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个儿子从小要什么有什么,大抵从来不知道,有些事情,如果没有他的默许和认可,他怎么可能从鲁侍卫长嘴里听到真相?
飞机场的火灾爆炸,真相如何,他其实心里早有预料,只是,以往这种事,他都会亲手解决,可如今,再不让陆琛明白几分内里详情,怕是真的来不及了……。
“都说了。”能说的,不能说的,一概都已经点得很清楚了。他记得极清楚,当听到真相是,陆琛那张几乎要猝然裂开的表情,可一转头,还没过几个小时,竟然会亲自跑到一所高中去,找一个小姑娘。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他就从来没想过会在自大傲慢的陆琛身上发生。
得到了肯定答案,皇帝失望地闭上双眼!
“他就这么点出息?天底下那么多女人,非要去找一个高中生!”还分明是赫默关照的人。连皇位都没坐上,就敢去动赫默的人。他是嫌脑子搁在肩膀上太舒服吗!
“陛下,您息怒。或许不是您想的那样。”鲁侍卫长心底其实也有点摸不着这个大皇子的套路。这个时候在皇室里巩固权利比什么都重要,怎么还有闲情逸致跑出去浪费实际那。但看到眼前皇帝怒极攻心的样子,他还是忍不住劝道:“殿下去找那个冷奕瑶或许是为了正事,我记得,当初殿下的外公和她是一起乘飞机来的首都。说不定,有什么关节我们不知道。”
可这话,他觉得自己解释得都牵强得很。皇家机场出的意外,第一反应就是找一个毛头丫头去解释其中因由,陆琛的做法太匪夷所思。
“他又不是孩子了,什么事都想着靠别人!”皇帝一声怒吼,脸上泛起青色。手上几乎青筋曝起。
一声怒骂,还未平息,整个人豁然一僵,像是被什么劈中了脊梁,皇帝的脸上豁然显出一片痛苦神色,手臂僵在半空,瞳孔开始不断的放大。
鲁侍卫长只觉得心跳都要停了,吓得赶紧要宣御医。
却在张口的那一瞬,忽然想起什么,赶紧疯了一样地朝书柜的某个抽屉翻去。
很快,里面露出一只盒子。小巧精致,打开来一看,却只有五粒小小的药丸。
随手从桌上将水杯拿起,再顾不得什么君尘之谊,一把掰开皇帝的下颚,喂了一颗药进去。
皇帝被呛住,声道像是要被撕裂一般,撕心裂肺地咳着。
但鲁侍卫长看的分明,那粒药,陛下是彻底下肚了。于是,赶紧递上水杯,就听“咕咚”“咕咚”“咕咚”——皇帝像是在沙漠上渴了三天三夜的游人,终于获得了生命之源,死死地抱着杯子,直到最后一口水饮尽,他的脸终于显出一份人色。
侍卫长的心,终于恍恍惚惚地安了下来。
镇静下来之后,便只剩下深入骨髓的后怕。
皇帝亲自接待了军界的弗雷之后,这世上,断然没有厚此薄彼的道理,既然开门会客了,皇室其余人纷纷来访,在送走最后一位皇室要人后,就已经明显的体力不支,当初一个倒仰直接倒在办公桌前,吓得他深更半夜直接把陛下的御医直接秘密接进宫。
只是,当初,御医脸色难看地将陛下照料好,也就只留下这一小盒药丸,说唯有在“万不得已”发生的时候,才可使用。毕竟,这药丸,与“强心剂”一个道理,用多了,怕是陛下的身体便真的是油尽灯枯了。
坐在椅子上的皇帝像是被人从海里捞出来一样,终于缓了过来。一个人坐在那里,喘着粗气。
鲁侍卫长终于从过往一下子惊醒,小心翼翼地将他一把扶起,送到旁边的床头,脸上一片沉重。
“陛下,您千万保重身体。大殿下再不是,可毕竟也是您儿子。”也是您现在唯一名正言顺的儿子了。即便看怒其不争,也只能硬压着往前上,总比让别人夺了皇位来得强。这话,其实并不用提,房内的两人都知道。但,不提,估计皇帝真的会被自己这亲儿子的做派活活气死。
皇帝吃完药,脸上晦涩难掩。鲁侍卫长说的一切,他何尝不知道?
