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丫头净胡说,我那是哪种小气的人!”白绍仪立刻极其败坏的堵上梅丽的嘴。
“他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现在的赵一涵不是以前的赵一涵了。她心里没了儿女情长,只有雄心壮志了。我竟然有些羡慕现在的她,不依靠男人,靠着自己,走自己的路,也和男人似得做出来一番事业。”清秋故意做出一副羡慕的口吻,幽幽的叹口气:“我以前何尝不想也做出来一番事业,谁知竟然是生生的被耽误了。梅丽,你还年轻,可要想清楚了。嫁人固然好,只是嫁了人再也不能随意了。你看赵一涵现在行动独立,风生水起,以前她做赵家的千金小姐,做谁的太太。也不过是依靠着别人罢了。大家还是对她好多半是看在她家世的份上,大家远着她,也是因为她家里出事。你看现在,别人对她是真心敬佩也好,是趋炎附势也罢,全是她自己争取来的社会地位。”
“谁敢看轻你,我认为不管是家庭主妇还是事业女性都改被尊重,尤其是家庭主妇更改被尊重,她们舍弃了自己事业发展的机会,把自己全身心的奉献给家人才是最伟大的。父亲和母亲就要来上海了,我们一家人总要回老家一趟,然后咱们在上海还是去别的地方都听你的意思。其实上海的大学也不错的,你这样优秀的学生,不管哪个学校都受欢迎。今后你在学术的成就会举世瞩目的!”白绍仪赶紧对着清秋唱赞歌,心里暗骂赵一涵,你春风得意找到自己的舞台就少在清秋跟前嘚瑟了,女人的心思很难琢磨,估计是清秋想凭着自己的才学总该比赵一涵在事业上进步,她有点失落了。
清秋给白绍仪个算你识相的眼神,转开话题和梅丽说起来谢玉树的事情。耳边是梅丽害羞娇嗔似真似假的抱怨和清秋善意的嘲讽,白绍仪深深地舒口气,看样子赵一涵的风波是彻底的过去了。赵忠恕若是看见自己的妹妹走上正路心里也该欣慰了,只是赵一萍什么时候是个了局啊。
白文信夫妻终于从北京来了上海,一家人见面想起来当初离开北京的原因,大家都是百感交集。清秋看着白夫人眼角露出来的疲惫,歉疚的说:“都是我们不懂事,不能承欢膝下,孝顺父母,还叫父母跟着受累。真是不孝极了。”
“你们有孝心我们就满足了。那件事和你们没关系,若是非要找出谁的毛病。就是那个小子肯定在学校不检点,对谁都笑的命犯桃花的。我和你说了,这里和英国不一样。你在外面把那套绅士风度给我收起来,对那个女人都殷勤备至的。不叫人会错意才怪呢!怎么不叫你遇见个厉害凶悍的女人,叫她误会你要调戏她,狠狠地给你一顿打才叫你长记性呢!入乡随俗!我当初白教你了。”白夫人宽慰的拍拍媳妇的手,叫清秋不要介怀,一转身白了儿子一眼。
“刚见面就看我不顺眼,我都奇怪了,我和清秋到底谁是你亲生的啊。一见面就凶我!”白绍仪无趣的摸摸鼻子,低声的抱怨着。
“你母亲说的都是至理名言,世事练达及文章,你太莽撞了,今后要学的还多着呢。”白文信拿着庭训的派头教训了下儿子,白家的传统,娶儿媳妇是极其谨慎的,但是字媳妇进门之后,小夫妻之间有了矛盾,长辈都是向着儿媳妇书说话,至少在面子上是这样的。不轻易挑媳妇的错处,也是和睦兴盛之道 。
白绍仪自然知道家里的做派,他做个委屈的样子,摸下鼻子怏怏的说:“我哪里和她说过几句话,真是飞来横祸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吧。”说着大家上车不提。因为父母也来了,白绍仪也不好再在李律师家住着了,他们收拾出来上海的房子,已经搬进去。冷太太前几天已经回了姑苏老家看望母亲去了,白家和金家的祖籍在扬州,过也是要回去看望老家的人的。
他们进门的时候,桂花正在满院子的追着元元,元元看见好些人进来,她外头忽闪着眼睛仔细的注视一会他们,白文信对着孙女露出来个笑容:“分开几个月都把爷爷奶奶给忘记了。看爷爷给你带什么来了?”说着白文信从口袋里面摸出来个极其小巧的蝈蝈笼子。那是白文信从琉璃厂淘换来的花丝镶嵌,用金丝编制蝈蝈笼子。
元元盯着祖父母,似乎在回想什么,半晌她一笑,跑到白夫人跟前一下投进她的怀里。白夫人弯身把孙女抱起来,元元搂着白夫人的脖子亲着她的脸颊:“奶奶,路上辛苦了。”说着元元对着白文信一笑,要去亲祖父的脸颊。
