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厚重的帘子掀开,一股浓厚的血腥味便扑面而来。
雁翎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然而当看到贺见霜当下的模样,还是心脏一紧。
角落里堆放着一大堆染血的纱布,看来刚才有人给紧急按压止血过。贺见霜平躺在那儿,双目紧闭,俊美的脸因失血过多而极度青白,嘴唇亦是毫无血色,就那样一动不动的,似乎已经没有了任何呼吸,要仔细看,才能看到那染满了浓稠血液的胸膛在微微起伏。令人触目惊心的是,他的右手臂上竟还插着半根锋利的箭,箭头没入肉内,已看不到寒光,还余下大约三四公分的箭杆露在外面。贺见霜连行刺的衣服都没能换下来,黑色的衣袖被剪刀剪开了,一段染血的白绸紧紧缠绕着伤口部位。似乎医者是一开始想替他取箭,然而现在并不具备取箭的条件,所以只好先把箭杆截短,以免对伤口造成二次伤害,再重新包扎起来,等离开这里再说。
从认识到现在,贺见霜平时总是一副强势的模样,雁翎从没见过他这么虚弱而气若游丝的样子,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
贺见霜似有所觉,眼睫颤动,慢慢睁开了眼睛。尽管状况堪忧,他的双眸看起来还很清明,些微不耐烦地冷道:“哭什么哭,我还没死呢。”
刚从血海突围而出的人,虚弱是虚弱,语气也依然隐含着煞气。雁翎却没有被吓到,只扁了扁嘴,想碰又不敢碰他,吸吸鼻子道:“胸口的伤很重吗?这柄剑,现在不能取下来吗?”
“胸口的伤离心口还有一点距离。用了针灸止痛。”贺见霜淡淡道:“箭要等离开幽州才能取。”
雁翎红着眼睛看着他,静了静,忽然呜哇一声大哭出来:“贺见霜,你什么都不跟我说,你就知道把我关着,自己去涉险。这么久了部署什么都不和我说,去行刺也不和我说,要带我一起走也不和我说……”
贺见霜冷冷地看着她,反唇相讥道:“你无缘无故跑了,杳无音信一个月,还敢躲在青楼里,怎么不和我说?”
一听到贺见霜翻旧账,雁翎就心虚了起来,吸了吸鼻涕,梗着小脖子道:“你无缘无故亲我,不也完全不和我说吗?”
贺见霜扬了扬眉,长长地哦了一声,嗤笑道:“我没听清,你再说一次,是谁先亲谁的?”
雁翎:“……”
卧槽,居然挖了个坑给自己跳,她无法反驳,噎了两秒,耍赖地继续大哭。
见她哭得眼泪鼻涕一起来,看来是真的很难受,如一个差点失去庇护的孩子,真是可怜得紧,贺见霜叹了一声,终于柔下了声音:“别哭了,接下来还要赶路,你就好好待在我身边吧,别想着又去哪里了。”
雁翎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乖乖点头,捡起了他放在一边的衣服擤了擤鼻涕。
贺见霜:“……”
外面传来韩六的声音:“少主,我们该上路了。”
贺见霜应了一声。雁翎规规矩矩地坐在一旁,像个小媳妇一样。
“把蜡烛吹熄。”
雁翎点头,马上照做,马车内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熄灭掉所有的烛火,搜山的人纵然有火眼金睛,也不可能看到他们。整队人马便完全隐匿在了黑夜中,才能神不知鬼不觉赶路。
马车一动,便有些颠簸。贺见霜脸色发白。帘子撩起的车窗漏入了银白色的月光,映照在他分外苍白的俊美的脸上,如谪仙般清冷,让雁翎生出了一种无法抓住他的恐慌错觉。
雁翎深吸一口气,轻轻地拉住了他的手,另一手按在枕头旁,跪坐着弯下身,怜惜地吻了他的额头一下,认真道:“霜霜,我再也不会走了,所以,你休息吧,我保证,明天起来的时候,你还是会看到我。我想你快点养好伤,因为看到你痛,我也会痛。”
贺见霜一怔,雁翎的唇移到了他的泪痣上,柔柔地吻了一会儿,最终鼓起勇气,向下含住了他的嘴唇。
贺见霜静了一下,反客为主,撬开了她的贝齿长驱直入。雁翎从侧面伏在他身上,小心翼翼地不压到他身体。这个吻持续了很长时间,雁翎被亲得满脸红晕,双眸湿润,良久才分开,心酸至极,又幸福得快飘起来。
贺见霜却皱眉,低低地呻|吟了一声。
雁翎一愣,随即紧张道:“怎么了,伤口痛吗?”
“嗯,很痛。”
雁翎手足无措,说话都不敢大声:“针灸止痛的时效过了吗?你心口痛还是手痛?我马上就给你找人来止痛!”
“不是。”
雁翎一呆,连问道:“那是哪里痛?你还有别的地方受伤吗?是怎么个痛法?”
“胀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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