陆琛如今长成这个样子,皆是他一手促成。如果当年……。
像是想起什么难受的往事,他的脸上倏然一僵,随即,像是被人抽干了身上所有的力气一样,随意地摆了摆手:“算了,你下去吧。”
如今现实已经这样,何必再提当年。宠也罢,怒也罢,那几个心怀不轨的人想把皇位从他手里直接夺走,那也要看他给不给!
鲁侍卫长小心地扶着他躺倒床上,盖上被子休息后,才轻轻提着步子走出房间。
关门的那一刹那,他眉间可以掩藏的阴翳再也遮盖不住,满满地罩在脸上,乌云密布。
皇帝陛下的身体,撑不了多久了……
但,那又怎么样?
自从上次那个弗雷少校敲开陛下紧闭的宫门之后,随即而来的各路人马就没有停歇过。但凡陛下在人前露出一丝蛛丝马迹,这皇宫内,立马大乱!
他烦躁地甩了甩头,为今之计,只盼着那位大殿下能使出雷霆手段,否则,以陛下这病弱之躯,他实在是,想都不敢想……。
像是从心底涌上一层郁气,他深深地叹息,眉目紧皱。
当他重新调整了表情,从门口走过,却并未发现,在走廊尽头,一道丽影已驻足良久。
宫女侍婢低头浮在她的脚下,卑微到地底,从头至尾没敢抬头。
鲁侍卫长刚刚那声长长的叹息声,像是能压断她头颅的最后一根稻草,此刻,她整张脸青白江交错地埋在地毯上,只希望眼前的主人能绕过她一命。
这皇宫,富丽堂皇、骄奢淫逸,可那些都是针对主人,而他们这些奴仆,自进宫的那一天起就明白:不该问的不能问,不该说的话不能说,不该听的不能听!
而她今天却犯了最后一条!
皇帝的病况竟然连侍卫长都已绝望,怕是真的要,大限将至…。
这个消息简直就是催命符,她绝望地将身子埋得更低。眼中泪水翻涌,却不敢轻易落地。
浑身的关节不受控制地开始战栗着,她像是祈求最后一抹希望的蝼蚁,所有的生机都捏在此刻站在这里纹丝不动的女主人手上。
这一刻,似乎过了许久许久,久到她的背后都已经被汗湿,终于,她听到一声冷淡的声音自高而下的传来:“去你的房间自行割了耳朵和舌头,晚上我安排人送你离开。”
宫女倏然一颤,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明明是悲惨欲绝的消息,此刻,她却是由衷地由衷逃出大难,豁然重生的庆幸。毕竟,至少,命是保住了。
站在原地女主人,睥睨地看在脚下的侍婢喜极而泣的模样,冷冷地勾了勾唇。
两害取其轻,人莫名其妙地在皇宫死了,绝对更惹人耳目。为今之计,以“探亲假”的名义放她出去,至少皇宫守卫会亲眼见证这么个人是全首全尾出的宫门,至于她出宫之后……。
再发什么,那与她就绝无半点关联了。
女子眼底闪过一抹冰凉冷色,再不看跪在地上的侍婢一眼,转身,渐行渐远……
身姿聘婷,举止端庄,优雅妩媚的气息像是将她的年纪都弱化了,显得格外令人倾慕。
宫女却不知她所有的未来已经在这一刻彻底断送,反倒是感激涕零地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恭送主人离开。
二王妃,虽然自父亲遇害后便像是换了一个人,但,与宫中其他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子比起来,果然是个和善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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