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对歌很简单,只唱前两句,后面加几个“呀呀嗦”,由对方再接过去唱就行了。
接下来就形成了怡然和导游对唱,全体游客一起吆喝“呀呀嗦”,你来我往的乒乓阵势。
导游会的流行歌曲可真多,一首接一首的,很多歌曲都没听过。可是游客们耳朵可灵呢,一旦导游把唱过的歌再唱回来充数,都会及时发现。“这个唱过了,换个没唱过的,唱不出来就认输吧”起哄打口哨,闹腾得不亦乐乎
论年龄阅历,怡然的歌曲储备量必定要比导游多啊,连“我是公社小社员”“大海航行靠舵手”都唱出来了,那二十几岁的年轻人怎么招架得住呢
导游看来真是黔驴技穷了,哑着嗓子唱了最后一首歌:一首谁也没听懂的当地民歌。
怡然的嗓子依旧脆快,这是当老师时练出来的。她立马给导游对了一首东北二人转“小拜年”:“正月里来是新年呀,大年初一头一天呐。。”
“好我们胜利了”游客们欢呼起来
连续几个小时地歌唱,让怡然痛快之极,一直觉得胸闷透不过气来的感觉没有了,神清气爽真是酣畅淋漓
泸沽湖迎来了踏歌而来的游客。
泸沽湖,离天堂最近的地方;泸沽湖,万物生灵纯洁得最像天堂的地方。
最令怡然痴迷的,是泸沽湖的湖水。
泸沽湖的水呀,清澈的呀,纯净的呀,看得见阳光照射水里的光波,看得见在深深的水底游着的小鱼和荡着的水草。怡然忽然有种想要落泪的感觉,她屏住泪水,担心眼泪落到湖水里会留下墨痕;她好想把自己的心放到水里清凉一下洗涤一下,让它变得如湖水一样干净透明;她甚至想要像美人鱼那样,让自己化成泸沽湖的泡沫,那样就可以永远的留在这里了
怡然仿佛入境了一般,不再说笑喧闹,脱离了团队,一个人静静地徜徉在湖中的小岛上。用眼用耳用呼吸用身心来感受这天人合一的境界
一只大狗,黄色的,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亦步亦趋地陪着怡然。牠不鸣不叫,时而蹭蹭她的腿,时而蹲下来等她,时而站到她的面前,眼睛直直地望着怡然。
那狗的眼神,悲悯而温柔;那狗的眼神,人类不曾有过。
望着,对望着,怡然便潸然泪下
直到怡然即将登船离岛,那狗仍然依依不舍地靠在怡然的脚边。怡然蹲下身来,看着牠的眼睛,轻轻地说:“你想跟我回东北吗”牠目不转睛地看着怡然,眼睛亮晶晶的,似乎要滚落出泪珠
船缓缓地离开了岸边,怡然忍不住向岸上望去。那狗,依然雕塑般的站在岸边
没有人知道,怡然与这只狗在前世有什么渊缘。
没有人察觉,怡然在向一只狗挥手告别。
第七章三四
三
怡然从云南回来,就像是打了鸡血似的进入了战斗状态。
她清楚地判断:如果不在一年内扭转企业的局面,甄仕企业将前功尽弃成败在此一年,不成功便成仁
高飞给怡然介绍了一个韩国客户,主要业务是针对美国市场做棉服。怡然亲自与韩国客户洽谈,还和李总一起去韩国考察了公司拜访了老板,双方达成合作共识,签下了几个大订单。
韩方按照国际惯例开具了信用证,去银行办信用贷款的时候出了问题。银行称从未办理过服装类信用贷款,不予办理。无论怎样解释这是国际服装加工贸易的惯例,其它省市的银行对这类业务已经司空见惯,每个服装外贸加工企业都这么做,磨破了嘴皮子,也无济于事。
无奈之下,怡然直接找到银行的刘行长。刘行长说因为以前本市没有直接对外加工的服装企业,所以就没开通这项业务。怡然向他说明了事态的严重性:企业没有流动资金运转这个项目,如果不能信用贷款,企业就面临违约赔偿,就会直接导致企业倒闭刘行长神色凝重地表示会想想办法,争取尽快开通此项业务。
