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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给本宫说说,父皇为何又昏了?”窦淳端详了圣人一阵子,这才转身走向一旁的软榻,坐下后对着吕福开口问道。

“禀殿下,圣人这几日身子已是不太爽利,今儿个一早在立政殿晕倒后,顾太医就说了要静养,不宜再动气,可稍早一点圣人听闻淮王妃薨逝,心绪过于激动,一口气没上来便晕了过去。”吕福想起方才的凶险,心里还是一阵后怕,当时圣人的脸色实在太糟糕,彷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几岁,抖着手说不出话来,两眼一翻就这样倒了下去。

“你的意思是,父皇听了淮王妃薨逝的消息,一时受不住,所以才晕了过去?”窦淳听罢脸色有些古怪,开口问道。

“……殿下恕罪,小的不敢妄言。”吕福就算心下真是这么想,也不能说出来,毕竟这话传出去可不好听,圣人好端端的,怎么会因为听见淮王妃薨逝便晕了?这其中未免太引人遐想了。

窦淳没有再开口,沉默一会儿后,才淡淡地说道:“使人去看看,太医来了没有。”

“诺。”吕福赶忙应下,低垂着头恭敬地退出了寝室。

窦淳独自坐在软榻上,为了隐瞒住圣人昏迷的消息,寝室内并没有侍候的宫人,吕福早就将人都给支走了,因此偌大的寝殿内,此刻一片寂静,竟是显得有些清冷萧瑟。他望着龙床上的圣人,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对他来说圣人是个好阿耶,可对他的母后来说,圣人却不是一个好夫君,圣人的冷心冷情实是令人发指。

在他的记忆中,从来不曾见过圣人失态,更遑论是为着皇后失态,可现在的圣人却是为着一个王妃的薨逝,情绪过激倒在了龙床上,实是让人觉着讽刺得很,也让他这个皇后的儿子难堪得很。

59第五十九章 复立

严太医很快就来了,他一进寝室见着了躺在床榻上的圣人,也不用窦淳吩咐,问安完便赶紧上前替圣人诊治。窦淳坐在一旁的软榻上,等着严太医的诊治结果,吕福则是低垂着头候在一旁。

过了一会儿,严太医放下替圣人把脉的手,起身走到软榻前,对着窦淳说道:“禀殿下,圣人……圣人怕是……油尽灯枯了。”

“什么?!”窦淳猛瞪向严太医,厉声问道:“圣人的身子骨一向健壮,今儿个只不过晕了两次,如何就会油尽灯枯了?!”

“回殿下,这是因着圣人的体内似乎有两种毒,两毒的毒性相冲,加快损坏了圣人的身子。”严太医额冒冷汗,战战兢兢地说道。

“……来人,去把顾太医尽快带来,再去太医署请出圣人的医案,不管谁阻拦,直接带到本宫面前!”窦淳听见圣人竟是中毒了,惊讶了一瞬,随即回过神来,连声嘱咐着。

医案即是记录着平日里顾太医为圣人把脉、问病、开方时的详细情形的卷宗,往日里存放在太医署里,若要调阅,必须持有圣人的手谕,及太常寺卿和太医署署令的批条。现在事态紧急,窦淳自是省了这些步骤,使人直接去到太医署,若是看管医案的太医署丞有意见,便将对方连同医案一并带到甘露殿来就是了。

吕福自是知晓此事非同小可,因此亲自领着人前往太医署,有福则是带着东宫的左右卫率,出宫去将顾太医尽快“请”进宫来。

“严太医,你再仔细说说,圣人体内的毒是怎么一回事?往日里顾太医每几日便会请一次平安脉,难道他会没发现圣人体内的毒么?”窦淳将事情吩咐下去后,这才有闲心仔细问着严太医。

“回殿下,微臣有些想法,可还得等看过了医案才能下定论。”严太医谨慎的说道。

“也好,待到医案来了,你好好琢磨一下。”窦淳点点头,挥了挥手让严太医先候在一旁,接着高声唤着有全。有全立刻应声而来,窦淳对他说道:“你回东宫去,请卓郎君速速来一趟。”有全恭敬应下,随即退出去带着人赶往东宫。

“……严太医,你老实告诉本宫,圣人的身体还能撑多久?”有全退下后,窦淳沉默了许久,突然开口轻声问道。

“回殿下,不出三个月。”严太医咬了咬牙,低声回道。

“三个月么……够了。”窦淳喃喃自语着,眼神闪过一丝坚定,随后他转头定定望着严太医,开口说道:“严太医,本宫将圣人交给你了,希望你不会让本宫失望。”

“诺,微臣定当尽力而为。”严太医恭敬应下,心里清楚殿下此言何意,既然他方才已经明言了圣人只能再活三个月,那么这三个月中,他就得努力保住圣人的命,而待到三个月后,圣人自然只能驾崩了。

窦淳得了严太医的准话,心里陡然一松,同时也混杂着一丝不可置信,他原以为至少还需要几年的时间,才轮得到他坐上皇位,谁知圣人竟是把自己的身体给搞垮了,如今突然倒下,给了他这样一个大好的机会,真是彷佛连天也在助他。他的心里顿时五味杂陈,真是酸甜苦辣什么滋味都有。

