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唐朝对打压世家大族不遗余力,世族怎么肯再为李唐效力,殿下是否多心了?”
顾贤也是刚刚想透这一点,可他并不是真的认为付泽凯是撺掇柏钧昊立后的人,只不过是白问一句罢了。见付泽凯神情不似作伪,顾贤愈发肯定了自己的推断。
“孤不过是问一问,付相别往心里去。至于木炎那边,咱们留心就是了。”
“楼儿的湛露居吃食是拔尖的,比宫里的菜色不差。楼儿孝顺,专门嘱咐了湛露居每日里给孤备着一桌,晚上宰付相若是得空不如陪孤一起去湛露居尝尝?”顾贤挑唇一笑,“听说湛露居最近是南山苑的总管房贵给看着的,新添了些花样,孤真是很期待呢。”
付泽凯果然神情骤变,盯着顾贤半晌,叹了口气道:“殿下相邀下官怎敢不奉陪,多谢殿下美意。”
“如此甚好。”
柏钧和刚带着付东楼到汉中,哪里知道他哥在成都作天作地作死作活,前线的军机要务就够他忙的了。
再忙也要先安顿好媳妇,付东楼没跟羽林军出征过,军中自然没他的军帐,柏钧和便叫人在他的中军大帐旁边给付东楼搭了一个。羽林军营地的排布特殊,给付东楼加个帐篷可不是简单的事,不少其他营帐都要跟着挪动,折腾起来动静还真是不小。如此兴师动众倒叫付东楼不好意思了。
“何必费事再搭一个,咱俩住一个帐篷不就好了,叫他们再搬一张床榻过来就是。白日里你要巡营打仗,我要去和工匠们研究神臂弩,能在这帐子里待多久,无非是个睡觉的地方。”付东楼见新帐篷的形制与中军大帐一般无二,既感激柏钧和的体贴又觉得太过破费了,宿舍付东楼又不是没住过,没那么挑剔。
“一个帐篷值什么,你倒上心了。”柏钧和知道他媳妇这是贴他的心替他省开销,也怕下面人说他太过偏宠王卿损了威信,心里一甜,在付东楼面颊上吻了下揽着他道,“你是王卿,等我们正式大婚了,你就是另一个羽林上将军,这另一个大帐本就该是你的。”
“再者我白日里少不得与众将开会,你也需要个清净地方画图纸之类的,住在一处倒不方便了。最重要的是,我们毕竟还没拜堂,你若与我住一起,外人会认为我不尊重你。”
放在现代,别说是已经订婚的未婚夫妻,就是交往了几日的男女朋友,去开个房都不是稀罕事。可这是古代,两个男人之间就算没有对女子贞洁的要求也不能为所欲为。若是柏钧和婚前便与付东楼有了夫妻之实,付东楼的形象地位都要大打折扣。
付东楼一愣,随即明白了过来。其实他自己也不是多开放的人,柏钧和的安排倒真是再妥帖不过了。
“还是你想得周到,我虽然知晓很多古代的礼法,但也都是从书上看的,从未放在心上过,还真是容易干丢人的事儿。”付东楼有些羞窘地笑笑,“真是照我说的做了许是还会带累你的名声,倒是因小失大了。”
“无需自责,慢慢学起来就是,有我呢。”
自从知道付东楼并非自己这个时代的人,柏钧和对付东楼最后那点小芥蒂都没了。从付府分家出来那一通折腾,显然是因为付东楼骨子里没有宗族的概念。从另一方面说,突然来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环境里,周围又步步杀机,不想着逃出去才是真傻呢。
王府人口简单付东楼地位又尊贵,柏钧和自信王府不会跟相府一样让付东楼活得不安逸,可这宗族之事找机会还是要和付东楼好好说说。尤其是大楚那几大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大世家,一定要跟付东楼讲个透彻。
望着那双晶莹的蓝色眸子,柏钧和愈发心软,一想到自己以前对爱人的态度就免不了懊丧,却也不想翻旧账说酸话地道歉,只暗暗筹划着以后加倍对媳妇好。
付东楼迎着柏钧和的目光凝视着对方又很深邃的眼睛,一时猜不着柏钧和在想什么。柏钧和温暖柔和的眼神看得他很是舒服,他也乐得在没人的时候与未婚夫温存下享受享受恋爱的甜蜜。
“王爷,你可回来了!”
翟夕是直接闯进大帐来的,急急火火的好像赶着去投胎似的。付东楼与柏钧和皆是一惊,赶忙收起了旖旎的心思。
“师兄你怎么了?”对木炎没好感并不意味着要牵连翟夕,付东楼恩怨分明,见翟夕面色惨白神色惊惶仿佛白日见鬼一般,哪能不关心。
翟夕根本顾不上理付东楼,而是“噗通”一声跪在了柏钧和面前,着实吓了柏钧和一跳。
“王爷,我求求你救救阿哲吧,我真的……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翟夕有些语无伦次,一手死死抓着柏钧和的袍角,“再不把阿哲救出来,他就要死了!”
