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瑶……”她张了张口。当年离开的时候,乳名只取了樱桃,冷家却给她取了名字,她一直知道。
“长公主身份贵重,怎么知道我小名?”冷奕瑶慢慢地回过头,静静地睨她一眼,忽然侧头微微一笑。那目光,带着疏离,平静而淡然,仿佛,一点都不在乎。
长公主却只觉得自己忽然被割了一刀。
面对冷奕瑶的反应,不知道为什么,她下意识地绝对,对方知道。什么都知道!
否则,不会这般冷静,更不会这般无动于衷!
她张嘴,正想要在说话。
背后忽然一支冰冷的手,直接掐住了她的手臂。
她回头,迎面却看到自己母妃冰冷的侧脸。
那一瞬,她手臂一僵,脸上所有的反应冻结。
大王妃冰冷地看着她,良久,抬起脸,已经是一片从容优雅:“冷小姐,时间不早了,待在这里无聊的很,晚宴已经开始了,何不和我们一起下楼?”
大王妃目光扫过整个房间所有宾客,原本还一脸好奇心的众人,只觉得被这目光一扫,心头一片冰雪,哪还顾得上八卦,顿时侧了侧头,装作什么也没看见的样子。
一时间,房间内,人心浮动。
众人只觉得,眼下情势,越发诡谲。
长公主脸上浮现出一片惊惶。
好不容易才回到帝都权利圈,最高兴的人,除了自己便是母妃。
当年的丑闻,如果就此再被揭开,只会越发难堪。以母妃的手段……
她浑身僵硬,不知不觉,慢慢垂下视线,不敢将冷奕瑶放在火上烤……。
冷奕瑶却像是没有感觉到大王妃的威压一般,淡淡的笑了:“我身体不太舒服,就不下去了。王妃还请自便,不要因为我坏了兴致。”
长公主明显感觉到大王妃的不快情绪,只是,心底到底还是自豪的。自己的孩子,比想象中的坚强的多。
“母妃,时间的确不早了,陛下怕是已经在大厅了,我们下去吧。”她想了想,顺着冷奕瑶的话,劝大王妃离开。
大王妃冷冷地看她一眼,见她目光毫不闪躲,想起当年的孽缘,一口银牙差点咬碎!
冷家都是一群硬骨头。
看似追名逐利,实际上手段非比寻常。
当年,冷奕瑶这个私生子,原本可以不再留下,偏偏女儿不忍,强硬生下来。被冷家抱回去,当成了一张保命符。
涉及家族命运,冷家铤而走险,声称但凡冷家出了意外,那这个孩子的秘密便会公之于众!
否则,她哪里能忍这个孩子长大!
大王妃冷哼一声,装作没看见女儿眼中的恳求,再往前一步,正待说话,却听一声矜贵高华的声音从门口处响起:“这是怎么了?”
这声音……
众人回身,惊愕地看着站在门口,一身笔挺军装的男人,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什么时候,元帅竟然站在那里!
仿佛,从头到尾,都洞若观火!
饶是大王妃,此刻,背后亦吓得一片冷汗!
刚刚太过激动,竟忘了,如今冷奕瑶不是无依无靠!
她身后,站着的,何止是皇帝!
这位,才是真正的依仗!
就在众人面色一白的时候,赫默一步一步朝着窗台走去,目光连看都未看旁边的大王妃和长公主。似乎,在他的眼底,除了冷奕瑶,没有任何人值得他浪费一眼。
“你怎么来了?”冷奕瑶有点好笑地看着这个男人。
上次,陆琛邀请她来皇室假面舞会的时候,他就突然出现,截胡了开场舞,如今这人倒好,连面具都不戴了,直接隆重出场!
分明是陆琛的场子,这人却总是如入无人之境!
作为军界的统帅,这样不会皇室面子,真的好吗?
冷奕瑶好整以暇地侧身看他,眼底笑意浮动,哪里有一丝心情不快的样子。
赫默无奈摇头,轻轻叹了一口气。
原以为自己的出现能让她微微吃惊,谁料到,这人压根就是个不动明王!
