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好吗不要吵」
没想到镇代表会主席不晓得她有一半是在讽刺他,听了她的要求以后,站起来凶恶的大喊:「惦惦啦」
友子不懂台语,不过他吼完以后,全场是都静了下来,只剩下三个小孩子还在吵闹,镇代表会主席又破口大骂,要赶走那三个小孩,结果一旁有位老人家说了几句,想来是在讽刺镇代表会主席,恰好台上的口琴二人组表演结束,于是全体镇民鼓起掌来,就好像是在为那个老人家的「义举」鼓掌似的,友子顿觉好笑,稍稍冲散了一点怒意。
大会广播呼叫下一个参加征选的人,但友子已经等不下去了,这整个征选会实在荒谬,再待在这里根本是浪费时间。
阿嘉到活动中心时,征选会已经开始了一段时间,他背着吉他进活动中心时,有个人正背着三个小孩要出去,仔细一瞧,那不就是那个白目标机车店员水蛙吗当他走过门口的一个小女孩时,那个女孩在他背后用力的捏了水蛙身上其中一个小孩的屁股,那小孩「啊」大叫了一声,阿嘉不禁侧目,小女孩发现恶作剧被人瞧见,竟然还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算了,不管闲事了,找洪国荣算帐才是今晚的任务。阿嘉沿着走道往前走,大会广播响起:「十号,换你表演了,十号」
有个打扮与周遭镇民明显不同的年轻女子从第一排站起身,带着满脸不悦往后走来,和阿嘉擦肩而过,当她走到门口,方才的水蛙刚好跑了回来原来他就是十号和她撞个正着,女生气得用日文大骂了一声,阿嘉不自觉的回过头,却只看到水蛙挥舞着两根鼓棒,一边喊着自己是十号,一边往舞台上去。。 。。 最好的网
海角七号 活动中心3
洪国荣看到阿嘉出现,还以为他是想来上台表演呢,先是微笑了一下,又是故作凶恶的骂道:「我犹叫是你不来了咧」
阿嘉递出吉他:「提去」
洪国荣脸色一变,阿嘉看他没有要接过去的意思,又说:「无我给摔坏喔」
「你摔看觅,」洪国荣这下恼羞成怒,威胁道,「好胆你摔看觅」
阿嘉怒意写在脸上,好,你要我弹是吧,我就弹,一把吉他都没有弹奏过就摔了是可惜了点,弹完就可以摔掉它了,他抓起吉他走上台。
水蛙已经在鼓组后坐下,台下的阿清开心的炫耀道:「看阮恒春的鼓开工了啦」
阿嘉拉开吉他套取出吉他,把套子随手一甩,就落在镇长前头,他上台,背起吉他,插上线,理所当然似的对水蛙说:「跟着」
然后吉他声响,一下子就引起全场的注意,阿嘉激昂弹着简单的旋律,快速跳动的音符同时宣泄出不满愤怒与悲伤,强烈的情绪感染了所有人,一时活动中心里的人都不禁站了起来,嘈杂的活动中心一时鸦雀无声,接着旋律更急更快,身后的水蛙呆住了,根本不晓得要如何跟上,阿嘉弹奏到拉出一个高音,忽然把线一拔,刺耳噪音让全场正专心聆听的镇民们都摀住耳朵。
阿嘉把电吉他从身上取下,然后就用力往上一抛。这下,你满意了吧,洪国荣他同时自台上一跃跳下。
不料,却有人接住了那把吉他。
阿嘉定睛一看,接住吉他的,竟然就是那天跟他打架的那个疯警察,他记得那天有个老警察来劝架时,叫他劳马。
「喂送信的,」警察劳马叫住他,不以为然的对他说,「弹吉他是一件很快乐的事。」
阿嘉不理会他,大步走过洪国荣,连瞧都不瞧他一眼,原本他打算就这样走出活动中心,但那个疯警察劳马却端着吉他上台,重新插上线,信手一弹,低缓轻松的旋律响起,然后接着是轻快带点俏皮,一时间全场的镇民又被吸引住了,包括阿嘉自己。
阿嘉愣住了,他没想到在镇上竟然还有吉他高手,更意外的是,那个疯警察拿起吉他,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不再是野蛮无礼充满暴戾之气,而是自然流露出了笑容,方才阿嘉明明叫他「跟着」却连半声也不响的鼓手水蛙,竟也在旋律感染下,很自然的打起鼓来,劳马回头对鼓手笑了笑。
