喜借年赵美蓉观灯什么的,在这里有什么戏可看

林武倒是动作迅速,一按床帮跳下床去:“好戏在哪里”

大脂竖起一根指头“嘘”了一声,一甩头,扭起大屁股就走:“值班室。”

走廊上静悄悄的,灯笼早早地就亮了起来,走在红彤彤的灯影下,人显得有些臃肿。

还没走到值班室门口,就听见里面传出一个尖细的声音:“你还是人吗不要脸啊你”

看来还真的有戏可看我加快步伐,一步闯了进去。

屋里的吊灯暧昧地闪着,光线昏暗得有些无赖。老妖半躺在地板上,捂着脸“呜呜”地哭,好像很冤屈的样子。

一个长相清秀的小孩儿,像个刚刚受了调戏的小尼姑似的,站在旁边跺着脚叫骂:“没见过你这种不要脸的,老不带彩啊你”

老鹞子笑眯眯地坐在办公桌后面看着他们,像检查官审案的样子。

林武关上门,拿脚踢了老妖的屁股一下:“老妖,是不是病又犯了”

老鹞子朝我们一一点了一下头:“好好好,人民陪审员来了,请坐”

大脂很麻利地插上了插销。

老妖抬起头看着我,擦一把眼泪,鼓着一脖子青筋嚷嚷道:“四兄弟你可来了,你最了解大爷了,你给他们说说我是那种人嘛我”

你让我说什么我还不知道你都干了些什么呢。正想开口问问,小尼姑趴在我的肩膀上嘤嘤地哭上了:“大哥,我知道你是个义气人儿你得给我做主哇。老妖弄我的腚眼儿。”

我猛然打了一个激灵,脑子里顿时浮现出老妖在看守所为了这事儿受“帮助”的镜头。呵,妖大爷果然是历尽苦难痴心不改,老年壮志不言愁呀,这才半年的工夫又打熬不住了。看着老妖那张可怜巴巴的脸,我的脑子闪出这样一副画面:妖大爷挺着柴棍一样瘦弱的腰板,在一个白胖的小伙子屁股后面,像钻井工人那样严谨又努力地操作,挥汗如雨。我似乎嗅到了一股浓郁的大粪味道,不由得将眉头皱成了一头大蒜。

小尼姑哭丧着肥嘟嘟的脸向我靠过来,我苦笑不得地推开了他:“你没弄错吧,我可是听说妖大爷中枢神经不管用了呢。”

“大哥啊,你别听他胡说八道,他把我都弄出血来了俺不想活啦。”

“还出血了”林武哈哈大笑,“腚眼儿也分处的破的”

老鹞子摊开本子,用钢笔敲敲桌子,像法官那样矜持地清了清嗓子:“请大家保持安静,不要吵闹,下面我宣布,关于被告人王冬生鸡奸青春少男史小春一案,现在开庭被告王冬生,你先把鸡奸史小春的案发经过当庭陈述一遍。”

老妖慢腾腾地坐起来,朝老鹞子翻了一下眼皮:“光明,咱别玩儿这一套好不好大爷我又不是傻瓜,咱就理争理争我干没干这事儿不就得了制造那些紧张空气干啥还当庭陈述案发经过呢,整得跟个真情况似的,谁也不是被吓唬大的。”

“大胆歹徒王冬生,胆敢藐视法庭”大脂的表情很异样,似乎老妖强奸的是他的老婆,只见他柳眉倒竖,绿豆眼圆睁,上前猛地踹了老妖一脚,厉声喝道,“无产阶级你懂不懂现在就是审理你这个老杂碎的时候如果再敢胡搅蛮缠,马上拉出去枪毙”