刚刚的情景他看得一清二楚,她倒是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样子,也不知道,这份心性究竟是从哪里养出来的。
长公主的女儿吗……。
当初的背景调查,什么都没有查出来,果然是因为被动了手脚。
只是,看大王妃的样子,应该不仅仅是她一人所为。
赫默一边想着这些,一边轻轻勾起冷奕瑶的下颚,似乎在打量什么。
冷奕瑶也不急,就任他这样勾着自己,挑眉轻笑。远处看上去,倒不像是元帅在撩人,反倒是冷奕瑶在考验某人的意志力一样……。
弗雷站在最远处,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差点都要捂住眼睛了。
这两位,每次秀恩爱的时候,都不避讳常人,好歹也挑个好一点的环境啊。当着这么多宾客的面,把大王妃和长公主晾在一边,玩互撩的游戏,当真好吗……
自赫默一出现,冷奕媃拽着冷超的手心便下意识地收紧。
从刚刚长公主那诡异的只言片语之后,她就一直处于惊愕的状态,如今,看着哥哥那张铁青的脸,只觉得心底那个洞,越来越大、越来越深……
当年,她年纪还小,除了记得母亲夜里凄厉的哭声,还有那个妹妹来路不清之外,根本不知道对方的生母究竟是生母身份。
哥哥呢?
她只记得,当初那个“小三”上面示威的时候,自己和哥哥站在角落,怕是连哥哥这么多年来,也不曾料到,对方的身份竟然这么特殊。
所以,她之前对冷奕瑶做的那些,哥哥只是睁只眼闭只眼,从未出手。
如今怎么办?
如果是真的,如果冷奕瑶真的是长公主的女儿,那么当年她对冷奕瑶做的那些事,还能不能藏住?
她只觉得,心底那个黑洞转瞬间就要吞噬自己!
怎么办?
怎么办?
她吓得面无人色,踉跄地往后倒去。
冷超回过神,很快地攥紧她的手腕,只是,动作稍微迟了一秒,她到底撞到了背后的茶几。
“嘭——”
茶几随着惯性,在地面上拖出声响,顿时,所有人的目光直直地朝她望过来。
那一瞬,她清晰地看到长公主眼底那清冷透亮的眼神。
瞬间,连面纱都挡不住她脸上的惨白!
长公主见冷奕媃一副心虚理亏的模样,顿时反应过来,今天会来到这间套房的缘故!
刚刚冷超解脱的那些说辞,她是一个字都不信!
如今,再看一眼站在旁边的晨丰贺,想想刚刚小公主所说的一切,脑子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分明是冷家这个作死的女人想要害她女儿的名声!
她眼底豁然如猛虎盯上猎物,森冷地瞪着她,脸上怒气直升,再顾不上别人怎么看,高声朝着站在四周的皇家侍卫喝道:“给我把这个贱人绑起来!”
“不,不,我什么都没做,凭什么绑我?”
冷奕媃已经吓得眼泪都在眼眶里盘旋,此刻看到站公主那威严凌冽的目光,顿时恨不得蜷缩成一团,死死地用双手捂住脸,疯狂地摇头。
大王妃皱眉,刚想出口,便被长公主那双通红的眼睛惊得一愣,随即,看了一眼站在那脸色难看的冷超和瑟瑟发抖的冷奕媃,到底没有再说一个字。
“凭什么绑你?”长公主冷笑,为了冷奕瑶的名声着想,她当然不会随意把刚刚那出姐姐设计陷害妹妹的闹剧说出来,但这又有什么关系?“本殿要绑你,难道还要理由!”
她残酷一笑,下一句却是没有说。
被说绑她,就算是杀了她,现场谁会拦她!
她这么多年都未见过的女儿,在冷家竟然被这么个贱人设计,在她眼皮子底下还敢推诿,她竟然还敢问凭什么?
长公主冷冷地望着她,如同再看一个死人。
皇家侍卫见大王妃并不阻拦,长公主气势正盛,又不涉及冷奕瑶这名贵客,顿时,如狼似虎地一拥而上。
冷超只一个人,面对这么多皇家侍卫,就算是长了三头六臂都不够,哪里能拦得住。
转眼间的功夫,就见两个皇家侍卫直接将冷奕媃的手反扣在背后。
冷奕媃死命地挣扎,却像是无依浮萍,一点用处都没有。可那挡在脸上的面纱,却在她强力挣扎的时候,忽然松动。眼看着就要掉落下来,吓得她目光呆滞,浑然一惊。
可到底还是反应慢了一拍。
只见,那面纱随着刚刚挣扎的力道,究竟是慢慢地坠落在地。
下一刻,整个房间里的气氛便是一静。
所有人惊讶地看着她脸上那狰狞的疤痕,目光交错,宛若在打量一个丑八怪!
这样鄙夷、探究的目光,像是活脱脱地将她身上的衣服都扒开,将她最后的一丝尊严都踩在脚下!