白文信夫妇听着小孙女的话,幸福都要化了,白夫人激动地抱着孩子,使劲的亲下她胖嘟嘟的小脸蛋:“我的小宝贝,我可想死你了。我们路上不辛苦,见着你个小东西,哪有什么辛苦的。”
“元元竟然才一岁就能口齿伶俐,这个孩子绝对是早慧,以后要好好地栽培肯定能成大器。”白文信就着妻子的怀里,逗着小孙女。
大家进屋先互道辛苦,白文信一身轻松的靠在沙发上,环视着屋子里面的摆设,“屋子还没变,这个宅子还是我和你母亲成亲的时候在上海置办的,这些年还没怎么变样。只是屋子里面的装饰有些过时了。等着闲了在慢慢的修整吧。我无官一身轻,也该享受几天含饴弄孙,侍弄花草的悠闲日子了。”说着白文信说起来北京的情势 。北京的形势越来越紧张,已经有不少异己分子被抓得抓,杀的杀的。一些教学者对当局的强横粗暴意见颇深,有些人已经离开了北京或者去了上海,或者去了广州福建等地。
好些官员都人心惶惶,奈何他们是靠着人家挣饭吃的,心里不满也只能忍耐了。不过一些门路活络的人已经开始寻后路了。说着白文信微微的拧着眉:“雄起想请你和广州那边走动下,他那个总理真是鸡肋,想撩开手也是一时难以脱身。你和赵忠恕不是交情不错,他还力邀你过去呢。你的意思呢?”
“我倒是想去那边看看,和忠恕很久没见了,虽然我们时常通信但是很多话还是需要当面说的。至于去广州谋个职位,父亲你觉得他们还用接着憋屈在南国一隅么?北边已经是盛极而衰,看着体积庞大,其实已经是内囊全都空了只剩下个空架子了,就和纸糊的怪物似得,只要一口气就能倒了。我也不用这个时候急匆匆的投奔过去,反而叫人看不起。”白绍仪对局势有自己的看法,广州那边迟早是要成事的。
“你想的也对,时间不早了,大家路上都累了早点休息。我们后天启程去老家扬州。真是乡音未改鬓毛衰,一转眼离开家乡已经很久了。”白文信想起来自己少小离家,感慨一声。当初是想着要做一番事业,谁知在外面奋斗多年,还是白丁一个回家了。
父亲那里是落魄回乡,我想肯定有人已经和父亲接洽去新政府任职的事情吧。广州那边有你不少的学生故旧啊。白绍仪知道父亲还有话嘱咐他,亲自上前扶着白文信上楼去了。
白家一行人从上海出发,沿江而上很快就到了扬州。清秋踏上扬州的地面生,她忽然想起当初自己便是从这个运河码头上登船离开扬州的,从此之后再也没回来过。虽然林如海祖籍姑苏,可是一家人在扬州的时光是最多的。这个地方有她上一世最美好的记忆了,父母疼爱,谈笑随意 ,多少下人服侍,一切都可按着她的心思来。只是幸福的生活是短暂。自从贾敏病,她的生活就没了阳光。
“你想什么呢?扬州自然不能和上海北京比,不过这里瘦西湖倒是值得一游,赶着闲了我们去游湖。”白绍仪打断在出神的清秋,白家来接他们的车子已经等候半天了。
清秋微微一笑,暗想着自己对扬州的了解未必比白绍仪少,白绍仪才是真正从小就离开老家,跟着父母远走他乡呢。
扬州到底是江南富庶地,街上虽然没有上海摩登繁华 ,却还是人烟茂盛,街上店铺还保存着以前的特色。车子走了一会,转进个深深窄巷子,清秋坐在车上看着外面的景色,心里的熟悉感觉越来越深,等着车子停下,清秋抬眼一看那两扇紧闭的黑油大门,门口两个不怎么起眼的青石门墩,上面是荷花白鹭的纹饰 。其中一边的门墩上,荷叶下藏着只鸳鸯。清秋忽然心里一热,兜兜转转,她又回来了,只是物是人非,父母早已经不在了。
“清秋,你怎么了?好好地哭什么?”白绍仪关心的语气,把清秋拉回了现实。
☆、第九十九章
清秋才发现自己的脸上已经是湿漉漉一片了,忙着拿着绢子胡乱擦了脸,掩饰着说:“没什么忽然觉得这个地方很熟悉。也不知怎么的就伤感起来。”
“这个宅子是上一代人置办下来的,咱们家的老根子不在扬州城里,却在扬州城外面庄子上。扬州这个地方自古是富商云集,以盐业兴盛的。可惜到了前朝后期,盐业衰微,那些盐商们都逐渐的没落了。这个宅子据说是扬州最有名的盐商家的一半宅子,再往前推还曾经是盐政衙门的后宅子。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无从考证,不过里面花园庭院确实精致生,还而且不俗。”白夫人对着媳妇说起来宅子的历史。清秋控制住了情绪,有些歉疚的说:“我真是个没见识的,好好地哭什么?”
