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死静,荒芜寂寥,仿佛再无生机。
深邃如海,清澈如玉。
洛青心中不觉咯哒一声,身子一下僵硬住。
裘欢面上虽无表情,但是举手投足间却有着浓郁到凝滞的悲恸之意。他左手执扇在上右手在下,腰脊一弯,高傲的头颅低垂向地,背梁却如青松一般挺直不屈。
乌黑长发随着他的动作从脸侧滑下,遮挡住了那张平静如死水的面容,只听低回婉转的声音在大殿内响起:“裘欢拜见太子殿下。”
……
“卡!很好,这条过。”
随着李鹤肯定的话语响起,整个剧组全体欢呼一声,为成功赢得了一个开门红而喜悦。
李鹤反复地看着这一场镜头,越看眉头越蹙,他叫来夏城,指着场景后面的几段,说:“夏城,你这里怎么一脸呆相?是看傻了还是脑子烧糊涂了啊?你脑子丢家里了啊?有点表情没有啊。幸好这个镜头你的戏份不重要,你知不知道你是男主角,诶我说你到底看过剧本没啊!”
李鹤一番劈头盖脸的训斥下来,被骂的对象却呆愣愣地不停点头,过了一会儿才彻底回过神来。夏城瞪大了双眼看向一旁已经坐在藤椅上休息的林锡,眼中全是惊诧。
他的脑子里反复闪过那一双深沉清雅的眸子,其中浓郁到快要溢出的悲伤,好像一只大手狠狠地揪住了他的心脏,让他连呼吸都停止忘记。
好可怕的眼神。
……好美的眼睛。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只要不在拍戏,夏城都用奇怪的表情盯着林锡,眼神怪异,表情……复杂。
王方将又重又大的保温杯递给了林锡,杯子里是用罗汉果、胖大海和杭白菊一起泡制的清润茶,是林锡特意吩咐王方去药店买的。
“诶老大,你有没有发现那个夏城好像盯了你很久了啊?”
林锡闻言,用余光扫了一眼正打开杯子喝茶的夏城。后者一发现林锡的目光,忽然将口中的茶水喷回了水杯里,呛得满脸通红。
“嗯?怎么了?”
王方摸着下巴,小眼睛转悠转悠着自己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林锡放下杯子,起身再去拍戏。过了半个小时才回来,发现小胖子还转动着小眼珠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林锡也不在意地坐下,拿了剧本发现自己今天还剩下一场戏就结束了。
正想着,忽然只听见王方一阵惊呼,双手一拍,道:“老大,我知道了!那个夏城一定是想给你穿小鞋!”
“……”真是辛苦你的智商了。想了半个小时,居然这都被你猜中了。
而此时,正在打光灯下慷慨激昂地念着台词的夏城不知怎的浑身一抖,本来顺顺溜溜、张口就来的台词一下子断片。
“卡!夏城你今天是怎么回事?我也不要求你把每一句台词都记住了,至少对个口型张张嘴行不行?你今天是不是把嘴也丢家里了?”
“……”
一连半个多月,夏城都以这种“幽怨别扭”的眼神,时有时无的远远凝视着林锡。而后者则好像全然没有察觉似的,该拍戏的时候拍戏,该喝水的时候喝水,一天也不会NG一次,严厉如李鹤这些天看着林锡这张脸都觉得心旷神怡。
“啧啧,你说小林怎么就不是个丫头片子呢?要是个丫头,我还用愁女娲的戏份啊。”
坐得不远的程含菲听着这话真的是欲哭无泪,只得默默将苦水吞进肚子里。
其实程含菲的演技并不糟,拥有这样一张娟丽漂亮的面孔再加上她还算不错的演技,成为一线演员也只是时间和机遇的问题而已。偏偏在她还正“茁壮成长”的时候,遇上了李鹤这么一个挑剔到头发丝的怪老头。
表情太过丰富了,卡!