一直到了付款期限的最后一天,信用贷款仍然没有着落,怡然几乎绝望了,她不顾一切地闯进了行长办公室:“刘行长,如果在今天下班之前还没付款的话,这个外贸订单我就会违约,企业也就要倒闭了。刘行长,当初甄仕企业也是在你支持下,银行扶植起来的政府招商项目,你是看着企业成长起来的,你也了解我甄怡然,我是多么不容易把企业撑到现在啊如果是因为银行没有开通信用贷款业务,而导致甄仕企业倒闭,难道你们银行就没有责任吗”怡然的眼泪喷涌而出:“刘行长,你能眼睁睁地看着甄仕倒闭,眼睁睁地看着我甄怡然跳楼吗刘大哥你忍心见死不救吗”
怡然近乎歇斯底里的一番话,震动了刘行长。他眉毛拧成了疙瘩,后槽牙咬得脸变了形,头上青筋暴露,他一用力,手上的铅笔就折断了:“这样吧,你派财务人员到银行营业部等着,我会按照信用贷款的比例,给甄仕打过去三百万,你们马上转出去付款,下班之前一定要办完。至于贷款的手续,以后再补吧”
怡然惊呆了,连感谢的话都不会说了。刘行长一摆手:“还磨蹭什么赶紧去安排”把怡然撵了出去。
就像是打仗一样紧张,银行下班前半小时,三百万打到了甄仕的账上,在下班前十分钟,终于把付款手续办理完毕。
真的好险啊怡然和李威把一颗悬着的心放下了,松了一口气。
“李总,我把这三百万交给你了,也把甄仕企业的命运交给你了下面就看你的了”怡然恳切地双手握住了李总的手。
“董事长,你放心吧,我知道这是甄仕企业的一次转机,我一定全力以赴,不成功便成仁”李威信誓旦旦的保证:“一年之内,我一定让企业扭亏为盈”
怡然信守“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原则,也非常信任李总,她放心地把企业的经营管理交给李总全权处理,自己在企业管理上从不乱插手。
怡然把大部分精力都用在了甄仕职业培训学校上,已经培养出了几期学员,大部分输送到了生产第一线,少部分优秀学员留在了管理岗位实习锻炼,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了企业招工难的问题。
外贸加工项目进行几个月了,已经成功地向美国发了几次货。
关于李威总经理的负面反映却越来越多:
对服装生产管理是外行,生产效率抓不上去产品质量屡屡出问题;
国营企业领导的作风,讲排场,大手大脚,不控制日常费用开支,不注重控制和降低劳动成本;
没有计划地高价采购大量原材料,不仅占用的大量流动资金,还造成原材料库存很大;
还有就是经常在单位通宵打麻将,和于主任关系如何暧昧,他老伴儿来公司大闹等八卦新闻。
财务总监陆梅和出纳董娟给怡然拿来了一大摞单据和报表,证明了大家反映的情况基本属实。财务管理一直以来都是吴军负责,怡然的那点财务知识,连财务报表都看不懂,根本谈不上管理。好在陆梅和董娟都是跟着她多年的的“铁姐们”,工作上尽职尽责,替怡然把守着财务的大门。
怡然没有大动干戈,她宁愿相信李总有他自己的工作方式和道理,也想给他一个成熟的过程和修正的机会。只是在财务审批和报销制度中,增添了大额采购项目和总经理报销凭证由董事长签字审批的权限。另外,不露声色地向李总推荐一个文秘专业的大学生做办公室主任,巧妙地辞了于主任,还把娱乐室的麻将桌送给了朋友。
对于企业管理,怡然很不自信,压力很大。自己不擅长企业管理,更不善于玩心术权术,心肠不够硬,手段不够狠,如何能做好一个企业家呢是不是自己“没有金刚钻”,却硬撑着“揽了瓷器活”呢在目前这种状态下,除了信任职业经理人,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最好的办法就是武装自己,让自己更强大。
怡然决定从财务管理抓起,她一边令财务部彻查公司账目,一边私下请陆梅和董娟给她恶补财务知识,教她如何从财务管理入手,来强化企业管理。
