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李睦突然这么一提,周瑜额角的青筋一阵跳。上回他只说了一句要李睦同行去救宣城之危,还有孙策看着,又是出兵在即,太史慈便人前人后寻他连打两场,这回再打……怕已不是分了胜负就能算的……李睦竟还要偏帮他?
周瑜鼻梁都要摸红了:“军中私斗,军法不容……”
李睦眯着眼,挑了眉梢看他:“谁说是私斗了?不过寻常切磋比试,无仇无怨,何来私斗?”
“你……”周瑜被她一噎:“那若是……”
“哈哈哈……”看着这个英风儒雅,知机善决的男子一脸纠结,李睦莫名的心情就好起来。于是她决定就这么让他继续纠结着,也挺好,“放心,阿兄自会有分寸,不会动摇军心,令将士之间妄生其他争斗。”
当然不会动摇军心,军中那些小子只会高兴有热闹瞧!
军中主帅新丧,趁哀兵之势破江夏之后也未免会出现人心不稳,按理说,这个时候他与太史慈出面比试一场,或许……正好能借此时机整一整士气。
只是太史慈这个“分寸”……
周瑜苦笑着摇摇头,决定还是现在不去多想为好。
因李睦这么一问,苦恼归苦恼,但方才因前世纷杂而沉郁的心情却轻松起来,看着李睦略带得意地甩着广袖,目光里不禁露出一丝笑意。柔和轻软,好像经不住暖意抽条的柳枝,那一点点绿从树心里沁出来,夺目又自然。
“当日在寻阳城中,是我初闻伯符之讯,乱了方寸,思虑失周,但你能在此……我幸甚至也。”
不知周瑜言中深指,只见他目色湛然,神容认真,李睦不由脸上一红。
但听他提及当日在寻阳城里的事,心里微微发沉,终还是一口气未消,无暇再去深想其言外之意,只撇过头,微微咬唇:“我说过要与你并肩站在一起,自然就不会只往你身后。出了事,纵然你不说,难道我就会袖手旁观,看你左右为难么?还是你觉得我想孙权掌权?一句乱了方寸就想一笔勾销?”
周瑜微微一笑,目中湛然生辉:“你尽管偏帮子义无妨,他于校场先赢我一阵,我便去求吴太夫人做主许子义之妹为我妻。我二人结秦晋之好,一同保全江东局势的稳定,也令那些等着看我们争权夺利的鼠辈无处容身。”
子义之妹?
李睦被他成竹在胸的笑容晃得愣了好一会儿,才总算反应过来他话中那个“子义之妹”就是她自己,一时目瞪口呆,怔然说不出话来。
这人……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偏周瑜还续道:“从此,我家有贤妻,若还有人提出要我联姻,就等于是与子义为敌,又是存心挑拨我与子义之交,令六郡军中局势不稳,居心极险。”
既能立即娶李睦,又从此绝了那些文臣要他联姻的说合,周瑜越说越觉得这个计策妙到极点,简直一石二鸟。
直到李睦冷冷一句:“你觉得,我兄会应你?”
仿佛兜头一盆冷水,浇得周瑜愣在当场,一时接不上话来。
“长史张昭,字子布,徐州彭城人,年四十四,黑须,容肃,貌威严,性端稳。”
清逸峻拔的字迹在阳光中好似镀了一层金光,连暗色的简牍也跟着一同亮起来。李睦手执木牍,往另一手的掌心里轻轻敲了两下,回想了一下她进城时那个站在孙绍身后,浑身上下都透着严肃刻板的身影,不自觉点了点头,牢牢记住了这个人。
粮草调度,民生税赋,这些李睦早已熟悉,到了吴郡也不过是换个地方,再按部就班而已。
只不过吴郡盘根错节的士族利益比下邳皖城要复杂得多,有随孙氏而来,也有世居于此,更有些是从北地避战南渡的大族分支,各大士族林立,又强横排外。
孙策在时用张昭张纮牵制本地的世族豪门,一面又军威严令压制,以雷厉风行的姿态强横地震慑住人心。而此时新旧交替,在孙策的威压之下暂时蛰伏的各家都有蠢蠢欲动之态,李睦若处理不慎,极有可能埋下他日祸端。
偏偏她连人都认不全。
她知道吴之四姓,顾陆朱张。但四家里,除了出了个陆逊的“陆”外,其余根本就是一头雾水。
而经过寻阳城里真假孙权一事之后,军中以程普为首的老将一派暂时低调下来,江东六郡的兵马大半都在周瑜手中。自那日在大乔住处见过之后,周瑜便又是兵力编整,操演军阵,又是军械配备,船只战马,整日忙于军务,就连之前对太史慈的担忧也一时抛在脑后,根本就没时间与李睦细说。
只能抽空先给李睦送来些简牍,让她至少能知其人,不至于见人而不识,闹出笑话来。
这些日子以来,李睦随身都带着数片这样的简牍,走到哪里都拿出来看一看,仿佛又回到了前世备考时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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