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药下去,谁知叶昭媛喝了补药,身体却是越发的不行,方才宛枫阁的掌事内监之所以冒死求见圣人,听说是因着叶昭媛早些时候吐了血,口里喃喃着要见圣人,还说这是有人要害她。”有福压低了音量,快速地说道。
“荒唐!母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赏下补药,如何还会在其中动手脚?”窦淳听罢便知此事八成是其他人的栽赃陷害,毕竟皇后再蠢,也不会这样明目张胆的下毒,否则岂不是不将圣人放在眼里。
“回殿下,有寿也知此事蹊跷,因此想法子弄到了那碗补药的药渣,然后秘密请了严太医看过,药渣中确实有毒,而且立政殿的小厨房有一个烧火宫婢今儿早上自缢了。”有福将有寿查出来的线索,一一说了出来。
补药有毒,宫婢自缢,不管皇后在下毒一事上是否清白,光是这两条就足以证明皇后御下不严,补药是从立政殿送出来的,现如今叶昭媛出了事儿,皇后哪里是能甩干净的?且淑妃娘娘和德妃娘娘都赶过去了,皇后竟是还在立政殿里,这样的处事态度,如何能够掌管凤印?
……!凤印!窦淳猛地一愣,是了,看来下毒的人最终算计的,是皇后手里的凤印啊,宫妃中毒本就是皇后的疏失,更别说这碗补药出自立政殿,皇后若是连自己的宫殿都无法管好,何谈掌管整个后宫?
“去,把宛枫阁的内监拖下去,别让他在书房外嚷嚷,这里是什么地方,岂容他放肆!还有,立刻使人去立政殿传我的话,就说‘叶昭媛中了毒,母后如何能够置身事外?’。”窦淳压下心里的暴怒,连声吩咐着。
“诺。”有福也知此事非同小可,领了命便立即去办。
窦淳在书房里来回踱步,想来下毒的人留着叶昭媛一命,怕就是为了咬皇后一口,就算届时能够洗刷了皇后的冤屈,可这御下不严的过失,可是铁板钉钉上的事儿,怎么抹都抹不掉的。其实叶昭媛死或没死,根本不重要,下毒的人已经达到了目的。
可真要说起来,活着的叶昭媛可比死了有用,毕竟死人是不会说话的,圣人若是想将皇后摘出来,随便推出几个宫人顶罪也不是不行;可现在叶昭媛半死不活的,一口咬定就是喝了皇后送来的补药,是皇后要害她,将这盆脏水牢牢地扣在了皇后头上,就是圣人想保皇后也得费点功夫。
且窦淳根本不确定,圣人是否会保皇后。
虽说为了他的太子之位,圣人不会废后,可圣人可以夺了皇后的凤印,将皇后软禁在立政殿中当个空壳子皇后,只要确保窦淳的嫡子身份不会改变,圣人有无数种方式可以折磨皇后。就怕皇后到此刻还没醒悟过来,若再惹恼圣人,今儿叶昭媛中毒一事,足以让圣人厌弃皇后。
窦淳越想越心烦,虽说子不言父之过,可摊上这么个尽会扯后腿的阿娘,他的心里不是不憋屈,幸好他的太子妃明事理,也幸好当初圣人没有将傅婉倩指给他当太子妃,否则他只怕早就被人给害死了。……
叶昭媛中毒一事,就连在东宫里的卓惊凡也听说了。
当时卓惊凡正在处理宫务,就见长林疾步走入正殿,向他行礼问安后,语气有些仓促地说道:“禀太子妃,小的有要紧事禀报。”卓惊凡闻言眯了眯眼,暂且放下了手中的事务,将殿内候着的宫人们都挥退,只留下茯苓和另一个贴身侍候的宫婢。
“说罢,何事这样慌张?”卓惊凡淡淡地问道。
“禀太子妃,崇仁殿的全公公方才来了一趟,说是梧桐殿宛枫阁的叶昭媛中了毒,性命垂危。”长林恭敬答道。
卓惊凡一听,顿时坐直了身子,接着又问,“除了这些,有全还说了什么?”