老妖似乎早就知道他应该挨这一脚,脸上却做出一副迷惘的表情,嘴唇哆嗦了几下,刚想开口,大脂当胸又是一脚。这一脚没拿捏好质量,鞋子“吧嗒“摔到了墙根。

老妖不抬头,一边摸着胸口咳嗽,一边老鼠似的钻到墙角把大脂的鞋子拣起来,脸上做出关切的样子,扫我一眼:“你看看你看看,大脂兄弟的鞋不跟脚嘛嗷”鞋子再一次飞回了墙角,这一脚是斜着蹬过来的林武在胸口上又给他补了一脚。老妖这次彻底拿不住架子了,身子一仰,脑袋“嘭”地在墙上撞了一下,弹回来,一头扎到了桌子旁边的床上,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老妖的脸很快就涨成了茄子颜色。

就这病秧子模样还惦记着“性生活”呢,我忍住笑,拉开林武说:“你干什么玩大发了对谁都不好。”

林武一把将我按在床上,咬着牙说:“这种事儿太他妈讨厌,今天不收拾老逼养的不算完”

一番话说得我哑口无言。是啊,这种事情是太龌龊了,确实应该受到“帮助”想想我刚来的时候老妖对我的照顾,我又不忍心不管,可我要是管了,没准儿传出去说我跟老妖是一路货色,都喜好之礼,这还了得想要走吧,好奇心也确实严重得,暂时装一下逼吧。我决定不再说话,专心看戏。

老妖眼泪汪汪地看着林武,想说什么又没敢说,嘴唇不住地哆嗦,好像一不小心能掉到地上一样。

林武作出又要踢他的样子,呲着牙说:“老家伙,别给我装孙子,快交代。”

老妖极力做出一付无辜的表情,白眼翻飞:“林兄弟,你让我交代啥我不过是跟他闹着玩儿”

老鹞子猛地一拍桌子:“难道你还真想让我报告给政府是吗你好好想想,我不多说了。”

老妖一听这话,“咕咚“就跪在了地下:“光明兄弟,你可千万别害我我说,我说。”

接下来,“案情”基本明了:原告史小春刚下队不久就被被告王冬生盯上了,三个多月来,被告王冬生使用小恩小惠等手段赢得了原告史小春的“芳心”,本来差一步便可形成“通奸”之势,岂料被告王冬生心急了一点儿,想在春节来临之前把“喜事”办了,权算给劳累了一年的老二提前过年,岂料原告史小春以闹肚子,“下身”不方便为由百般推辞。被告王冬生感到投入与回报难以平衡,加之攻心,趁史小春睡觉之时强行施暴,被史小春一脚蹬下床来,并扬言告发,王冬生自知罪责难逃,意欲以一条香烟了事,史小春提出外加两包奶粉,王冬生不允,史小春遂来本“庭”鸣冤。

“法庭”调查完毕,接着进入庭审阶段。原被告双方围绕到底是“插入”还是“蹭门儿”两个关键词,展开了激烈的辩论。小尼姑指证说戳进去了,要不为什么出血老妖辩称自己那物件根本就没有这个功能,只不过是在门口探了一下头而已,兴许你是辣椒吃多了犯痔疮了呢。小尼姑宣称自己从不吃辣椒,老妖论证他不吃辣椒为何脸上有青春痘。二人唇枪舌剑大战了三百多个回合,不分胜负。

见实在理不出个头绪,姚审判长断然宣布:“大胆歹徒王冬生,老子管你戳没戳进去呢,反正你就是个鸡奸犯啦被告王冬生,站起来做最后陈述。”

见老鹞子彻底进入了角色,大家都忍住笑,听老妖作“最后陈述”。

老妖经过这一阵操练,好像也进入了角色,慷慨激昂地致词:“我相信政府是不会冤枉一个好人的,我对我八十岁的老娘发誓,我没”

老鹞子神色严峻地朝大脂点了一下头:“那好吧。老脂,走一下司法程序,给他化验化验。”

大脂二话没说,伸手推倒了蹲在地上的老妖,上手就扒他的裤子。

我还在,林武拽了我一下:“来,搭把手。”