在甄仕企业启动外贸加工项目近半年的时间里,国内外的经济形势发生了严峻的变化。美国的次贷危机愈演愈烈,美元兑人民币的汇率由签单时的8。6贬到了现在的6。8,而国家的出口退税政策下调,从15降到了13。相反,原材料的价格和工人工资却直线攀升。这样一来,美国订单的利润几乎成了负数。
韩国客商不再催促交货了,开始以各种理由推迟交货期,更有甚者,竟然以莫须有的质量问题为借口退货返货。李威把大部分资金押在了原材料采购上,发出去的货品还在途中,资金周转不回来,日常开支过大,终于造成企业资金链断裂,企业运转不下去了
李威自知是自己工作失职造成今天的恶果,便极力挽救。他提出了一个短期集资应急方案,保证货款结回来就马上归还。并自己率先拿出20万,以示决心和信心。在他的带动下,其它管理人员共集资了十多万元。这三十几万还远远不够,李威就向怡然救助。
怡然深知事态的严重性,如果不接续资金链,保障企业正常运转,不仅那三百万血本无归,企业还是难逃倒闭的厄运。可是怡然早已囊中羞涩,企业连年亏损,怡然已经把自己的积蓄陆续投了进去,手里只剩下准备还房贷的几十万了,她咬咬牙,全部拿出来集资了。连企业员工都参与集资了,怡然做不出自己存小金库的事。
弟弟弟媳知道了企业的困境,也把自己的一处房子抵押,贷款20万集资。当初买房子的时候,怡然曾出手相助,也是还姐姐一个人情,帮助姐姐渡过难关。
怡然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她只能做最后一搏。赌赢这一把,就会有转机。怡然不是赌徒,她心里有她的底线:已经发出去货物的回款,是足够抵偿集资款的。
四
财务部查账查出了问题:一笔由古丹经手的四万元现金去向不明。在吴军管理甄仕公司的时候,曾让古丹兼出纳,有一张票据是吴丹提取四万现金,用途是还给镇农行信用社,上面有吴军的签字,可是并没有信用社打的的收据。
“哼哼,苍天有眼,这个害人精报仇雪恨的机会来了”董娟恨恨地说。
某茶馆包房,陆梅冷着脸把凭证本甩给吴丹:“你自己看看吧,说清楚是怎么回事”
怡然冷眼看着眼前的这位“害人精”,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脸色苍白晦暗,头发枯黄凌乱,眼神暗淡无光,看起来就像个患病的病人,哪像个新婚不到一年的新妇与从前的那位跟着吴军招摇过市的鲜活的“古经理”更是判若两人
古丹低着头,故作镇定地翻看着凭证本,声音小的像蚊子:“我记得是把钱还给了信用社的张主任,他打没打收条,我,我想不起来了”
他的新婚丈夫杨松陪着她来的,此刻坐在离她很远的椅子上,扭着脸面壁,谁也不看,也不吭气。
“古丹,这笔资金的去向是一定要查清楚的,否则,你个人也脱不了干系。你要不要给吴总打个电话,让他帮你回忆回忆”怡然提醒她。
古丹神经质地搓着手,不抬头也不说话。
怡然冷眼看着古丹,用免提拨通了吴军的电话:“吴总啊,有件事需要你协助调查一下”
吴军冷冷的声音传过来:“既然上面有我的签字,这笔钱肯定是古丹支出去了,至于她是把钱还给信用社了还是自己贪污了,你们找她去吧,和我无关”
怡然刚要说什么,吴军的声音又狠狠地传过来:“要是古丹贪污了这四万块钱,你就起诉她,把她送进监狱去嘟”
吴军的话,一下子把大家都镇住了,谁也没说话,只听得手机“嘟嘟”作响。
古丹刚才还充满期待地抬起头听电话,此刻把头埋得更低,紧咬着嘴唇,眼泪无声地砸在地板上。
怡然没料到吴军不仅没拉古丹一把,还把话说得这么决绝。她没有像董娟她俩那样觉得解气,却感到一阵心寒,她真替古丹悲哀。
怡然抽出几张纸巾递给她,口气也缓和些:“你自己给信用社的张主任打个电话吧,也许他还记得这件事。还用免提。”