消息太过惊悚,柏钧和竟是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起来慢慢说清楚!”
☆、第八十章
就算每日都与羽林军大营通消息,柏钧和也不能了解所有的情况,公输哲有危险他真的是一点都不知道。
付东楼上前扶起翟夕劝慰道:“师兄你先起来,卓成和我刚到,大营里什么情况还没过问,你冷静下把前因后果说清了我们才好想法子救人不是。”
将翟夕扶到高背椅上,付东楼倒了杯热水递给他,引导着询问道:“不是说公输哲大师藏身之地极为隐秘等闲的朝臣都不知晓,他怎么会身陷险境?总不会是北燕的细作找到了他的居所把人绑架了吧。”
不等翟夕答话,柏钧和便摇摇头道:“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先是令狐纯绑架了你,如果再让北燕绑走公输哲,我大楚防线岂不是筛子一般?若真如此大楚哪能和北燕划江而治,早就亡国了。翟夕,”柏钧和目光炯炯看着翟夕,叹了口气,问道,“公输哲遇险,背后的黑手是你师父木炎吧?”
“你怎么知道的!”脸上剩不下一丝血色,翟夕猛地仰起头,掌心的力道失控生生攥碎了茶杯。
“你这人是有自虐倾向吗!”
付东楼见他师兄满手血却直直盯着柏钧和,赶忙将翟夕手中的碎瓷片弄到地上,四处转悠着找干净的巾布止血。
“你知道了也好……我今日来求你救人,本就是想着要欺师灭祖了……你自己猜到了我该松口气才对。”惨然一笑,翟夕从自己的袖袋里掏出一方手帕按在伤口上,幽幽道,“我前几日飞鸽传书给你劝你不要奇袭长安的时候,便已经对不起师门了……”
“实不相瞒,本王此番去救曦瑜险些被人杀死,来杀本王的并非北燕的人马更不是与令狐纯短兵相接,那些杀手是木炎派来的。”
“师父果然是等不及了……”
“木炎曾经派到曦瑜身边保护曦瑜的侍卫雷霆你应当认识吧。”
“雷霆在师父身边的时候叫做剑奴,是师父的近卫。”翟夕眉毛动了下,“提他做什么?他不是已经被师父召回去了吗?”
“是雷霆救了我们。”付东楼插话道,“雷霆把木炎的所作所为都告诉我们了。”
付东楼拍拍翟夕的肩膀,犹豫了下还是开了口:“师兄,我失忆之后对师父本就没有多深的感情,他确实对我不错,可现在我知道了他那是存了利用我的心思。自真相大白之时起,我对他便再提不起尊师之心,也不想认他做我师父了,可我会一直当你是我师兄的。”
“自你失忆,我便知会有今日……”翟夕不以为意,“我一直当你是我弟弟,无论是以前还是将来。”
用没受伤的手捧起杯子饮了两口,翟夕定了定神,站起身郑重说道:“王爷,下官代王爷统军期间绝没做过对不起大楚对不起王爷对不起羽林军的事儿,事到如今,我别无选择,愿意向王爷和盘托出我所知道的一切,翟夕死不足惜,但求王爷一定救出公输哲。”
料想翟夕要说的事情很多,柏钧和并没有急着让他全都抖出来,而是走到主位上坐了,沉思了片刻问道:“你先别急,且先告诉本王,你是如何知晓公输哲身处险境的。”
翟夕刚缓上来点血色的脸又是一白,一手探入怀中取出一个小袋子放到柏钧和面前的桌子上,“王爷一看便知。”
柏钧和一脸狐疑地解开锦袋,里面掉出两样东西――乌木发簪和一根小手指!
“嘶……”猛地一见那根手指,付东楼倒抽了一口冷气,“这难道是公输大师的……”
柏钧和神情凝重,盯着那两样东西没说话。
“这根簪子是公输哲亡父的遗物,也是公输伯父唯一留给阿哲的东西,阿哲将簪子收在装了七子连环锁铜盒里,除我以外没人见过,这是阿哲最重要的东西。”
翟夕目光转向那个青白的手指,嘴唇一抽一抽的痉挛起来,什么也说不出……
柏钧和仔细端详着两样事务,问道:“这两样东西是一起送到你手中的?”