眼神不够冷厉,卡!
手放哪儿呢?卡!
卡!卡!卡!
可以说,整个剧组除了林锡只NG过一次外,哪个身上不被李导骂的差点认不清东南西北。这些天来,所有演员和工作人员简直像生活在地狱里一样,水深火热、不得超生。
“诶,阿梅姐,来吃点点心,刚刚烤出炉的。”
“齐哥,尝尝这块锅巴……哈哈我就说好吃吧,这可是我昨晚刚研究出来的新品种。”
片场的各个角落里,王方拎着一个塑料袋,里头放了一大堆小型塑料保鲜盒,有的装着卖相上佳的饭团寿司,有的装着奇形怪状的曲奇饼干。唯一的共通点就是――都挺好吃的。
“老大,你的清润茶。”
林锡无语地接过王方从塑料袋最底层掏出来的保温杯,默默不语。王方一抹脑袋上的汗水,一屁股坐在了林锡旁边的小凳子上。
逆着阳光,林锡眯了眯眸子发现小胖子的下巴好像少了一层。日光透过那白花花的肥肉,突然感觉好像没有以前那么油腻了。
“王方,你是不是瘦了一点?”
王方闻言一惊,瞪大了眼睛看向林锡。看着小胖子比以前大了不少的眼珠子,眼睛上的肥肉也不会再将眼睛挤住。林锡心中了然……小胖子还真是瘦了一点。
“诶老大,你怎么发现的?”王方笑眯眯地说:“我每天做着这些小玩意带到剧组给大家分着吃,越做越不想吃,看到大家吃的时候自己好像就跟吃过一样,什么都不用吃就已经饱饱的了。”
“……”
林锡忽然想起以前和舒杉曾经给自己讲过的一个笑话。
某个女大学生特别讲义气,每次买了东西都全部送给舍友和同学们大吃海吃。四年后,当所有人都毕业了,只有这位女大学生一个人找到了男朋友……
看着小胖子将塑料袋折叠好放进随身的背包里,林锡问:“对了,你什么时候喜欢做东西给别人吃了?”
王方嘿嘿一笑:“这不之前老大你让我给你做清润茶嘛,我有天磨罗汉果,一边磨一边觉得特别好玩,后来自己就买了点东西做做。这一做,那就上瘾了啊。”顿了顿,小胖子一脸严肃地看了看四周,然后凑到林锡的耳边,神秘兮兮地说:“老大,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林锡一愣,脑子里飞快地闪过各种电视剧戏码,什么巴豆、苦草,一箩筐的在脑海里闪过。
“其实……”林锡也正了色,认真的倾听起来。
“其实我可能入错了行了啊老大,要是我一开始选择当厨师,指不定我现在就是五星级大厨啦!”
“……”
-----------
渐渐西垂的夕阳缓慢地向地平面挪动着,天际的边缘是一条漂亮的紫色云霞,再向上则五颜六色,云霞蒸蔚,绚丽多彩。
一辆宽敞大气的黑色奔驰SUV车匀速地驶过B市影视城,后座的俊美男人垂着眸子,没有表情地看着窗外的风景逐渐由高楼大厦变成青墙飞檐。
坐在前排副驾驶座的是一个精英模样的男子,白色衬衫的袖子向上挽起,颇有干练的架势。
他一下下的点击着手中的平板电脑,查询着今天的通告情况。一次不经意的抬头,忽然瞄见了路边一下子飞快闪过的“B市影视城”几个金色大字,他猛地想起什么,转过头对驾驶座后的男人说道:“阿诺,我突然想起来艾丽卡就在B市,你要不要去看看她?”
闻言男人慢悠悠地转首,坚毅俊朗的眉头稍蹙,深沉幽黑的眸子一凛,问:“艾丽卡?她什么时候回国的?”
穿着白衬衫的精英男乐得一笑,说:“她难道没有告诉你?”
