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声又起,只是原本翩翩起舞的女子都依次坐到了众人身边,堂前似乎显得有些空荡荡的。不过今日之宴,本就是皖县的几家豪门世族一同联手而设,只为看看李睦这凶名外传的“孙氏二郎”究竟是何等性情,他们日后又该如何应对。而李睦的表现,似乎很出乎他们的意料,又令范须极为满意。
酒过数巡,纵然满座之人各怀心思,然美色当前,又有美食美酒,也渐渐都放开了仪态端庄的架子,连同范须,都一个个嬉笑喧闹起来。
李睦却不忘之前那个出言挑衅的陆姓少年。一面搂着女子调笑,一面斜眼偷瞄。一眼扫过去,颜连正襟危坐,好像进了盘丝洞的唐僧,恨不得看也不要看身边的红米分骷髅,香脂妖孽,而那个少年则坐在颜连身后,看似与身侧的舞伎极为亲密地坐在一起,然而只要仔细看一会儿就能发现,每一次身旁的女子依偎过去递酒,他或突然落箸,或俯身切肉,巧妙地错开身去。
再看周瑜,同样是与舞伎并肩而坐,他客客气气,笑语晏晏,身旁的女子却脸红得几乎都快低到地上去了。
哼!来者不拒的男人!
一夜酒宴持续了整整一通宵,直到天色泛明,宵禁解除,方才散宴而归。
李睦倒头就睡,直到日上三竿,被房门砰地一声巨响猛地惊醒。
纵然没有蒸馏过的酒纯度不高,但喝多了第二天睡醒依旧还是会头痛。李睦双手抱头,两眼放空地看着吕蒙居然越过门口的守卫直接闯进来,简直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清晨回来时她喝多了酒,急急忙忙四处寻厕。而直到她踩上梯步式的台阶,跨在茅坑上时,才骤然明白过来为何当初周瑜送来的一整套直裾深衣里,配套的中裤有腰无档!
她以往一身短褐时尚不觉得,而这宽大的直裾长袖飘飘,长及足踝的前后襟片一层又一层,若是穿着无档中裤,只需撩起衣摆塞到腰封里,穿在里面的中裤自然而然就露出来了,裤中无档,就不需要再脱,就能直接解决这人生三急了。
可她穿不惯上下通风的无档裤,直接将裆部缝了起来,往日穿着短褐上衫下裤反正总也要脱裤子的,可现在里面中裤的腰身被外面直裾的腰封一起束住,不解开腰封,根本脱不下来!
再加上这一层层穿着肃穆端庄的衣裳只要一解开就会立刻散开来,蹲下去时扯住了前片漏掉后片,好不容易把所有的衣摆都团住抱住,厕间局促,一蹲下去,整张脸就直接埋到手中的衣摆团里去了。
人有三急,李睦又一次急得不得了!挣扎了许久,终于扯松了腰封,折腾出一身汗,将一圈衣摆连塞带卷地都团到腰封里去,这才总算解决了这个急死人的问题,回房倒头就睡!
所以现在她身上的直裾还团了一半,乱糟糟,皱巴巴地屯在腰里。领口松松垮垮地敞着,露出里面同样皱得不成样的中衣,头发披散,额头上还带着一道睡时不知怎么压出来的红印,没精打采,眼神迷离,根本见不得人。
☆、第五十一章
“额……”吕蒙原是一上午不见她人,准备把她从房里拽出去。反正住在县府的府宅里,周瑜将守卫之事全都交给了他,门口的守卫由他调派,他撸着袖子往里闯,自然也不敢真拦着,不想一进门竟看到这副景象。
生生愣了半晌,吕蒙知道他现在应该转身立刻退出去。可不知为何,目光却仿佛不受控制般落在李睦身上,之前想说的话早就不知道忘到何处了,只怔怔地傻看着她。
“看够了没有?”李睦镇定地拢了拢披散的头发,她身上的衣服虽然乱着,但她里外数层穿得多,还好歹都好端端地在身上,该遮的都遮得严严实实,她没什么要躲要藏,也没那精神躲藏些什么。
恍若突然惊醒,吕蒙霍地转身,逃也似地冲了出去,急切之间还在门槛上绊了一下,手忙脚乱地抓着门柱稳住身形,脚下仍旧片刻都不停留地跑出去,反手砰地一身把门关上。
“从今日起,若无权公子之令,任何人不得擅入此门,违令强闯者,军法处置!”
听着外面传来吕蒙训斥守卫的声音,李睦揉了揉额角,仰天长叹一口气。
她一定是世上最没威信的主将了,早前在军中驻营时她一向很注意,晚间和衣而睡,军帐门口一队队巡哨走过去时兵甲相击的声音中也睡不沉,往往天一亮就起了。再加上她又心知自己并不是孙权,从来就没什么架子,也没把军帐当做什么个人隐私的房间,固而就算有人偶尔闯进来她也不怎么在意。只是没想到,如今军帐换为房间,吕蒙也就这么闯进来了。
也不知他日换成了真孙权,他会不会因这没规没距的“传统”疯掉。
正自出神,忽然肚子里咕噜响了一声。
昨晚纵然菜肴不少,还有整只烤乳羊,可作为主宾,她也不可能全然不管他人自己大快朵颐地只顾吃肉。军营中不是干粮就是肉干,平日里又只有面饼汤饼,难得有新鲜热乎的烤肉居然还只吃了两口,连半饱都欠奉,想想都觉得亏。
李睦拍了拍脸颊,下榻三下两下把身上一团糟的直裾衣袍扯下来,换回了行动方便得多的短褐衣衫,伸了个懒腰,准备出门先找些东西填肚子。
房门外,吕蒙搓着手来回踱步,时不时还朝李睦的房门望上一眼,见李睦开门出来,眼睛一亮,立刻一个健步窜了过来。
没等他开口,李睦率先眉梢一挑,往自己的房门一指:“强闯此门者,军法处置。子明知而违之,又当如何?”
“这……”吕蒙挠了挠头,脸上掠过一抹尴尬之色。他方才神思一晃之间,只觉得李睦那副模样无论如何也不该给旁人见到,一时冲动,那句军令就这么脱口而出。
全没想到他自己刚刚就强闯了一次!
“权公子……”想到军棍,半大的小子一副悔断了肠的表情,下意识就想开口求饶。然而抬眼正好迎上李睦目光戏谑,似笑非笑,心里莫名就一咯噔,一咬牙,还没说出口的话就变成了,“我自去领军棍,加倍就是。”
被人从被窝里吵起来的一口气总算出了个干净,李睦哈哈大笑,摆了摆手:“得了,军棍就免了,你替我做件事,我们就算两清,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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