台下又另一位警察摇着沙铃走上前,他正是那天阿嘉与劳马打架时前来劝架的老警察,他应着吉他声,用母语高声唱道:「呦迈啰索」台上的劳马也默契十足的应和了起来,水蛙明明是和他们第一次合作,却在他们歌声与吉他乐音带动下,自然的打出与乐声水乳茭融的韵律。
阿嘉先是微微张口,接着表情一沉,身为音乐人,他一听就发现,方才他那一阵暴雨般的弹奏虽然吸引了全场注意力,但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劳马他们的即兴演出,却是自然的感染了每个人,原来那疯警察说得没错,「弹吉他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想到这里,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输了」虽然没人会拿他与劳马相比较,但是他自己心知肚明一扭头,他离开了会场。
友子踏出活动中心。就一走了之吧何必跟这些人穷搅和,就跟日本方面说团不可能组起来,一切就结了,一想到这点,顿觉海阔天空,才正这样打算,活动中心内突然传出激昂的吉他声。
海角七号 活动中心4
短短的几个旋律,就诉尽了挫折与困境绝望与愤怒,友子不禁停下了脚步,弹奏吉他的,就是刚刚在活动中心和她擦肩而过的那个人吗友子方才气呼呼的走出来,没有多注意对方的样子。那乐音彷佛在诉说着友子的心境与心声,她深深起了共鸣,下意识的往回走,吉他声却戛然停止了。
然后是另一曲舒缓乐音响起,搭配豪迈的歌声,友子看到有个年轻人从活动中心走出来,骑上贴满绿色胶带的机车,他就是方才弹出那高亢旋律的人吗友子不禁对他多瞧了两眼,对方似乎也看到自己了,但是他脸上充满了不平与怒意,丝毫不在意友子的目光,瞥过来一眼后,就掉头骑车离去。
友子对他感到些微好奇,但活动中心内的乐声更吸引她的注意力,吉他慵懒的伴奏着鼓声衬托着,两位歌手高亢宏亮的嗓音,唱着不知名语言,那既不是中文,也并非台语,或许是所谓的高砂族的语言吧那歌声与伴奏听起来真是浑然天成,悠哉的气氛感染了听众,包括友子,彷佛可以忘却所有烦忧,友子也不自觉的叉起手来,在门口站着静静聆听。原来,这个地方真的有这么美妙的音乐。
或许是受到音乐感染,友子的心情也微妙的转变了,一平静下来,友子开始反省,在日本的时候,父亲曾说过,东京人从小只看过城市里的人造世界,有的人还以为西瓜长在树上,而猪肉本来就是一片片会走路的肉片呢,但是城市人却因为无知反而傲慢,因不知天高地厚而自以为高人一等,以城市的褊狭眼光看乡下而嘲笑乡下,自以为高贵,实则盲目。友子心想,自己是否犯了这样的错误呢
来到恒春以后,她老是觉得自己一个日本人,平时在台北工作,却被「下放」到这个「乡下地方」,所以看什么都不顺眼,现在她对恒春的看法有些改变了,对工作的想法也跟着改变。就留下来吧,如果恒春真的有这样的好音乐,为什么不帮帮它,让它有发声的机会呢这样想起来,自己的工作倒是相当具有意义了。
友子突然又有干劲了起来,好,她就来好好贡献一己之力,务必把这件事办妥。
她突然又想起了那个短暂弹奏后,带着一脸忿然骑车离去的年轻人,他也会是乐团的一员吗
狂飙,狂飙,狂飙。
阿嘉猛催油门,机车在暗夜空无一人的恒春小路上疾驰,但是却甩不掉一切。
重新接触到久违的吉他,以及听到劳马他们的合奏,唤醒了身体对音乐的饥渴,但也同时唤起了他想尘封忘怀的往事,而且无比鲜明,在台北的一切全都历历在目。
