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名红衣舞伎此时已经趴伏在地面上,口里说着称颂圣人的赞美词,紧接着,方才那名蒙面的舞伎款款走入殿中,她对着圣人盈盈一拜,开始轻声吟唱着歌谣,舞伎的嗓音婉转动人,悠扬的歌声回荡在殿里,卓惊凡眯了眯眼,难道他猜错了,这个节目不是穆轩安排的,而是其他别有用心的人?
他冷眼瞧着那名舞伎张口献声,待到歌声渐歇,舞伎面纱上的双瞳剪水,一双美眸情意绵绵的望着窦淳,其中代表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只窦淳并不是那样容易就能被蛊惑心神的郎君,他面不改色的和那名舞伎队望着,眼中平静无波,只是淡淡地说道:“唱得不错,赏。”那舞伎的眼中闪过一丝错愕,接着便是盈满了委屈,似乎很不能相信圣人竟是对自己无动于衷。
她原以为,凭着自己的舞姿,再加上美妙的歌声,总能吸引圣人对自己的容貌起兴趣罢,待到圣人命自己解下面纱,自己引以为傲的容颜肯定能在圣人的心中留下印象,为着日后的进宫打下基础。
没承想圣人的反应竟是如此平淡,似乎一点儿也不为自己的舞姿和歌声倾倒,那舞伎的心中有些懊恼,她瞥了一眼坐在上面的徐美人,徐美人的容貌算是中上,但是和自己相比,就显得平凡了,再看另一边的皇后,虽然皇后的眉眼精致,但是再怎么出众,也改变不了皇后是个郎君的事实。
舞伎想来想去,自己若是能够入了宫,胜算肯定最大,她绝对可以取代徐美人,成为圣人的新宠,因此她眯了眯眼,一咬牙便抬手解开了蒙在面上的轻纱。
84第八十四章 □□
舞伎脸上的轻纱解开后,在座的众人见了她的容貌,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舞伎听着四周隐约传来的吸气声,心里的底气更足了。她微微挺起胸膛,抬头直视着圣人的方向,可她不至于蠢到直接盯着圣人的容颜,而是将视线摆在了圣人的前襟处。
窦淳眯眼望向站在底下的舞伎,饶是他自认心智坚定,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方才确实被舞伎的容貌惊艳了一瞬,舞伎的容貌是他平生所见最为美貌的,若是他不是已经心有所属,说不得也会被对方给吸引了。
不过此时他只是微微一恍神,接着很快就清醒过来,且清醒过来的第一瞬间,就转头望向身旁的卓惊凡,眼见着卓惊凡并没有被对方的容貌影响,他这才放下心来。
卓惊凡自是查觉到窦淳的目光,只是他没有理会对方,而是低垂着头坐在位置上,方才那名舞伎的容貌他看得很清楚,说是国色天香也不为过,只是如此貌美的娘子他这辈子虽是第一次见,可上辈子却曾经见过一位,那就是他的好二弟惠王的生母,祁贵妃。
虽明知道对方和祁贵妃不相干,顶多有可能是祁贵妃的先人罢了,可他看着那张似曾相识的脸孔,心里便升腾起一股恨意和怨气,当初他和母后在宫里的境地可说是举步维艰,而这一切都是因着他的父皇独宠祁贵妃,甚至生出废后、废太子的心思。
其实他在成为卓惊凡后也想了很久,当初就算他没有死在刺杀之下,怕是下场也不会好,父皇对他越来越冷淡,对二弟却是越来越上心、越来越疼爱,纵使他逃过了二弟的阴谋,父皇也不会把皇位传给他,待到二弟日后上位了,他这个占了太子名份多年的兄长,最好的下场恐怕也是被锁禁到死。……
“……皇后,你说呢?”窦淳的嗓音突然响起,将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卓惊凡给惊醒了,他回过神来,才发现窦淳正直直望着他,眼中隐隐含着担忧。
“回圣人,臣并无异议。”卓惊凡定了定心神,瞥了窦淳一眼,缓缓地开口说道。
“既然皇后也这样认为,此事便不用再说了,朕心意已决,燕王的好意朕心领了。”窦淳微微颔首,转头望着底下的众人开口说道。
卓惊凡的心里有些疑惑,不过面上却是一点儿也不显,虽然他没听清楚方才众人的谈话,但是不妨碍他看得懂窦淳的眼神,他和窦淳的默契很好,许多时候甚至不用开口,只要一个眼神,便能知道彼此心中的想法,所以刚才他的回答正是按照窦淳的心意回答。
此时他听窦淳提起燕王,心里有了几分了然,看来应是关于后宫是否进人的话题罢。燕王是窦淳的叔祖父,当年先皇在时他便没少蹦Q,先皇后宫里有不少妃嫔都是由这个燕王从中牵线,只他虽蹦Q得欢,可先皇却没有因此放权给他。这位燕王是宣帝晚年才有的儿子,因此年纪竟是和先皇差不多,今年也不过半百,可辈份却是窦淳的祖父辈。