古丹仿佛看到了一线希望,赶紧用纸巾擦干眼泪,用免提拨通了张主任的手机,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正常:“张主任吗我古丹呀,你还是那么忙吧哎,主任,有一笔四万元还款的收条你还没给我打呢,到现在还平不了账呢”
“什么四万元的还款还没打收条什么时候的事儿啊我怎么没有印象啊”
“你怎么能没有印象呢那次你说周一总行要来检查,你催吴总无论如何都要在周末前把款还上,还是我去省城代理商那儿取回来的钱呢,赶回来就直接给你送去了,当时你忙忙呼呼地就没来得及打收据。”古丹急赤白脸地求证。
“呵呵,不可能凡是我经手的钱,不可能不打收据我和钱打交道多少年了,从来没干过这样的事再说了,你也不傻,我不打收据你能干吗好歹你也算干过出纳,这点事你还不懂你说总行要来检查催回款的事,那是常有的事啊你说的是哪回呀”
“不是,主任,那次特别特殊,特别急,所以才没”
“呵呵,古丹啊,你自己的梦还是自己去圆吧找我也没用就这样吧”
古丹呆在那里,手臂无力地垂下来,手机掉在了地上
“古丹,你要是找不出这四万元的去向,我看你得吃不了兜着走”
“那是,必要的时候还得负法律责任呢”董娟和陆梅一唱一和。
古丹双手捂住脸,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一直躲在一边的杨松急了,冲过来一把就把古丹扯起来,脖子上的青筋暴露,眼睛充血,吼道:“你哭什么哭哭有什么用还不赶紧想想办法你说你怎么这么多事儿呢嗯”一把把古丹推搡到沙发上。
古丹不反抗,不挣扎,也不辩解,只剩下了哭。
怡然拉住了杨松:“小杨,你也别激动,也让古丹冷静冷静。这样吧,你俩先回去,先找找收据,再好好想想,这四万块钱是不是还有别的去处。我这边也让财务再好好查查,看看有没有转机。”
杨松看了看怡然,欲言又止,眼睛一红,一扭头走了出去。古丹也低着头,抹着泪,跟了出去。
董娟把手里的账簿一摔:“我就知道你会这样,又心慈手软了吧我就奇了怪了,难道你就不恨她连我们都恨得牙根痒痒”
“不知为什么,我就是恨不起古丹来。觉得她也是一个受害者,以她的一生为代价。这个阴影或者污点,将会伴她一生,挥之不去。看到她现在这个样子,更恨不起来了。”
“这也是她的报应没有她搅合,你俩也不能离婚,怡然品牌也不能垮。”
“没有了古丹,还会有张丹李丹,也是活该她倒霉,撞在了吴军的枪口上。”
“甄总,今天的事有点蹊跷,你说这四万块钱去哪儿啦是古丹贪污了吗”陆梅问。
“有三种可能,一是古丹贪污了,二是张主任自己匿下了,三是吴军把钱给古丹了。”
“那现在吴军和张主任把事儿都推到了古丹身上,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难道古丹会蠢到打个借条贪污”
“怎么不可能不管是哪种可能,反正这次古丹是难逃其咎,贪污公款要么让她把这四万元吐出来,要么干脆就把她送进去就像吴军说的那样。”董娟抢着说,她担心怡然会动摇。
“一切皆有可能无论是哪种可能,这件事都到此就先告一段落,以后再说吧”怡然站起身来,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到此告一段落难道就这么算了吗”董娟急了,扭头对陆梅说:“你看看,她又上来那个善良劲儿了”
“甄总,你先坐下,我有话对你说。这些话,我憋了好长时间了,今天非说不可了”董娟等怡然坐下,接着说:
“我们都知道你心地善良。对好人善良,应该对啥人都一味地善良,那是愚善对那些不是人的人心慈手软,那不叫善良,那是助纣为虐你知道吗就是有一些人拿你的善良做文章古丹,吴军,你的善良打动他们了吗他们收敛了吗还不是得寸进尺,认为你好欺负他们哪个对你善良了现在又来了个李总,还不是吃透了你的这一点贪你的,占你的”