阿嘉并不在意「输给」劳马,这让他反省,他曾经痛骂台北,但是曾几何时自己也沾上了台北的傲慢,以为只有自己行,瞧不起故乡的人,劳马让他清醒了过来,但,也让他想起一山还有一山高,想起他在台北的完全失败,而且为什么,为什么他弹吉他时那么的快乐呢
矛盾困惑愤怒,他心烦意乱,太慢了,他的爱车太慢了,无法冲破这个世界的罗网,阿嘉急煞车,随手一停,他一面大叫,一面往海边奔跑,踢掉两只鞋子,然后转身往后一跃。
身边涌现无数纷乱的气泡,然后漂上海面消失,阿嘉漂浮着,沉浸在星空下的黝黑大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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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角七号 乐团1
洪国荣并没有因阿嘉不逊的态度发脾气,年少轻狂,谁不是那样呢再说,不管怎样他也是「阿珠口」的儿子,听她说,昨晚他浑身湿透,滴着海水,一言不发的回家,之后就蒙头大睡。再怎么说,让阿嘉上台也是洪国荣自己的主意,为了安慰她,他晚上到王爱娥家陪她,一早天还没亮,他准备出门,却发现阿嘉早已起床,正在擦车。
他瞥见一旁停着刷有「中华邮政」字样的机车,噢,邮局的机车已经修好了,所以阿嘉也可以把他车上的绿胶带拆下来了,他正在擦去胶带残留在车上的黏胶。
从王爱娥家走出来遇上阿嘉,莫名的有些尴尬,虽然明明平时全镇都晓得两人形同夫妻,但是阿嘉在时两人反而得遮遮掩掩,说来也好笑,别人都是小孩谈恋爱要躲着父母,怎么他们倒是父母谈恋爱要躲着小孩呢荒谬归荒谬,但只要阿嘉一天不认同他们,顾虑着王爱娥的感受,就只得躲躲藏藏。
他放下公文包,抹了抹脸,也坐了下来,抽了一张面纸,沾上清洁剂,和阿嘉一起擦车。王爱娥也正好端着一篮洗好的衣服走出来,洪国荣转头看到她,再回头透过打档车的缝隙看着阿嘉,两人相视无言。
洪国荣叹了口气,为了「阿珠口」,也为了自己,有些话还是该说,他一边擦去机车上的污渍,一边缓缓说:「阮某和恁老父拢真早就死了。」
阿嘉一面擦,彷佛没听到他在说话似的,洪国荣继续擦着,一边继续道:「我几个囝仔,拢出外在咧做工课,抑你几个兄弟咧,嘛拢出门在外,只有我佮恁老母一个人,真孤单呢厝买许呢大间,眠床搁许呢大顶」
阿嘉突然打断他:「拜托一下好否,讲到厝就已经在火大了,搁讲到眠床。」
看来阿嘉果然对昨晚他睡在他家耿耿于怀,洪国荣继续擦着,然后委婉的说:「人教会牧师嘛讲过,一个人不好,怹的上帝不才搁创造查某人,人本来就应该要互相斗阵作伙嘛」
洪国荣起身:「我话讲到这,希望你会当来体谅。」
他拿起公文包,王爱娥正站在晒衣架旁,方才的对话她都听见了,洪国荣走过去,拍拍她的肩安慰她。
而阿嘉也停下擦车,站了起来若有所思的轻轻靠着机车站着。
纵然小孩不体谅父母的苦心,父母总还是会帮他们着想,征选会已经办完了,该是把乐团组起来的时候了。
洪国荣坐上黑色奔驰车,往夏都驶去。
对洪国荣来说,夏都开的这个组团会议,也不过是个形式罢了,真正的人选早就决定好了,他没必要亲自搅和,阿清会帮他搞定一切,因此他悠闲的在会议室外坐着凉椅,看向波涛不兴的海景。
阿清也有自己要内定的人,他一开始就先主张:除了水蛙以外,其它人都不会打鼓,所以鼓手只能是水蛙。
不论是洪国荣的人还是夏都的人,都晓得这套「外交辞令」其它人会不会打鼓只是借口,重点是水蛙早被内定了所以没有什么意见。
但是友子却是状况外,昨晚她决定认真起来,现在一心只想着团员要选择最理想的人选他们说的那个人,不就是昨天撞上她的那个冒失鬼吗友子马上提出反对意见:「不可以因为只有一个人会打鼓就叫他打。」