男人似有不悦地冷冷瞥了副驾驶的男人一眼,后者立即收住脸上幸灾乐祸的笑容。
“她回国干什么?”
副驾驶的男子无奈的摊摊手,说:“我怎么知道,要不你亲自去问问她?现在调头的话,大概三分钟后你就能看见她了。”
男人抿了薄唇,面色平静地拿起一旁搁置的黑色墨镜轻轻地架在了高挺的鼻梁上,久久没有说话。就当前座的男人自觉无聊地转过头时,忽然听到后座传来一道轻微到几乎不可听见的声音。
“掉头。”
在心底偷笑一声,精英男立即吩咐司机:“掉头,去B市影视城。”
☆、第十二章
阿梅左手端着一小碟刚刚制作的假血,右手拿了笔刷粘着逼真可怖的红色素蜂蜜水一点点地向林锡的身上涂抹着。柔软韧性的笔刷轻轻扫过脆弱突出锁骨,血红色顿时在白皙如玉的皮肤上弥散开来,分外刺目。
林锡此时正平举着双臂与地同齐,好方便阿梅化特殊妆。
仍旧是那一身胭脂红的博袖锦衣,金丝勾勒的衣角显露着复杂多变的忍冬夹勾莲纹,二寸约许的金色宽腰带中央是一根纤细的翻卷红绳,紧紧地束住了精瘦却有力的腰身。
阿梅提着笔刷,目光忽然扫到这一根扎着漂亮结扣的腰绳,她眉头一皱思索了半晌,伸出两根手指分别勾住红绳的一端用力扯了扯,然后满意地看着宽宽松松地绳子勉强地垂在腰间,一副被……蹂躏过的景象。
而与此相同的,从衣领到衣摆,大大小小的无数条撕痕遍布整件长衣,将细腻的皮肤暴露在秋季略带凉意的空气中。
阿梅提着粘着假血的笔刷仔细地在这一道道的撕开的衣服缝隙上涂抹,而林锡则垂了眸子面色平静。他的左脸颊上横亘了一条狰狞可怖的血口子,血液凝固渐成黑色,白肉翻出,逼真吓人。
当阿梅亲自将林锡这一套特殊的妆容收拾完毕后,整个剧组已经提前移到了室内的现场。他们二人纷纷进屋,王方刚凑过来还没张口,忽然就倒吸一口凉气,双眼睁得圆鼓鼓地,指着林锡脸上那道深深的血口,说:“老大!你的脸……你的脸怎么了?”
林锡风轻云淡地抬眸,伸手轻抚过脸颊那道骇人的“疤痕”,说:“毁容了。这是今天的最后一场戏了,你出去收拾一下东西。”
王方自然很快就反应过来今天拍的是什么,他嘟囔了一声“真吓人”,然后屁颠屁颠地出了现场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林锡定眸看了眼屋内阴森寒冷的布置,毫不犹豫地抬脚进了片场。
----------
从进了这间屋子到现在,到底是多久了呢?
裘欢双眼迷茫地望着前方,目光呆滞没有焦距。双手被捆缚在十字木桩两侧,无力地垂下,指尖是早已干涸的深红色血迹,泛着浓黑。原本圆润爆满的指甲不知何时已被一根根拔去,只留下十个黑漆漆的洞,似乎在流血,又似乎早已干涸。
身上还是敲响登闻鼓时的那一件金丝镶云边的翻领窄袖红袍,紧束的腰带上镶嵌着几颗珍贵罕见的宝石。而此时,这件江南绣娘熬红了双眼辛苦绣成的长袍此时却如同被猛兽撕烂一般,遍布了数十道狭长的口子。
裂缝中间粗宽两端尖细,是以鞭子抽打导致。而透过衣缝向内看那暴露在外的皮肤,只见白色的肉向两边翻飞,光是裸露在寒冷冰冻空气中,就是一种刺骨的疼痛。
黑发凌乱,因为半垂着头,发丝更加杂乱的挡住了半边脸颊。一道从眼角蔓延到唇边的可怖伤痕横跨了整张左半脸,如同鬼魅一般骇人,与另一侧精致漂亮的面容形成了震撼的对比,触目惊心!