“回太子妃,全公公有信一封,让小的转交给太子妃。”长林一边说着,一边从袖中掏出一封信来,双手恭敬地呈给卓惊凡。
茯苓立刻上前接过信,再恭敬地转交给卓惊凡,卓惊凡拆了信,抖开信纸三两下就将内容看完了,末了,他瞪着双眼,将信纸用力拍在身旁的案几上,脸色气得发青,“胡涂!当真胡涂!”
这封信自是窦淳使人送来的,信里大致交代了叶昭媛中毒一事,此时因着圣人还未下朝,所以圣人还不知晓,但由于现有的证据和线索对皇后不利,所以窦淳想请太子妃走一趟立政殿,务必稳住皇后,免得皇后又节外生枝,将事情闹得越发不可收拾。
虽然窦淳没有明说,但是卓惊凡自是看出了隐藏在字里行间的暗示,叶昭媛中毒的事儿怕是和皇后脱不了干系,否则窦淳何必如此着急地向自己求助?思及此,卓惊凡的心里顿时升腾起一股怒气,皇后就算无法帮上窦淳,可也别如此的扯后腿啊!
若是皇后当真卷入了中毒事件撇不清,窦淳又能讨得了什么好?无论圣人是否处置皇后,太子殿下的脸面都没了。且若是处置轻了,怕是其他妃嫔心里不服;若是处置重了,窦淳身为太子难免受到影响,可以说下毒之人布了个完美的局,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这一次东宫肯定躲不了,得受点池鱼之殃了。
茯苓见卓惊凡气得狠了,连忙递上茶盏,让他喝口茶顺顺气。卓惊凡接过茶盏,狠狠地灌了几口之后,总算是稍微平复了情绪。自打上一次的厌胜巫蛊之事后,卓惊凡自是知道皇后没什么能耐,可如今竟被栽赃对宫妃下毒,皇后连自己的立政殿都管不好,怪道先前的东宫像个筛子一样。
想起之前皇后还想往东宫塞人,卓惊凡顿时郁闷得不行,皇后自个儿的宫殿都管不好,手倒是伸得长,现在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还得要自己去救场。他若是皇后,经此一事之后,肯定羞愧得躲在立政殿里再也不见人,免得又闹出笑话来。
只腹诽归腹诽,卓惊凡还是认命地起身准备前往立政殿,虽然他很想甩手不管,可这件事不只皇后会受到影响,就是窦淳也会被牵连在内,若不是为了窦淳,他还真希望皇后能就此被打入冷宫,如此一来,皇后就再也闹不出什么幺蛾子了。……
梧桐殿宛枫阁
叶昭媛惨白着一张脸,虚弱的躺在床榻上,就像是随时会断气似的。
床榻旁有一名宫婢侍候着,门口还有两名宫婢守着,梧桐殿的正殿中则是坐着两位穿着流彩暗花云锦的宫装丽人,两人头上都梳着双环望仙髻,髻上簪着光彩夺目的步摇和金钗,只其中一人容貌艳丽,另一个人的容貌只能算中上。
这二人自是淑妃和德妃。
先前婉贵妃因有孕未能侍寝,美貌的叶昭媛和德妃便入了圣人的眼,前些时候德妃仗着自己位份高,时常在向皇后晨昏定省时,故意拿捏叶昭媛。叶昭媛虽是受了不少气,可无奈她只是九嫔之一的昭媛,如何能够和四妃之一的德妃斗?因此也只能忍气吞声,尽量避着德妃走。
现如今叶昭媛中了毒,而且情况非常不好,德妃自是心下暗喜,第一时间就来到梧桐殿,只没想到,往日里不大出头,事事低调的淑妃,竟是比她还早到。而淑妃见到德妃也不意外,德妃素来心胸狭隘,前些时候和叶昭媛为了争宠结仇,此时叶昭媛不好了,德妃是肯定会来瞧一瞧的。