「他打得不好是不是」阿清敲桌质问道,妳是有什么人选
友子很认真的提出「专业建议」,说表现最重要的是舞台魅力,可是水蛙实在其貌不扬,「他长得跟昆虫一样。」
海角七号 乐团2
阿清搞清楚友子只是嫌弃他的长相,不是有什么特殊要求,便不理会她,武断决定鼓手就是水蛙。接着,又讨论到吉他手,原本吉他手没有内定人选,但是昨天劳马的表现,让他们决定吉他手就是劳马了,这选择也考虑到贝斯手的问题,贝斯手比较尴尬的竟然没有人选,不过只差个贝斯手,要那个劳马教教他父亲欧拉朗,应该也是勉强能凑合着用。
阿清要引出劳马父子,便提道:「昨天那原住民吹口琴不错呢」
友子不知内情,一听,直觉的说:「摇滚乐团吹口琴谁听得见啊」
「谁说的,」阿清眉头一皱,这咧查某是按怎「人家昨天又打鼓,又弹吉他,又吹口琴,很好听呢每个人都嘛哇,拍拍手。」
洪国荣的另一个手下与阿清一搭一唱:「不然就叫他来弹贝斯吧」
友子只觉得越来越离谱,质问道:「吹口琴的怎么会弹贝斯」
阿清这下真的火了,这日本查某,搞不清楚状况就算了,不晓得自己在场只是个点缀品,竟然当自己作主起来了,真是有够白目,阿清忍不住数落了她一顿:「口琴和贝斯还不是共款是doremi,妳以为我不懂音乐喔」妳惦惦就对了啦然后一拍桌:「妳是来乱的是否」
友子被他无厘头的臭骂一顿,心中气得半死。她昨天还为这地方也有好音乐而很感动,没想到这些人真的是不可理喻,什么口琴和贝斯一样,这样还说自己懂音乐,简直是胡扯友子决定赌气不管了,看你们怎么乱搞。
友子完全不晓得阿清的用意,但是总算是安静了下来,正中阿清下怀,于是他说:「就按呢决定了啦」
接着才提到重头戏:主唱,阿清说:「主唱,就叫代表会主席怹兜彼个啦」因为洪国荣和王爱娥并未结婚,所以他委婉的这样提到阿嘉。
这下轮到夏都总经理状况外,「彼个彼个是谁啊昨日敢有来」
阿清解释道:「昨天弹吉他弹到变面彼个啦。」
「彼个会晓唱歌」总经理问。
阿清大声强调道:「人伊进前在台北嘛主唱呢,会写会弹搁会唱,这款人才是欲叨位找啊」
友子听不懂台语,只道是他们又在胡乱决定下一个人选,她实在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啧啧」了两声。阿清一听到,又吼道:「妳是来乱的是否」
「我有说话吗」友子顶嘴道。
「男人在讨论,妳女生啧啧什么」阿清破口大骂,友子一听之下,愤而起身走了出去,又是正中阿清下怀,他说:「免管伊啦,来,继续」只剩下一个键盘手要决定了,还是早点处理好,时间不多,临时组成的团需要相当多时间培养默契,越早搞定越好。
洪国荣静静的看海,没有在听里头讨论些什么,反正到头来结果总是一样的,他看到友子走了出来,还以为讨论已经结束了,看着海景,他有感而发道:「妳看阮这号海这呢美,是按怎一些少年人就是留未住」
他看友子没反应,叫道:「投摸口友子,妳看阮的海」
友子才被阿清的「无理取闹」搅得七窍生烟,只想一个人静一静,这个欧吉桑又不晓得一直对她说些什么,她转身打断洪国荣:「我听不懂台语。」
「喔。」
看起来,这个友子对乐团组成的过程很不高兴,洪国荣心想,日本人总是比较龟毛,不过,等团组起来,有了实际的表现,那就会让她刮目相看了,他对阿嘉有信心。
海角七号 乐团3
里头的讨论看样子结束了,洪国荣走了进去,和夏都的总经理寒暄一番,然后一行人很快兵分三路:夏都方面空出了一间地下室,搬进所有器材,充当乐团的练习室;阿清则去找来水蛙劳马父子键盘手,要他们今晚就集合到饭店开始练习。
而洪国荣自己那就是最麻烦的部分了:找阿嘉。
征选会后他把电吉他收了起来,但是为了避免阿嘉又发脾气,没有拿到王爱娥家去,等会儿他再拿到餐厅,交给她带回去给阿嘉。但,阿嘉会来吗这一切安排都是为了他,若是他不出现,就付诸流水了。