就在这时,卓惊凡来了。

窦淳三步并作两步,赶到卓惊凡的面前,一把将正向他行礼问安的卓惊凡捉了起来,把其他宫人留在外面,牵着对方的手直接进入寝室,然后来到圣人的床榻边。

“凡凡,圣人……只有三个月好活了。”窦淳睁着一双明亮的眼,凑到他的耳旁低声说道,卓惊凡猛然一惊,倏地转头望向窦淳,想要看清楚对方脸上的表情。

只见窦淳语毕紧抿着双唇,眼神中带着雀跃和悲伤,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竟是矛盾的融合在一起,他看得出窦淳的雄心壮志和跃跃欲试;也看得出窦淳的伤心和失落,毕竟圣人再怎么说,都是窦淳的父亲,纵使圣人或许也有做不好的地方,但是他总归是护着窦淳的。

日后失了圣人的保护,窦淳就得独自面对宫中的阴私诡计,还有外面的风风雨雨。且现如今大周朝的处境,实属于风雨飘摇,在内有秦王楚王的起兵造反,在外还有其他番邦敌国的虎视眈眈,他原想着日后国势稳定了,窦淳再上位比较合适,可现在圣人竟是只剩下三个月的生命了,也容不得他们再斟酌和考虑了。

“别担心,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卓惊凡望着窦淳,启唇轻声说道,他和窦淳计划布置了这么久,不就是为着这一天么?虽说过程不尽人意,总归结果是一样的,这个位置,只有窦淳才能坐,不管宫内有多少人心怀叵测,他都会帮助窦淳坐稳皇位的。

就在他二人凝视着彼此,交换无声的默契时,吕福将医案带回来了,同时也将尽忠职守的太医署丞一并带回来了。

因着其他人进了寝室,所以窦淳和卓惊凡的手便放开了,卓惊凡自觉的退到了一旁,不理会太医署丞见到他时的惊讶。而吕福则一脸见怪不怪的将医案呈给了窦淳,窦淳接过来翻了翻,便又递给严太医。

这时,门外有内监传话,竟是淑妃求见。

“她来得倒是很快,吕公公,要麻烦你了。”窦淳冷笑一声,转头对着吕福说道,吕福赶紧躬身行礼,“殿下言重了,这本是老奴的职责所在。”语毕便径自出了寝室,去往甘露殿门口。

甘露殿的门口,淑妃已经下了肩舆,领着一众宫人正和守卫对峙着,吕福见了眼神闪过一丝冷凝,快步上前,先躬身向淑妃行礼问安,“小的见过淑妃娘娘,娘娘万福。”

“吕公公请起,本宫听闻圣人的甘露殿似乎出了状况,因此特来查看,不知圣人是否安好?”淑妃见着了吕福,挑了挑眉开口问道。

“回娘娘,圣人已经歇下了,且甘露殿一切安好,不知娘娘所谓的出了状况,又是从何处听来的?宫里头竟还有这等乱嚼舌根子的贱婢,还请娘娘将那起子贱婢交给小的才是。”吕福恭敬答道,末了竟是向淑妃要人。

“吕福!你好大的胆子!圣人此刻已是昏迷了,你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辞,还要拦着本宫,莫不是想要造反罢?!”谁知淑妃竟是先发制人,张嘴便将圣人昏迷的事儿给嚷嚷出来。一旁的宫人和侍卫自是脸色大变,惊疑不定的望着叔妃和吕福。

“淑妃娘娘真是好大的口气,不知道这个时刻,娘娘又是如何从已经下了钥的宫门出来的?且甘露殿是圣人的寝殿,未经传召不可擅闯,娘娘如今站在殿门口,张嘴就诅咒圣人,依本宫看想造反的人是娘娘罢?”吕福还未开口,突然一道清冷的嗓音响起,众人闻声望去,竟是太子殿下。

淑妃瞳孔骤缩,显然没想到太子会比自己快一步,她本就是想要趁着太子未来,先将局势给控制住,可没承想自己还是晚了一步,淑妃心里不禁愤愤的想着,东宫的钉子不是说没见着太子离宫么?如今站在她眼前的又是谁?!

窦淳双手负在身后,一步一步走向殿门口,众人见了自是赶紧向他行礼问安,窦淳冷着脸,叫了起,对着僵立在原地的淑妃说道:“怎么,娘娘不打算回答本宫的问话么?本宫倒想问问娘娘,这个时候是如何进得甘露门?且谁给娘娘的胆,使得娘娘竟敢在圣人的寝殿外大声喧哗?不怕扰了圣人休息么?!”

窦淳一连串的逼问,打得淑妃措手不及,她咬了咬下唇,眼中闪过一丝愤恨,板着脸说道:“殿下此时又为何会在甘露殿?既然圣人已经歇下了,殿下还滞留甘露殿是何居心?”