“非也。几天前的晚上,北燕的监军南酆,也就是我大师兄风易……”翟夕说到此处停了下,见付东楼与柏钧和都没感到惊讶,忍不住打了个岔,“你们难道已经知道了南酆的身份?按理说雷霆不该知道大师兄的身份。”
“是我猜到的,算是歪打正着。”付东楼暗自得意自己的推断,可眼下不是为这种事情沾沾自喜的时候,只轻描淡写地带过一句,示意翟夕继续。
“你猜到的?!”翟夕甩甩头,不再纠缠,接着说道,“大师兄约我出去相见,以阿哲的性命要挟我,要我将羽林军的情报出卖给他。我没有答应大师兄,他就给了我这根簪子。至于手指……是你们回营之前我刚收到的,夹在军报里一起送来的。”
“夹在军报里……看来这羽林军里不干净啊。”柏钧和声音很低,阴冷入骨,付东楼听着便不寒而栗。
从没见过活人残肢,付东楼看了那根手指一眼便被骇到了。现下听了柏钧和与翟夕的问答,又忍不住往那根指头上多瞟了两眼,这一瞟就发现问题了。
“有没有可能这根本不是公输大师的手指?”
“怎么会……”翟夕“嘭”地一声拍上桌子,死死盯着那根指头看,“你又没见过阿哲,怎知道这不是他的手指?”
翟夕激动之下动作太大,险些把桌案撞到。柏钧和扶住翟夕的胳膊道:“本王也有这个念头,所以才问你这两样东西是不是一起送到你手中的。若是只有一个指头送过来给你,那便不一定是公输哲的了。”
“二师兄,你看这手指的指腹处,细腻光洁并没有茧子,这怎么会是公输大师的手指,除非公输大师做东西都不自己动手。”付东楼说着还伸出自己的手点着几处道,“师兄,我和公输大师这样的匠人,指根和指腹都是很容易受伤的,平日里劳作用劲儿也多是用这些地方,卓成就见过好几次我手指受伤。”
“我的手没起茧子是因为花院调配了药水让我每天泡手,这才把茧子去掉了,可公输大师没这么讲究吧。再说我才做了多久的活计,公输大师当是长年累月做东西的,又怎会一点茧子都没有。”
付东楼上辈子的手可不像这辈子一般细嫩,手上的茧子自是不少。他的同学教授凡是自己经常动手的,也没谁的手跟嫩葱似的,手上带伤更是常事。
“曦瑜所言甚是。”柏钧和与付东楼相视一笑,又对翟夕道,“你从拿到公输哲的簪子开始定是日日悬心,你没有向风易传递消息,自然担心他们报复公输哲,所以当你看到这根手指的时候便会先入为主地认为这就是公输哲的手指。”
“公输大师是天下闻名的神匠,他的双手何其宝贵。风易抓了他固然是想拿他要挟你,可他不会伤了公输哲的手来吓唬你,便是砍根脚趾头也比砍手指头合适。风易如此做反而是自曝其短,倒让我们知道公输哲八成没在他手里了。”
翟夕不可置信地捧起那根手指仔仔细细地看了好几遍,随即狂喜:“这不是阿哲的手指,真的不是!阿哲做活的时候时常带着一种特殊的手套,时日一久那手套的痕迹便留在他手指上消不下去了,这上面完全没有那种印痕!”
“都是我糊涂,整日惶恐不安自己吓唬自己,差点就叫大师兄给蒙了!”随手把那根不知是谁的手指一扔,翟夕狠狠抱了付东楼一下,“东楼,还是你眼力好,多亏了你的提醒,要不我真的会疯掉。”
付东楼被他师兄的胳膊勒得后背疼,却是和他师兄一样高兴,还没忘了谦虚两句:“我也是听卓成发问才想到这点。卓成问你那两样东西是否同时送到便是存疑了,我也是想了会才明白过来。若我不是公输大师的半个同行,也没那么容易一眼看出来。”
“曦瑜观察入微心思缜密,这一路上没少立功,我们能安然归来全靠他了。”柏钧和更得意媳妇跟自己的心有灵犀,自己拨弦,媳妇听音便知雅意,这份默契让瑞王爷整颗心都飘乎乎的,那感觉真是说不出的爽快。
虽然目前推测公输哲没有人身危险,可前线战事以及后方木炎的动向依旧不能轻忽。几人都平复了下情绪,坐在一起将彼此知道的猜测的事情说出来相互求证,如此一来便费了不少时候,从正午一直说到太阳下山,午饭都没好好吃。
公输哲可能是安全的,翟夕也松了口气,这才想起了手疼来,赶忙招了军医来包扎。一时间中军大帐中充斥着翟夕夸张的呼痛声,不知道的还以为羽林上将军带着媳妇在大帐里杀猪呢。
“真想不到东楼你能猜出师父的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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