会的,洪国荣相信,昨天,他说要把吉他摔了,但不是也上去弹了一曲吗他终究是喜欢音乐的。
「明珠」
「噢,」明珠心惊,经理为什么特别叫住她,莫非那个远藤友子真的去告状了可是,也过了太多天了吧「有什么事吗」
「喔,我是要跟妳说一声,」经理道,「镇上不是说要组成在地的暖场团吗妳女儿被选为键盘手,代表会主席那边已经派人去学校通知了,我想妳也应该知道一下。」
「啊」明珠这下可愣住了,「大大没有报名啊,为什么会被选上」她知道镇上举办征选大会的时候也鼓励大大去报名,不料大大却只哼了一声,什么也没说,她只好作罢,这会儿又是怎么莫名其妙被选了
「是代表会主席亲自选的。」经理小声说。夏都总经理也同意这个人选,毕竟是饭店员工的女儿,他认为状况比较好掌握。
「噢。」
「记得大大放学后接她过来饭店,七点开始要在地下室练习。」经理说完就挥挥手离开了。
怎么这么突然,大大真的行吗明珠突然担心了起来,她倒不是担心大大程度不够,而是害怕她的脾气,从日本带大大回台湾以后,母女俩一直四处流浪,她总是忙着找下一个工作,没有什么时间管教小孩,自己强硬的个性却让大大有样学样,往好处想是「很有主见」,往坏处想就是「很自我」。
想起来,这也是自己对大大的亏欠,自己犯下了愚蠢的错误,却要无辜的女儿一起承担。
当她带着大大回台湾时,手上剩没几个钱了,她不敢回到恒春她没有脸见祖母所以,她先选择落脚在北部其实她也没什么选择,急迫的经济压力,让她只能先在桃园找工作。
孤身一人,带着个婴儿,实在很难找到工作机会,何况她也没钱请保母,最后她决定干脆自己当起保母,只要雇主同意她同时照顾自己的小孩就行了,就这样撑了一段时间。
然后她往北去,在台北一家珠宝店当门市小姐,一开始很辛苦,等到她成为能分红的正式业务员,收入就好了很多,再加上她会日文,更能做上日本观光客的生意,那几年她存下一百万,买了辆车,她考虑是不是该回恒春还奶奶钱了,不过她还不敢回去面对奶奶,也考虑到养育大大及日后上学的开销,所以又蹉跎了。
好景不长,先是她的倨傲脾气得罪客户,导致被公司开除,跳槽到同业后,景气转差,虽然国外高级奢侈品牌没受什么影响,她能待的本土品牌却全完了,她住不起台北,于是又往南迁徙,一口气搬到彰化,赋闲一阵子以后,做起带小孩的老本行。
可是她的脾气又坏事了,在台北过惯赚钱容易的日子,让她对托儿所的工作老是心不在焉,没多久就得罪家长,被所长轰了出去。
在她最困难的时候,教会收留了她,教会让她在教会开设的幼儿园工作,也能顺便照顾大大,而教会也救赎了她的心灵,她受洗信仰上帝之后,原本暴躁的脾气收敛了不少,也不再总是怨天尤人。
而大大与音乐的因缘也是从此时开始的。
明珠没有时间随时看着大大,往往只好任她爱去哪就去哪,而大大总爱跑到钢琴旁,有一天,老师发现了,就问她:「妳想弹弹看吗」
明珠正找不到大大,发现她又到钢琴边,连忙跟老师说:「老师,对不起啊,大大又乱跑了大大,走,我们回去。」
「明珠姐妹,」老师微笑着说,「大大没有乱跑,是我要教她琴呢来,弹弹看。」
从那天以后,大大就开始学起了钢琴,老师发觉她十分有天赋,就更用心教导她或许是遗传自他吧明珠心想,当初,他也是弹得一手好琴,唬得她一愣一愣的。
人家都说「学钢琴的孩子不会变坏」,大大是没有变坏,但是古灵精怪的脾气好像也没有因为学琴改善,就说上礼拜日吧,原本大大负责在教会弹钢琴的,却礼拜还没结束就来饭店找她了,一问之下,大大说:「是上帝把我赶出来的。」
现在大大终于又有表演机会了,身为母亲,明珠很高兴也很骄傲,但是又担心:她能跟乐团的其它人配合得好吗
海角七号 练团室1