“董娟你别说了,甄总也有她的苦衷啊”陆梅赶紧拦住她的话。
“我不说,还有谁能和她说除了咱俩,还有谁真正心疼她那些人哪个不是在算计她”董娟坐在椅子上抹起了眼泪。
“我知道你俩对我的一片心,我知道谢谢你谢谢你们”
怡然被董娟的一番话深深地打动,她走过去搂住她的肩膀,眼圈也红了。
“有些事情,不是我软弱可欺,是形势所迫啊就说现在吧,当务之急,不是古丹四万块钱的事,而是企业如何度过金融危机,这关系到企业的生死存亡啊”
“甄总,我理解你,也知道你现在很难我们先渡过眼前的难关,有账在,咱们秋后再慢慢算。”陆梅安慰着怡然。
“人都说好心有好报但愿你的善良被上天看到,给你带来好报吧”
第七章五六
五
五一节的前两天,怡然突然接到了一通电话:“你是甄怡然吗我是公安局的,想找你了解点情况。我们现在甄仕公司等你呢。”
“你们事先打电话给我就好了,我在市内呢,害你们跑了那么远的路。你们等我吧,我马上赶过去。”怡然说话的口气像是对朋友。
“那好,我在电业宾馆等你们吧”怡然关上手机对谢师傅说:“去电业宾馆吧,公安局的要找我了解什么情况。”
谢师傅说:“你听说银行的刘行长被抓的事吗听说牵连了好多人呢”
“我听说了,还说他违规贷款好几十个亿呢他们银行一共放贷款也就几十个亿,难道都是他违规放的我才不信呢”
怡然见到了那几个人,习惯性地伸出手去:“你好,我是甄怡然。”
对方没有理会她伸过来的手:“这车是你的吗叫你司机把钥匙交出来”
“交钥匙为什么呀”怡然才觉得气氛不对头。
“到楼上就知道了。”对方面无表情,一左一右地把怡然带进电梯。
电梯升至五楼,电梯门打开,怡然赫然看见几个大字:417重案组办公区。
417重案,正是刘行长的案子。
“你认识刘xx吗”办公桌那边坐着专案组的秦组长和一个记录员。
“认识。”怡然坐在对面的简易沙发上,调整了一个舒服点的坐姿。
“你们怎么认识的”
“03年在政府招商引资项目协调会上认识的。”
“你们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怡然抬眼看了看他:“工作关系。”
“工作关系工作关系他凭什么会私自把三百万打到你企业的账上去你们的关系不那么简单吧”秦组长分明话里有话。
“那是为了救急救企业的命,才不得已而为之的信用贷款的手续已经补办了,我们公司也正常地付给银行利息。这件事情我已经跟他们银行解释八百遍了”怡然有些激动。
“你是真听不明白呀,还是装傻呀我是在问你有没有行贿”对方的口气强硬起来。
“我没有。”怡然看着他的眼睛回答。
“你没有行贿,他会视银行的法规而不顾,冒着犯法的风险这在逻辑上成立吗”
怡然马上反驳他:“银行为企业排忧解难,这不是最正常的逻辑吗刘行长做的是他的本职工作,我为什么要行贿呢”
“甄董事长,我告诉你吧,专案组已经成立十多天了,我们要不是掌握了一手资料,能把你请进来吗”秦组长点了一颗烟:“这个世上没有秘密,你说呢”
“秦组长,既然你们已经掌握了我的第一手资料,那就直接定罪好了,不用给我从轻发落的机会。”怡然往沙发上一靠:“这个世上还有一个真理,那就是清者自清,您说是吧”
“要不要我提想你一下,你们上次一起吃饭的时候,发生了点事儿吧”秦组长吸了一口烟,饶有兴致地看着怡然。
怡然心里暗自发笑,“呵呵,我和刘行长最后一次吃饭,是三年前甄仕工业园启动庆典的时候,从此就再没有一起吃过饭。不信,您去查。”怡然紧接着调侃了一句:“秦组长,看来你的功课没做到位啊”
“我说的是,你们家吴军和刘行长一起吃饭时发生的事。”秦组长反应很快地变通。