“娘娘不用急着逼问本宫,还是请娘娘先回答本宫的问题罢,娘娘方才张嘴就诅咒圣人,是何道理?”窦淳徐徐的开口,堵回了淑妃的问话,一下子就将对方噎得说不出话来,窦淳也没想让淑妃回答,因此一挥手,本就等在一旁的侍卫们,立刻将淑妃一行人团团围住。

“窦淳!你这是要造反么?!”淑妃气急,忍不住破口大骂。

“娘娘张口闭口就是造反,看来是魔怔了,还不快将娘娘扶回去。”窦淳淡淡地说道,立刻有宫婢上前一左一右架住淑妃的双臂,还有另一个宫婢将揉成一团帕子的塞进淑妃嘴里,以防她再说出些大逆不道的话来。随后淑妃就被连拖带拉的,拖离了甘露殿,往着她的湘云殿而去,而原本跟着她的宫人们,却是被扣留在原地。

淑妃的宫人见了殿下的铁血手腕,心下都是一片骇然,此时站在原地,均是忍不住瑟瑟发抖,心里都在担忧着不晓得殿下会怎么处置他们。窦淳却是连看也没看一眼,摆摆手,自有另一队侍卫将宫人们押下去。

“使人守着湘云殿,别让淑妃再出来了。”窦淳对着吕福吩咐道,吕福恭敬应下,知晓淑妃这是自己作死,敢和殿下对着干,就得承受住失败的后果。

将蹦Q的淑妃摁住后,窦淳又匆匆的转身进了甘露殿,吕福自然也跟了上去,两人进了寝室,严太医便迎了上来,“禀殿下,圣人的体内似乎本来就有一种余毒,顾太医花了几年的时间都无法将毒彻底清除,后来圣人误食了与毒性相冲的壮阳药,使得本已被压制住的毒性彻底爆发。”

严太医顿了顿,接着又说:“不仅如此,圣人因着闻了一种极其厉害的香料,催促了毒性的爆发,可这些都不是主因,若只是如此,精心调养着,还是有痊愈的可能,圣人的身子骨撑不住,主要是圣人又中了另一种毒,这后一种毒极其霸道,才是使得圣人昏迷不醒的主要原因。”

众人闻言心下一凛,窦淳和卓惊凡更是面面相觑,就在寝室内气氛一片沉重时,顾太医终于来了。顾太医一进寝室,就见到了一脸灰败躺在床榻上的圣人,他赶紧上前去替圣人把脉,随后脸色大变,踉跄一步跪倒在床榻边。

“顾太医,圣人的情形如何?”尽管窦淳已经心里有数,不过他还是开口问道,毕竟顾太医最了解圣人的身体,或许顾太医会有其他不同的看法也不一定。

“禀殿下,圣人……圣人……”顾太医抖着唇,竟是开始哽咽了,窦淳见状心里一沉,看来严太医所说的三个月之期,是真的。

“起来回话。”窦淳皱了皱眉,示意有福将对方搀扶起来,顾太医的年纪也不小了,先是被左右卫率护送进宫,再是被圣人的病情打击,此时看起来竟是显出一副老态龙钟的颓丧。

“禀殿下,微臣……无能为力。”顾太医哽咽着说道,语毕竟是泪湿满襟,看起来颇为悲痛。

“本宫知晓了,你二人……尽力而为罢。”窦淳眼神幽深,抿了抿唇后,对着严太医和顾太医说道,他二人恭敬应下,便留在了甘露殿侍候圣人。

窦淳则是带着卓惊凡前往两仪殿的书房,按照两位太医所说,圣人是不可能康复了,因此他们得及早做好准备,先是要将圣人病重的消息压下来,免得朝中人心动荡,使得某些人趁机作乱。

除此之外,他现在最先要做的,便是先恢复卓惊凡太子妃的身份,因此他连夜召来了中书令、尚书令和门下侍中,以及太傅、太师、中书舍人、给事中等几位阁老议事。

中书令是卓惊凡的阿耶,他自是第一个赞成恢复卓惊凡太子妃的身份,尚书令和门下侍中都是纯臣,自也没有意见,至于太傅和太师二人,他们只是名头听着响亮,本就没有什么实权,如今能够被召进宫来,也是因着太傅姓傅,是太子的母家,这一点自知之明,太傅还是有的。而众人原以为会反对的中书舍人和给事中,竟也没有反对,他们自是不知,中书舍人和给事中早就是太子的人了。

因此很快的,中书舍人便草拟了一道圣旨,经由窦淳确认后,盖上了玉玺,就等着明日一早上朝时宣旨。卓惊凡事先得了窦淳的示意,已经先回了东宫,不过他没有回到宜秋宫,而是进了承恩殿。

这一晚,两仪殿的书房烛火亮了一整夜,东宫的承恩殿也是一夜未熄灯。……

隔日一早,窦淳带着中书令等大臣,前往两仪殿正殿上早朝,同时圣旨也传到了东宫,先是褒奖了卓惊凡一番,认为他品行上佳,先是替太子祈福一年实是有功,后又在太子遇刺重伤时日夜侍疾,此等行为堪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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