“今儿个真难得,姐姐竟会出了含凉殿,看来姐姐与这叶昭媛感情倒是好。”德妃坐在位置上,掩唇笑着说道。
“妹妹多虑了,我与叶昭媛并无交情,只宫中出了这等大事,身为四妃之一,如何能袖手旁观?”语毕,淑妃端起茶盏,浅浅地啜了一口。
“姐姐说得正是,不知皇后娘娘是否在阁内看望叶昭媛?”德妃眼珠子一转,借着淑妃的话头转到了皇后身上,她自是知晓皇后还在立政殿里,却是在这里故意提起皇后。
淑妃轻轻放下茶盏,淡淡地说道:“皇后娘娘宫务繁忙,暂且走不开,便派了我先来慰问叶昭媛。”三言两语间算是将皇后未到的事给了个解释。
德妃听罢撇撇嘴,淑妃还是这副德行,总是摆出一副唯皇后马首是瞻的样子,处处捧着那个愚蠢的皇后,也不知道皇后给她灌了什么迷汤,让她这样死心蹋地的。不过淑妃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她的妃位,就是皇后向圣人求来的,思及此德妃心里一顿,淑妃不会只因为这个恩惠,就打算用一辈子去还罢?
淑妃自是不理会德妃不屑的神色,她垂眸坐在位置上,捧着茶盏出神,也不知过了多久,总算听见梧桐殿的内监高唱,“皇后娘娘到――”她轻轻吁了一口气,总算是来了。
淑妃和德妃起身走到殿门口,行礼恭迎着皇后,皇后冷淡地叫了起,然后领着一众宫人直接往宛枫阁而去。德妃眯了眯眼,抬起脚步便跟了上去,淑妃立在她们身后,神情难辨的望着她们的背影。
须臾,淑妃轻轻叹了一口气,抬脚正想也跟上去时,身后传来一道嗓音,“淑妃娘娘且慢。”淑妃的瞳孔骤缩,僵直了身子,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来人很快来到她面前,只见对方穿着一身极为普通的宫婢服饰,和各个宫殿的粗使宫婢并无不同。
只听那名宫婢轻声说道:“娘娘,大王可是等急了,您再不给个准话,只怕……”淑妃听着对方未尽的威胁,掩在袖中的手紧紧攥着,指甲几乎要刺破掌心。
41第四十一章 昭媛
皇后进了宛枫阁,便直奔叶昭媛的寝室,她冷着一张脸,搭着王姑姑的手快步走着,脑中还不断回想着方才太子妃所说的一番话。
先前当她知道叶昭媛中毒时,心里只是冷笑了一声,连动都懒得动,继续端坐在立政殿中处理宫务,后来宛枫阁传出消息,叶昭媛说是自己想下毒害她,这使得皇后更加不屑插手宛枫阁的事,只想着清者自清。
只没想到过了一会儿,太子妃竟来了立政殿求见。
皇后现在可说是一点儿也不想见到太子妃,因着前些时候圣人发话,使得皇后想往东宫塞人的计划胎死腹中,她便认为是太子妃在背后弄鬼,她可不信太子会说出不想纳人的话来,肯定都是太子妃指使的。也不知道太子妃私下里都教了太子什么,她怕太子会被太子妃给带坏了,因此急吼吼地将这个担心透露给圣人知道,却反过来被圣人斥责了一顿。
这使得皇后心里越发的不待见太子妃。
所以这会儿听见太子妃求见,她实是不想见的,后来还是王姑姑苦口婆心劝了许久,如今太子渐渐康复,圣人心里高兴,想必对太子妃也会另眼相看,毕竟当初白马寺高僧说了,太子妃是能替太子消灾解厄的。现在太子好了,其中不乏有太子妃的功劳,且太子妃是圣人亲指的,就算皇后心里再恨,也不好摆到明面上让圣人知道,免得惹恼了圣人。