“想必你也知道,我和吴军早就离婚了,贷款的事和他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整个上午,怡然领略了秦组长的各种招数,唇枪舌战,斗智斗勇,好像是在演谍战片,又像是一场智力游戏,真是棋逢对手。怡然因为心底无私,所以很放松地与他周旋,觉得很有趣。她最后发现记录员在偷笑,而秦组长的眼里已经没有了敌意。
中午怡然刚吃完玩盒饭,秦组长就又开始进入了战斗状态。
下午的话题不再是行贿,而是还款。主题是银行委托公安局追还贷款,案件所牵扯到的单位或当事人,必须最大限度地还款,否则,将被看守所收留,继续接受调查。
怡然索性“痛说革命家史”,毫无保留地把企业的成长过程和目前的境况,像说评书一样娓娓道来。最后,竟然讲得满眼泪光:“我把甄仕企业硬撑到现在,真的是太难了,我都快撑不下去了”她坦诚地说:“秦组长,以企业目前的状况和我个人的情况,真的是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啊”
“那你前夫也不能不管你吧”秦组长问。
怡然苦笑了一下:“都离婚了,谁管谁呀再说了,离婚后,我们两败俱伤,他的服装厂也缩小成作坊了。就是有心,恐怕也无力了。”
“唉真是祸不单行啊”秦组长叹了口气:“那就找朋友借借吧你要是不还款,按规定真的要把你送进看守所的”他的口气透着不落忍。
“在这种情况下,我怎能向朋友张口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不管什么样的结果,我扛着。”怡然出奇地平静。
“你呀,可真够点儿背的啦”秦组长欲言又止,“那我只好办手续去了,你叫家里人给你准备随身的衣物吧”
怡然向他笑了笑:“你办吧,谢谢你”
他们把谢师傅叫进来,怡然想了想:“还是让吴军帮我准备东西吧,你找不到地方。这事千万别让我妈知道。”她悄悄地嘱咐谢师傅,通知弟弟万永高飞景武白陆这几个人。
过了一会儿,秦组长送来盒饭和洗好的水果,怡然打开盒饭一看,笑了:“有鱼有肉,比中午的好啊,一定好吃”
“你多吃点吧那里面可吃不到大鱼大肉,顿顿白菜汤就窝窝头”
“真的吗那我正好可以减肥啦”怡然调侃着。
“真是拿你没办法,你以为是去走亲戚呢再吃点水果吧那里面真的啥也吃不着”
秦组长的关心让怡然心里一热,眼眶变得潮湿,赶紧吃水果掩饰
吴军拿着一包东西赶来了,关切地打量怡然:“你没怎么样吧”又对秦组长说:“能不能让我替她去呀”
怡然听着这话,虽然觉得不免虚伪,但多少也有些感动。
下电梯的时候,怡然和秦组长正对面,秦组长定定地看着怡然,眼神十分复杂:有痛心有惋惜有无奈也有牵挂
六
夜里11点,怡然被送进看守所的大门。
怡然对这个看守所并不陌生,因为,景武在这里当所长。
所有的衣物都要严格检查。凡是扣子拉链金属装饰都要剪掉。怡然眼看着自己一件最喜欢的棉服被剪得千疮百孔面目皆非。
怡然领了一件黄马甲,破旧,都毛边儿了。上面的号码都模糊了,不知被多少人穿过。穿上时,怡然心里一抖,一疼。
又领了被褥,军绿色的,里面的棉絮疙里疙瘩的,上面斑驳的污渍好像是血迹。
打开叮当乱响的铁栅栏门,台阶上的地铺上面躺着两排女人,一个紧挨一个,将近二十人。中间留出个道儿,有一尺多宽,通道儿的里面还摆了个纸箱子,箱子里睡着出生不久的几只小猫和一只母猫。
“你就在这过道上对付一宿吧”安排怡然的女人四十多岁,也穿着黄马甲,麻利地帮怡然铺好被褥。
怡然仿佛已经筋疲力尽,衣服也没脱,倒头便昏睡过去了。
那只母猫在怡然身上上蹿下跳,以示抗议,也没把怡然弄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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