先皇去了之后,这一位的动静也是最大的,第一个跳出来劝窦淳广纳后宫的宗室也是他,卓惊凡冷眼瞧着这个为老不尊的长辈,实在很难真心的尊敬对方。现场的气氛也因着窦淳那一句虽客气,却又透着一股坚定的拒绝而变得有些尴尬。
“圣人容禀,燕王想来也是好意,如今后宫中只有皇后娘娘和妾,妾又正好有了身孕,所以燕王才会有此提议……”徐美人见了场面有些冷凝,赶忙柔声开口说道,只她还未说完,便被人打断了。
“禀圣人,臣瞧着美人如此知情识趣,这样懂燕王的苦心,不若圣人便全了美人的一片孝心罢。”卓惊凡突然开口,扬声笑着说道。
“也好,美人,皇后既开口给了你恩典,你还不快快谢恩。”窦淳从善如流的应了下来,对着徐美人淡淡地说道。
徐美人有些张口结舌,不晓得事情的发展怎么会变成这样?她整个人还有些懵,但是圣人都发话了,她就算再不愿,也只得起身向皇后行礼谢恩,待到她行礼完,圣人又开口说道:“丽娘,还不快来拜见你的新主子。”
只见那美艳的舞伎僵着脸,一步步走到徐美人的座前,木着一张脸向美人行礼问安,徐美人此刻的心里也像吞了一只苍蝇般恶心,她原是想让这个美貌的舞伎去恶心恶心皇后,可没承想皇后只是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把人赏给了自己,直到此时,徐美人才万分后悔方才逞能开了口。
徐美人身旁的宫婢见她脸色不好看,眼珠子一转,趁着无人注意时,弯腰在她的耳旁快速地轻声说了几句话,徐美人听罢眼神一亮,低声说道:“是这个理,你说的没错,是我想左了。”宫婢见她想开了,这才放下心来。
若是搁在往常,宫婢根本不会理会徐美人的心情是否纠结郁闷,可此时徐美人的身份不一样,她的肚子里揣着主子的血脉,一点儿都马虎不得,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心思郁结,若是影响到胎儿怎么办?因此不得不开解对方几句。
而此时的徐美人确实因着那几句开解想通了,宫婢方才说,让那个舞伎待在紫宸殿也好,一来徐美人可以趁机掌控对方,二来徐美人还可以利用舞伎固宠。历来宫妃固宠的手段不外乎那几招,宫妃有孕无法侍寝时,往往会挑选身旁信得过又美貌的宫婢替她们服侍圣人,一来自己身边的宫婢好控制,二来圣人宠幸宫婢时,必是在自己的寝殿中,也算是将圣人的脚步留了下来。
徐美人自也是想到了这一点,她原先就在考虑固宠的事儿,只是一直没找好人选,她身旁的两个贴身宫婢都是穆轩的人,若是穆轩没有发话,她怕是使唤不动她们。现在有了这一个舞伎,若是她能够将舞伎拿捏在手中,那么舞伎确实是个帮她固宠的最好人选。
舞伎的容貌虽是上等,可身份低下,就是进了宫也不过是个服侍她的低等宫婢,方才圣人可是说的很清楚,她是舞伎的新主子,日后她若是不发话,舞伎哪里能接近得了圣人?想要爬龙床?也得看她答应不答应!
徐美人嘴角闪过一丝嘲讽的笑容,抬眼瞥了一眼立在一旁的舞伎,心里已经开始琢磨着要如何调教对方。……
卓惊凡和窦淳三言两语间,就把燕王想要塞给窦淳的舞伎转送给徐美人了,可两人那番话说的情真意切,让燕王想找理由反驳都找不到,毕竟一开始便是徐美人先起的头,思及此,燕王忍不住偷偷瞪了一眼徐美人,这徐美人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怪道穆郎君不将大事告诉对方。
舞伎的去向决定后,圣人便挥挥手让其他乐伎都退下,他方才也曾怀疑过那四名执着短剑的舞伎,可对方并没有任何异动,因此窦淳的心里有些疑惑,不晓得穆轩安排的刺客到底出现了没。
就在窦淳思索着穆轩可能有的动作时,右侧突然传来一声闷哼,然后便是几声轻呼声,他心下一凛,赶忙转头望去,只见徐美人一手护着肚子,一手捂着嘴,手指缝中已经有血迹流了出来,徐美人的脸色惨白,额头还在不断冒着冷汗。
“快去请太医!”窦淳倏地站起身来,沉声喝道,快步走向歪倒在宫婢怀里的徐美人。
窦淳的突然离席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就连演奏丝竹的乐伎都停了手,殿内只剩下一阵窃窃私语的谈话声,还有圣人询问徐美人状况的低沉嗓音。就在圣人的注意力都在徐美人身上时,身后突然又是一阵骚动,窦淳听见茯苓的嗓音透着惊慌,“皇后娘娘――”
窦淳心下一惊,连忙回头,就见到卓惊凡双眼透着惊愕,一手捂着嘴,可是却遮不住不断溢出的鲜红。窦淳见状顿时目眦欲裂,他猛地站起身,扑向了卓惊凡,语气中透着一丝颤抖,“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好好的皇后怎么会吐血了?!”