这道理皇后自是知道,只太子推了纳人的举动,让皇后心里憋了一团火气,不向着太子妃发要向谁发?她可是还记着她那可怜的侄女儿,被送到了京外的别院休养,圣人没有发话,那就是一辈子都不能回京。思及此,再看着占了侄女儿位置的太子妃,皇后当然是怎么看都不顺眼。
不过王姑姑说的话,皇后多少还是听得进去的,所以也就勉强见了人。
只她却没想到,太子妃一进来问安完了,就是直接将话题扯到了宛枫阁的叶昭媛身上,她本想呵斥几句,却没想被太子妃的话给震住了。
太子妃只说了几句,他说:“母后如今掌着宫务,宛枫阁出了事,母后是肯定推拖不了的,再者叶昭媛口口声声是因着喝了母后赏下的补药才会吐血,母后就是想着清者自清,也耐不住旁的人往身上泼脏水。”
经过太子妃委婉的暗示,皇后听懂了对方的意思,就是心里再厌烦,也不得不亲自走一趟梧桐殿的宛枫阁。毕竟太子妃说得对,补药是从立政殿出去的,她再怎么样也得担一个治下不严的罪名,且就是装,她也得在圣人面前装出一副贤慧的样子来,不能让圣人觉着自己不能容人。
就算阖宫上下早就知晓,皇后本就不是个能容人的,但是谁不会做面子情儿,既然皇后摆出了一副贤慧的模样,也没人会傻到真的去捅破那层窗户纸。卓惊凡便是捉着这一点,才能劝着皇后前往宛枫阁,想来圣人也是乐意瞧见,众人演绎出来的粉饰太平。
因此皇后才会站到了叶昭媛的床榻前。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床榻上的病美人,只见叶昭媛原本红润娇媚的脸蛋,如今竟是透着一层灰白,双眸失去了往日的灵动,整个人显得单薄无比,让皇后看了心里闪过一股解气。
叶昭媛仗着圣宠,几次三番在她面前上蹿下跳的,她心里真是巴不得摁死对方,如今见着对方不好过,她的心里就舒坦了。
“太医呢?”皇后淡淡地问道,候在床榻边的一个宫婢立刻上前恭敬禀报,“回皇后娘娘,太医先前来过了,替昭媛解了毒,又开了药方子,说是好好调养一段日子就行了。”
“不是说要死了么?还巴巴地派人到两仪殿的书房求见圣人,也不知道是仗着谁给的胆,竟然敢打扰圣人上朝,有的人就是容易得意忘形,日子稍微顺遂点,就忘了自个儿的身份了。”皇后冷笑一声,张口就是一番指责,只将躺在床榻上的叶昭媛气得不行。
只对方是皇后,叶昭媛就是再气,也只能听着,莫说是回嘴,就是主动开口都不行,先前她不过仗着得宠,才敢在皇后面前显摆。可这一次的中毒让她警醒,皇后要她死,可是容易得很,都不用什么借口,只要一碗药下去,就能让她暴毙而亡,怎能让她不害怕。
且她派去两仪殿的内监一直没有回来,圣人也迟迟未到,这时候她才明白,往日里自己沾沾自喜的圣宠其实根本只是缥缈的圣恩,在国家大事前,就是再受宠又如何?难道圣人还能丢下早朝不成?
看透了这一点,再看着居高临下蔑视着自己的皇后,叶昭媛的心里充斥着苦涩和怨恨,傅燕菁就算没有宠爱又如何,只要她一日是皇后,其他妃嫔就矮了她一头,再者她的儿子是太子,还是圣人唯一的儿子,傅燕箐现在是皇后,日后就是太后,哪里是自己比得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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