老妖被大家按在地下动弹不了,只得哀告道:“兄弟们撒手,我自己来。”说完,解开裤带,掏出黑乎乎的一根物件,上手搓动起来。

我感到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下慢慢升腾,这股寒意令我几乎不能自持。看着旁边模糊的影象,我不断地怀疑眼前这件事情的真实性,难道这是真的眼前这个“舞龙人”的年龄可以做这些看客的父亲了难道一堵大墙竟然隔断了人间一切的伦理与道德

老妖面目扭曲,吭哧吭哧大舞“苍龙”,我实在是看不下眼去了,转身打开门走了出去,心里凉飕飕的,就像一阵夹杂着刀片的砂雪扫过。对门屋里有人捏着嗓子唱了一句戏词:“老天杀人不眨眼”

回屋闷闷地躺了一会儿,林武回来了,一进门,跳上铺来一脸坏笑:“嘿嘿,你猜怎么了老妖那根驴绳还真的不好使,撸管儿撸了半个小时也没见他支楞起来。娘的,我估摸着那个小屁孩儿想滚老妖一把呢。”

看着他硕大的脑袋,我真想扑过去在上面咬他一口。想了想又忍下了,他会说,想肉吃了平白无故的咬我干什么我瞥他一眼,怏怏地说:“都挺不容易的,这事儿过去也就过去了。”

“没那么简单吧,那个小孩跟他过去了,老鹞子能跟他过去好容易逮着这么个乐趣,”林武忍住笑,脖子憋得跟皮筏子似的,“这把老妖算是彻底摊上了,老鹞子咬住他比王八咬棍儿还厉害,他不给老鹞子当上半年孙子才怪。”憋得眼珠子快要掉出来的时候,他终于还是笑出来了,“嘿嘿嘿,笑死我了啊,刚才老鹞子脱下裤子来,光着大白屁股朝老妖的上好一阵墩,幸亏老妖那根家伙不好使,要不然不给他弄断才怪呢。老妖答应史小春以后接见的东西一律给他他妈的。”

这是什么情景这帮家伙太龌龊了我像是被人兜头泼了一瓢冷水似的,打个激灵坐了起来,半晌说不出话来,心里忽然有了一阵内疚的感觉,后悔刚才没有替老妖说句好话。隐约觉得老鹞子让我过去看这场戏是有目的的,他这是想让我难堪。“打狗也得看主人呢”,耳边莫名地想起老林的这句话,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沮丧让我的肚子有一种想要大便的感觉。

第二十一章 庭审鸡奸犯 2

过年太疲惫了林武还在旁边喋喋不休,我早已进入了梦乡。

窗外,一钩残月冷冷地挂在天上。

今夜的梦乱七八糟,一会儿是监狱一会儿是家,一会儿在吃饭,一会儿是我孤单地行走在黑暗里。

半梦半醒,时人时鬼我睡到上午十点多才起床。下床一看,大家早已经吃完了早饭。我的饭碗搁在门口的铁架子上,那上面放着黄澄澄的几根油条。好,过年就是不一样,这东西我接近一年没吃过啦。稀饭也不再是清水一样的老虎熊,而是改成了白花花的大米稀饭。吃完饭,我随手拿起了一本杂志,杂志封面上的美女看得我一阵恍惚,根本无心翻检里面的内容,脑子里不断地幻想着她躺在我怀里的样子,眼睛竟然有点儿发直,有那么一阵子,我竟然听到了她娇滴滴的声。

坐在对面的本田大叔用手在我的眼前晃了晃:“嘿,四兄弟想什么呐。”

我蓦然回过神来:“哦想回家过年呢。”

上铺的“狗绳”闻声探下头来:“别想那些好事儿了。来来,上来跟你聊点儿好的。”

我没有理他,这小子不太招人喜欢。闭上眼,倚着墙继续跟杂志上的美女游戏起来。那姐姐被我折腾得花容失色,娇喘连连,我正施展绝活,想要正式将她拿下的时候,上铺传来狗绳的一声高叫:“别动再动就化啦”