眼见着皇后和徐美人都出事了,底下的宗室们一片哗然,众人面面相觑,眼中都闪过一丝忧虑,这明摆着是有人要毒害圣人的后宫,就不知道到底是谁下的毒手,竟能在圣人的眼皮子底下得手。
只众人还没想完呢,席中突然有几个夫人,也像徐美人和皇后一样,捂着嘴倒下了,因着越来越多人倒下,窦淳立时站起身来,命吕福封了殿门,任何人都不许进出,唯有秦太医和胡太医能进入万寿殿。
过了一会儿,两位太医便到了,圣人先捉着他们替皇后诊治,软倒在一旁的徐美人眼含恨意的瞪着皇后的方向,她明明身怀龙嗣,可圣人竟让太医先替皇后诊治,而将她冷落在一旁,她的心里都凉了,前些时候圣人对她的宠爱,难道都是假的么?
此时秦太医身边的弟子并药童,被圣人打发去替徐美人和在场的宗室女眷们看病,虽然众人心里有些不满,却也不敢抱怨,毕竟谁敢和皇后抢太医呢?所幸秦太医的这几个弟子也算小有名气,平日里也在太医署当值,况此时又是生死攸关之际,因此那些夫人们也就不计较了,乖乖配合着秦太医的弟子们看病。
只有徐美人臭着一张脸,一点儿也不相信秦太医弟子的医术,她睁着一双可怜的大眼睛,无声的流着泪,彷佛下一刻就要死去一般,哭得伤心级了。被指派到医治徐美人的郎君面上的神色尴尬得很,他看得出来徐美人不相信自己的医术,甚至隐隐有些看不起自己。
可对方是圣人的妃嫔,此时又在圣人的眼皮子底下,因此就算那位郎君心里忿忿不平,也不好表现出来,只能忍着气,尽量平心静气地说道:“还请美人不要担忧,在下虽不才,但是在医术方面还是有几分自信的。”
徐美人自是眼露怀疑,觉着对方在说大话,郎君看出她眼底的鄙夷,心里越发的不悦,正当他还想劝解对方时,就听圣人冷冷地说道:“少白,她不愿意认你诊治,便让她等着罢。”徐美人闻言一僵,眼含不可置信的望着窦淳。
“左右你还死不了,你愿意忍痛等着,朕便成全了你。”窦淳因着卓惊凡在他的面前倒下,心里已是憋了一团火气,现在又见徐美人这样拿乔,自是一团火气全冲着对方发去。
徐美人见窦淳动了真怒,赶忙收敛神色,鹊厮档溃骸笆ト讼⑴,妾知罪,还请圣人原谅妾的不是,妾愿意治疗,妾现在就接受治疗。”语毕连忙伸出手臂,让郎君替自己诊脉。
窦淳见她识相了,冷哼一声不再理会对方,他将注意力放回卓惊凡的身上,见他的脸色还是苍白不已,眼中闪过一抹心疼和担忧,“太医,皇后到底是怎么了?”
“回圣人,可否让微臣看看方才皇后最后入口的食物或酒水?微臣想着皇后或许是中了一种罕见的毒。”胡太医替皇后诊完脉,沉吟了一会儿,开口问道。
“中毒?!可有大碍?”窦淳一听心下一紧,连忙开口问道。
“这毒本就不霸道,再加上皇后中的毒量很少,只要调养几日便无事了。”胡太医恭敬答道,此时茯苓正将方才卓惊凡最后入口的吃食端过来,胡太医便上前检验那一盘还带着微热的菜肴。
不久后替在场其他夫人诊治的弟子们也纷纷向圣人禀报,那些夫人们也是中了毒,且他们向秦太医询问皇后的症状后,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夫人们中的毒和皇后是同一种。
窦淳闻言眯了眯眼,望向替徐美人诊治的郎君,那郎君似有所感,在窦淳看过来时便施施然的起身,而后走到窦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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