水蛙骑着火红的越野机车,来到夏都前,停下车,从置物箱中拿出鼓棒。
真的要当鼓手了他有点紧张,又带着兴奋,他的鼓是在军中练熟的,父亲是一等士官督导长退伍,这职位不算大也不算小,当年在军中着实交上不少朋友,当水蛙入伍时,父亲动用了一点人情关系,把他弄到了艺工队里头,不料他这一打就上瘾了,决定退伍后以打鼓为业。
才过一两年,他就后悔了,能表演的地方不是夜店就是特种场所,乌烟瘴气的,再说正被扫荡,状况不大好,于是他说要回家,帮已经七十几岁身上有病的父亲顾店,把表演工作都辞了,回到恒春。
原本他说父亲生病只是当作离开的借口,没想到一语成谶,回恒春才发现父亲真的生了重病,撑了一阵子,还是过世了,把那家开在省道上的轮胎行留给了水蛙,水蛙对经营轮胎行一窍不通,店的收入时而黑字时而红字,最后索性把店收起来。
不过,他把店收起来,真正的原因,其实是为了接近机车行老板娘,而去当了她家机车行的员工,幸好老爸不在了,不然知道他为了这个原因把他留下的店收掉,铁定会浸他猪笼。
阿清跟他说要报名征选的时候,其实他也只是想在老板娘面前露一手而已,没想到竟然获选了,他起先很高兴,想了想压力就来了,这下子有可能在大舞台上表演,老板娘也一定会看到,可不能漏气啊
他边想着边走进夏都大门,冷不防突然有人大喊:
「马拉桑」
「哗,」水蛙吓了一大跳,没事干嘛大喊啊他皱起眉头,对那个人抱怨道:「马上马上什么啦」
「不是马上,是马拉桑」那个人指了指衣服,上头写了「马拉桑」三个字。
「啊」
「先生您好,」马拉桑堆起满脸笑说道,「这是一个全新的品牌,把原住民的小米酒重新包装,我们准备打入国际市场,千年传统,全新感受,这酒叫马拉桑,我先倒一杯给你喝喝看」
「呃不用不用了,」水蛙连忙拒绝,「我还有事」
那推销「马拉桑」的还不放弃,正要说些什么,旁边的柜台小姐打断他:「你是水蛙先生嘛请跟我来。」
呼好险啊,这种死缠烂打的推销员最麻烦,被缠上可就走不掉了,水蛙回头瞄了那个家伙一眼,然后随柜台小姐往地下室走去。
「这里面就是练团室。」柜台小姐说。
「谢谢。」水蛙推门进入,才一进门,阿清就大声打招呼:「水蛙」他连忙上前和他握手,阿清又大声说道:「有扎感情否」
「有有有」水蛙连忙说。虽然他是外省第二代,但是从小在恒春长大,台语也是说得很轮转,他手舞足蹈了一下表示有把热情带来,一转头,看到正背着吉他与贝斯的劳马父子,他大声招呼:「抑恁拢嘛有喔」然后自我介绍,「水蛙啦水蛙鼓手啦」接着他又往键盘手的方向要自我介绍,正要开口,却先有个熟悉的声音说:「水蛙」
水蛙愣了一下,「诶」那那不是小学同学,住附近的林明珠吗她离开恒春快十年有了吧同学们都跟她失去联络,怎么「诶妳什么时候回来的」
明珠被这样一问忽然间不晓得该如何回答回来,是回来台湾,还是回来恒春嗯,水蛙应该不晓得自己到日本去的事。
那个负心汉回日本之后,明珠起先是成天魂不守舍,过了不久,一个现实的问题让她整个清醒了过来:她怀孕了。
海角七号 练团室2
她没有他日本的联络方式,他说一回日本就会联络她,但是她等呀等的,就是毫无音讯,明珠情急生智,拚命回想他在台湾时有没有在什么场合留下资料买东西寄回家,填写文件之类的好不容易翻出了他的地址,这时怀大大也快三个月了,快瞒不住了。
她从小就只和奶奶相依为命,也只能找奶奶商量,原本她以为奶奶会支持她,没想到奶奶竟反对她去日本找他。
奶奶搬出了一本陈旧的相本,她说,这件事她从未和人提起过,当年,她曾经和相本里的日本老师秘密相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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