得,这下子把姐姐给得罪了,人家死活不来我脑子里转悠了。我索性坐起来听他在吹些什么。这小子说他跟李连杰是师兄弟,当年他师傅最赏识的是他,不是因为他长得“饥困”了点儿,少林寺里的觉远和尚肯定没李连杰什么事儿。那天李连杰去他家里拜访他,很愧疚地对他说:大哥啊,凭你这一身功夫,觉远和尚没让你去演,简直是武林的一大损失。他说,人各有志,不能强勉,我的志向是做世界一流的武术家。有一天,李连杰把他在香港结识的高级武士请到他们村与他切磋武艺,结果刚一交手那武士就不敢动弹了,你猜怎么了咱这哥们儿给他来了一个“黑虎掏裆”,一把捏住了他裤裆里的那个物件,暴吼一声:“小子别动,再动就化啦”

没法听了我下床走到窗前漫无目的地往外看去。天很蓝,有几只麻雀在空中转了几圈,被蓦然响起的一声爆竹一惊,箭一般地射向天际。一股冷飕飕的风从铁窗的缝隙中钻进来,扫在脖子上,凉。

我这里正郁闷着,老妖贼头贼脑地进来冲我招了招手,我皱着眉头跟他出去了。

老妖倚住墙根,低着头嗫嚅道:“四兄弟,你看我这事儿咋办哩”

我学着老鹞子的口吻说:“什么咋办你捅咕人家的腚眼儿就法办呗。”

老妖几乎要哭了:“这事儿我就不跟你解释了。我想求你跟老鹞子说说,让他放我一马,别汇报给政府。”

我故意“拉杠”说:“这个事儿恐怕不好办,你也知道老鹞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老妖猴子上树似的扒住我的双肩,表情就像刚死了爹又挨了一转头:“四兄弟,你千万得给我去说说,我这百十斤老骨头就算是交给你了。你想想,要是让杨队知道了这事儿”

眼见得老妖干瘪的眼皮底下簌簌地就流下了两行浑浊的眼泪。行啊,拉他一把,让这个老家伙以后给我卖力也不错。我伸手拍了拍他刀片一样削瘦的肩头,故作真诚地说:“我去说说看,成不成我可不敢肯定啊老鹞子又不是我孙子。”

老妖放下心来,急匆匆地塞给我一包东西。我看也没看,装进裤兜就往回走:“回去吧,我这就去说。你以后少弄这种事儿。”

屋里,本田大叔还在眉飞色舞地跟大家讲着什么,我把老妖给我的那包东西扔给了他,转身去找老鹞子。

老鹞子跟几个伙计正在值班室里喝茶,见我来了,打趣道:“呵呵,伙计们看看,老四尖嘴猴腮的像不像个强奸犯”

我笑了笑:“我还真想当个强奸犯呢,长这么大不知道女人长什么样儿。”

一个矮胖的中年人招呼我坐下,递给我一根烟,貌似随意地问道:“刚才跟光明说起老羊肉来,你跟他在一个号子里呆过吧”

一提起老羊肉,我不禁一阵心酸,胡乱摆了摆手说:“这事儿有,在一起呆了两天,那家伙唱歌唱得好不提他了,大过年的。”

话音刚落,外面蓦然响起了一阵猛烈的鞭炮声。

“那是我老乡。”那个又矮又胖的矬子见我不高兴,嘟囔了一句便不再言语。

我喝了两杯茶水,把老鹞子叫到门口,还没开口,老鹞子摆着手说:“老四你不用说了,刚才老妖去你那屋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的。行,这事儿就算完了,我说了算。不过我也奉劝你一句,那样的人以后尽量少接触,容易把自己拐带臭了。好了,你回去吧。”

我不知道这声谢谢该不该说,心里堵得难受。

回到监舍我落泪了,这一次我没有悲伤的感觉,也许是在黑暗中我变得成熟了,心也死了,我佩服自己竟然还在没心没肺地活着。我知道,外面的繁华世界水银泻地般匆匆流淌,而我龟缩大狱空熬时光,死水无澜。我不敢过多地回忆往事,我害怕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将我彻底击垮,让我永世不得翻身,正如延误了换药的伤口,纱布和血迹粘连成一团,无论你如何小心地掀开,都将引起钻心般的疼痛,所以,我必须尝试着忘掉一切,以傻逼加膘子外带二百五的心态,苟延残喘。