执着黑色倒刺皮鞭的大理寺狱丞走到锈迹斑斑的木桌前,端起桌上的碗碟一口吞下大半碗,然后走到裘欢身前,猛地一口全部喷洒出去。
烈酒触碰到周身的伤口,裘欢浑身一阵猛烈的抽搐,痛楚瞬间弥漫开全身,混混沌沌的意识也因剧烈的疼痛而清醒了一丝。
残忍冷酷的大理寺狱丞一甩长鞭,“啪――”,随着一声凌厉的鞭响,青石地面上划出一道浅浅的白痕。
“罪人裘欢,现在供出幕后主使,还能让你换个痛快点的死法。”
裘欢晕晕沉沉地闭了双眸,耳边轰隆作响。整个身子向前倾倒,只因为被粗重的铁链捆缚了四肢这才阻止了他下倾的趋势。
“啪――”,又是鞭子划过血肉的声音。
裘欢浑身抽搐,浓浓的铁锈味在口腔里蔓延开。他的胸膛剧烈的搏动着,呼吸急促。
“说!幕后主使到底是谁!”
冰冷的黑色长鞭挑起裘欢纤细姣好的下颚,那双原本迷茫的浅琥珀色眸子因为疼痛而有了一丝神采。不知是看到了什么幻觉,那双弧形优美的眸子缓缓睁大,迷茫绝望的视线也一点点的有了焦距。
裘欢直觉喉间干涩如烈火焚烧,脆弱的喉结轻微地动了动,从嗓子眼里不停的呢喃:“殿……下……殿下……”
那狱丞凶狠的双眼一瞪,凑到裘欢的跟前,满是怒气地说:“说清楚点,到底是谁?”
裘欢干涩泛白的唇角倏地勾起,脸颊上绝美的笑容与可怖的血痕形成鲜明触目的对比。他的唇一开一合,不知在说些什么。
狱丞忿忿地一扔长鞭,再将耳朵凑近了些,怒道:“老子让你说清……啊!!”
那狱丞捂着鲜血淋漓的耳朵,疼痛地大喊,鲜血顺着他的手臂一路流下。
裘欢张口将嘴里的肉末和鲜血一并吐出,他忽然拉大唇角,剧烈地大笑,笑容疯狂骇人,笑声凄厉绝望。
“你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往昔十数年的繁华已成过眼云烟。当日京城街头、鲜衣怒马的少年展颜浅笑,年少轻狂,不知忧愁。而如今白云苍狗,沧海桑田,阴冷潮湿的牢狱中,又有多少冤魂会索命痴缠。
那笑声伴随着皮鞭的响声一起在黑暗腥臭的牢狱中回荡,一声一声,好似再无忧愁一般。
……
“卡!”李鹤认真仔细地看着显示屏中的图象,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静静等待他的反应。过了半晌,只见李鹤重重舒了一口气,说:“好,这条过。”
听了这话,早就等在一边的工作人员立即上前将捆缚住林锡手腕、脚踝的铁锁挪开,林锡揉了揉肩膀,抬起手时果然发现了手腕上出现了一道青黑的印记。
站在一边的道具组小姑娘见状,吓得一呆,哭丧着脸,一个劲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不是我捆的太用力了?真的太对不起了……”
网址已经更换, 最新网址是:yzwhub.com 关于解决UC浏览器转码章节混乱, 请尽可能不要用UC浏览器访问本站,推荐下载火狐浏览器, 请重新添加网址到浏览器书签里
目前上了广告, 理解下, 只有这样才可以长期存在下去, 点到广告返回不了可以关闭页面重新打开本站,然后通过阅读记录继续上一次的阅读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