当年,她对自己的容貌有多自负,如今,受到的钻心之痛,就有多么惨烈!
“啊!不要看!不要看!”她想要挥舞双手,可是手臂被侍卫反扣在背后。凄厉沙哑的声音在房间内盘旋,眼见就要坠入疯狂的边缘。
忽然,身前的冷超动了。
他径自低头,将地上的面纱捡起,重新戴在冷奕媃的脸上。
这一个举动,像是忽然将冷奕媃定住。她哆嗦着双唇,静静地盯着自己的亲哥哥,良久,眼底的泪水,大颗大颗地滚落!
这世上,如果真有人对她还存有心慈之意,大抵只有眼前的一母同胞的哥哥。
冷超轻轻地将她的眼泪一滴滴地擦干,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慢慢地转身,看向一直作壁上观的冷奕瑶,良久,缓缓俯身,低下头颅:“奕媃做错了什么,都是我没有教导好。但看到是亲姐妹的份上,你原谅她这一次。我保证,从此以后,她不会再给你添麻烦。”
这一次,话已经说的清清白白。不再用“误会”两个字来模糊视听。
眼下,都是明眼人,再装模作样下去,也于事无补。
冷超自认,冷奕媃干的事情的确上不了台面,冷奕瑶袖手旁观完全可以理解,但在家族名誉面前,毕竟冷奕瑶还是姓“冷”,除非她能撇开这个姓氏,否则,到底要顾忌自家的名声。
他不想把事情弄到最难看的地步,所以,第一次,他向她低下透露。作为冷氏的继承人,他几乎将自己的面子也已经踩在脚底。
冷超的容貌气度,哪怕在帝都,都算得上是非同寻常。眼见,这位朝着自己的妹妹低头认错,旁边围观的人都忍不住轻轻叹息。这要是换在别的家族里,怎么会有这种情况。
要说,也只能说这位冷奕瑶腰杆子够直。背后站着的人,除了元帅、皇帝,如今又加上一个长公主。这般一想,帝都内,谁敢得罪这位小祖宗?
面对众人的面面相觑,冷奕瑶看着冷超的所有作为,却不过轻轻一笑:“你保证?你拿什么保证?这次又不是她初犯。上一次,我都饶了一回了,这一次,你是准备把你手上剩下来的百分之五十继承权也给我?”
冷奕媃僵硬的脸上忽然一片恐慌。
她想起来上一次,在D城,自己安装窃听器的事情被冷奕瑶发现之后,顺眼自己便被人挖出所有的黑幕,很快,哥哥也丢了百分之五十的继承权,如今,父亲想要借势,根本不可能维护她,如果哥哥再因为这个弄丢了继承权……。
她颤栗地望向冷奕瑶,像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一样。
冷超抬头,面色冷冽。
冷奕瑶对冷家压根没有情感归属,所以,刚刚他话里隐射的家族荣誉,对她而言,没有一点影响力。
站在旁边的长公主,一听,竟然不是首犯,之前已经饶过一次,心头如火上浇油,烈焰喷火!
好啊,这就怪不得她了。
“给我剥了她的衣服,挂在外面的树上!”她直接朝着皇家侍卫下令,一脸狂怒凶悍,如同护仔的母狮!
冷奕媃只觉得眼前一黑,颓然惨叫:“不要!不要剥我的衣服!”
在帝国,男尊女卑,对女子束缚又极为苛刻。她如果在皇室宴会上,当众被人剥了衣服,以后难道还能嫁人?怕是被人避如蛇蝎还来不及!
“慢着。”一直淡漠地看着眼前一切的冷奕瑶却忽然开了口。
四周所有人表情都是一愣。心想,难道这是求手下留情?
长公主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向冷奕瑶。
她都被人这样欺负了,难道还要放这贱人一马?
就连赫默都忍不住挑起眉间,静静看她一眼。以德报怨?这不是她风格啊。
就见冷奕瑶微微一笑,忽然走向冷奕媃。
她一靠近,冷奕媃像是被吓破了胆,往后微微一缩,连脸上的疤痕都不去遮挡了。
冷奕瑶却轻轻一笑:“剥衣服不太合适,我看,还是处以鞭刑吧”。
“哄——”
清清淡淡的几个字,却惊得整个屋子的人,脸上一白。
鞭刑,那可是处罚奴隶的刑法!
长公主静静地看她一眼,神色缓缓平静,随即,唇角一勾,仿佛颇为欣喜:“既然是家事,事情由你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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