闷闷地躺了一会儿就开中午饭了。吃完了饭,大家都很兴奋,各自拿出平常都舍不得吃的“存货”,三五成群地围在一起尽情享受。我跟林武和老辛凑在一起,摆了满满一床好吃的,老辛不知从哪里弄来了几根香,把一个苹果用火柴杆戳了几个洞,然后把香插在上面,我们三个人对着苹果好一番祭拜。我在心里许了一个愿:爹妈,身体永远硬朗着。

天刚刚擦黑,老鹞子兴奋的声音就在走廊上响了起来:“各组的都回各组啦政府来看望大家了”

老辛招呼大家收起摊子,把所有的小板凳排列在一起,上面铺上报纸,打扮成一张长条桌子那样,让大家围着“桌子”就地坐下,咳嗽一声,拍拍手说:“伙计们,把咱们自己的东西先省下,呆会儿政府就送好吃的来了。咱们组大部分都是新来的,可能不知道规矩,过年了,政府都在年三十的时候跟大家意思意思,一会儿来了东西,大家都使劲给我造。”

果然,老辛刚说完这话,老鹞子就在走廊上吆喝上了:“各组派个人,来值班室拿年货喽”

林武当仁不让,一个箭步窜出门去。

不一会儿,林武垂头丧气地回来了,嚯,“年货”还真不少呢,整整半麻袋炒花生。

“再没有别的了”老辛耷拉着脸,悻悻地问。

“有个屁,”林武翻了一下眼皮,“就这样我还是抢了一份大的呢今年这是怎么了”

“人多闹得呗。叫花子撸管儿,穷乐吧咱们就。”老范在一旁讪讪地说。

大家互相对望,“轰“地笑了,笑过之后又是一阵沉闷。

过年可不能这么没劲,我刚想给大家说个笑话,杨队推门进来了,笑眯眯地冲大家挥手:“大家新年好啊呵,你们这里挺热闹嘛。”

大家立马换了笑容,“啪啪“地鼓起掌来。

杨队把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大家安静:“学员们,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大家的改造又跨入了新的一年今天我别的不说,就是来给大家鼓鼓劲儿,希望大家在新的一年里有个新的起色,都打起精神来,争取早日回到人民的怀抱”啰里啰嗦讲了一大通,还是那一套:洗刷罪恶,积极改造,脱胎换骨,重新做人大家听得直打瞌睡。杨队春风满面地坐在床上鼓励大家说笑。大伙儿可能是因为他守在那里,话说得都很拘谨,不时有一两声尖尖的放屁声插在大家的说话声里,显得十分滑稽。

杨队打量了众人一下,问老辛:“你们组是不是少了一个人呀”

老辛笑道:“哈,杨队眼真尖。那伙计想家,在上铺睡觉呢。”

大家一下子静了下来。这一静,有种轻微的声音就格外地清晰起来,那声音“咯吱咯吱”的,很暧昧。

杨队站起来,顺着声音找过去,大家一齐随着杨队把目光转向了靠窗的一张床。

床上,一个平常很少言语的外号叫“吱呀”的伙计,正蒙着被子在下力地干着“私活”。

“吱呀,吱呀,吱呀”那张床不知道情况有异,仍在快速地晃荡。

杨队皱着眉头看了一会儿,转身对大家说:“请大家尽情娱乐,只要不过分,政府都是允许的。”

满屋子的人没有一个说话的,大家几乎同时变成了哑巴。

杨队走到门口,回头盯了老辛一眼:“注意分寸,气氛要热烈,但是不要忘记这是在改造。”

老辛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嘴唇在动,可是说不出话来,把门一关,反身一把将吱呀拽到了地下。

吱呀柴禾一样的身子“啪”地摔在坚硬的水泥地上,犹如一截被人踩扁了的烟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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