“你说到了门前忽然心里有种熟悉的感觉,那就是上天冥冥之中注定你要做我们家的人。我们要在这里住上几天呢,你有的是时间在这里逛逛,可能绍仪对着这里都生疏了,我记得我们走的时候绍仪还是个几个的孩子呢。好像是刚开蒙没多久。”白夫人说着大门打开,早有白家的下人听见消息忙着出来迎接。
白家人口真的不兴盛,这个宅子是当初白文信的父亲购置的,他本来是个做丝绸的商人,虽然祖上做过不小的官员,奈何他性子耿直不喜欢官场上趋炎附势的一套。在翰林院混了几年也不能得一个实缺,又不肯拿着银钱走动关系。他干脆接着丁忧的借口回家了,那个时候上海早就开埠,常州苏州也跟着商业兴盛起来,他做起来蚕丝和茶叶的生意,用这些东西换了洋布和肥皂火碱什么的外洋的东西。一来一去家业兴盛,也不想在官场上苦熬资格了,家里发达起来,他还不忘读书的传统,因此白文信和白雄起的父亲还是科举出身。
白家老太爷在大儿子中举,又生了小儿子后,为庆贺双喜临门,决定搬到扬州城常住着。正巧赶上这个宅子出卖,他看了房子,觉得这处宅子地段好,很宽敞,以后两个儿子成家立业都能住下,而且最难得是这个宅子庭院房舍处处带着雅致,不想生一般盐商的宅子,只一味的炫富,庸俗喧嚣,艳俗不堪。因此白家老太爷也没怎么讲价钱,直接花了几万银子购置下来这个宅子,又修整一下,就把家安在了扬州城里面了。
清秋跟着众人慢慢的走着,到底是沧海桑田 ,很多地方都变了。白家的宅子现在是白文信和白雄起叔侄两个共有的,白夫人指着一个雕花门说:“东边的宅子是绣珠家的,咱们家在西边,虽然算是分家了可是你知道的,咱们两家全在外面,没有彻底隔断了。大家还是一个大门进出,算是一家人。后面的园子也是没分开的。你和绍仪就住在他以前的院子里,那个地方很安静,算是最好的一处了。”
白文信和侄子一家很亲近,加上他们都是闯出来点名堂的人,自然不会小家子气的为了个祖传下来的宅子斤斤计较,拿着墙隔出来两家子。因为白家的人丁少,白文信多年一直在外面,这个宅子也就是几个老家人在看着。好在他们时常修整着,白文信他们一行人忽然回来,也是五位齐全,房子家具都是现成预备好的,只要稍微的清扫,能立刻住在里面的。
看管房子的老金亲自端着个茶盘里面放着四杯茶进来,白文信见着老金戏谑的笑道:“你个老货,我离开扬州的时候你就是这个样子,一转眼二十多年了,你怎么还是没变样啊。莫非你是偷了太上老君的仙丹不成?你叫人来端茶就成了,还亲自端来。我可不敢喝你端来的茶!你这样端着盘子进来吓我一跳,还以为是去别人家做客呢。”说着老金也笑了,他还是很坚持的给白文信亲自递上一杯茶:“老爷只拿着我取笑,您是可怜我,看着我老了。我哪能就顺杆爬,忘了自己的身份。这些年,我倒是过得好,守着个大宅子,不缺吃不缺喝,每天扫院子还叫什么事情。倒是想着老爷在外面不知道几千里几万里远的地方。若是老太爷见了今天家里热闹起来,一定会高兴地。”说着老金给白夫人端茶。
白绍仪看着老金还要给自己亲自上茶,忙着站起来自己接过来:“我可不敢叫你给我上茶,记得小时候我叫你给我捡挂在树枝上的风筝,对你直呼其名被母亲听见了我是被一顿好揍。金叔是跟着我祖父的人,您在白家的时候还没有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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