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就连太史慈也不禁侧头向李睦疑惑地一瞥。
一时口快,李睦被他问倒,语塞之下,抬眼飞快地扫了太史慈一眼,心思急转,几乎片刻之间,就决定稍后若是太史慈问起,她就将此事栽到周瑜头上。
计议得定,于是便泰然起来,当着赵云干脆避而不答,以免多说多错,只向他笑道:“将军武艺太高,令我不敢轻脱于军,地上寒凉,子龙将军还是快把孩子抱起来罢。”
赵云是何等眼力,怎看不出来她原是下马欲前,却被太史慈拦住,只是想不到李睦竟会直接将这一幕说破,还面上带笑,一派自若,全没有半点失了颜面的尴尬之色。
心中敬她行事坦荡磊落,却全不知对于李睦而言,承认打不过赵子龙就和承认活不过寿星老一样,根本就不是一件丢脸的事。
更何况,这样都能遇到赵子龙,李睦都不知道自己撞了什么高运,心里的念头转得飞快,哪里还有功夫去想丢不丢脸。
趁着赵云起身抱孩子的空闲,李睦凑到太史慈耳侧,轻声问道:“袁绍的兵马有走漏的么?”
现在袁绍势大,远非江东能敌,她也不想在这种时候正面得罪袁绍。
但又不可能不救赵云。只有将在场的袁军统统扣下来,确保没有一人走脱回去给袁绍报讯,那袁绍自然而然也就不可能知道“被李睦得罪了”。
她此言一出,太史慈即刻明了了她的用意,略皱一皱眉,如电般的目光朝赵云上下打量:“此事需三思再行。”纵然袁绍一时不知晓,一个百人队去而不返定然会引起他的警觉,而他们此行为掩护周瑜而大张旗鼓,人多嘴杂,说不定等袁绍派人找过来的时候他们还没到撤兵之时,消息就露出去了。
“瞒得了一时就好,”李睦胸有成竹地笑一笑,“再过些日子,他就算知道了也顾不上了。”
太史慈正待再问,就感觉到李睦在他袖口轻轻一扯。
防备归防备,而他来时也见到赵云枪法精妙,浴血而战,半步不退,心中已然起了惺惺之意,此时又见他言辞坦荡,不卑不亢,更是不忍如此俊才死于乱箭之下。于是,李睦既然打定主意要救人,他也就不再阻拦了。
只是赵云怀中这婴儿所用的襁褓乃是由金线锦缎,显然出身富贵,多半不是他亲子,太史慈刚听到婴儿啼哭时还以为是他抢了袁绍的儿子才引袁兵从冀州一路追到了这里,然而转念一想,方才袁兵乱箭齐发,分明就不是想要这婴儿活命的样子,若这孩子是袁绍的,又怎会如此?
思及此处,太史慈不由再往赵云怀里的襁褓望了一眼,实在猜不透究竟是哪家的孩子,竟要如此男儿为之屈膝求命。
赵云抱了婴儿再次道谢,李睦与他对面而站,朝他拱手:“天色已晚,子龙将军若不弃,还请移步营中歇息一晚,明日再启程。”
营帐起处,恰入夜时分。
江南之地的这个时节日光之下还好,日落之后,依旧夜风生寒。
幸而李睦的帐门处点了火盆,暖意隔着一道内帘透进来,倒也不觉得太冷。
帐中军案长榻,地图披挂,悬剑之架,一应俱全,李睦却拿了笔,正与一方简牍较劲。
在皖城时借着太公六韬,算是把常用字识了个七七八八。但若论及执笔写字……
“靠!”李睦啪地一声将笔往军案上重重一拍,懊恼地狠狠抹一把脸——文盲的日子过不下去了!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赵云和亲卫交谈的声音。
赵云是来道谢的。
李睦没通报姓名,他虽然之前就看出太史慈所领兵马绝非泛泛,却是直到跟她回营时才知道竟是遇上了江东孙权。
纵然常年身处北地,但近年来江东孙策之名也时有闻之,及冠之年领兵渡江,只数年就打下六郡之地,建基立业,实乃当世虎将也。
只听闻袁术僭号之前,孙策曾效力其麾下,那李睦不惧袁绍之兵,也就在情理之中了。甚至邀他入营背后的用意,赵云也隐约猜到了少许。
只是他此番南来,意却不在此。
但不论如何,李睦救他性命,他定是要当面道谢的。而至于这份恩义将来如何还报,只要他力所能及,自当万死不辞。
之前太史慈正在巡营,哨卫往来,各处都在核对今夜营中口令。他自知客居,不便此时出去乱走,因而直等到一切安顿完毕,又哄了婴儿入睡,这才寻了个营中兵士引路,来到李睦帐前。
然而到了帐前,又忽然想到此时夜色渐深,恐扰了李睦休息,这才先询问了一下帐外的亲卫可否通传。就在此时,李睦就从帐后走出来。
“原是想写完这封军报再去探望将军,不想倒是将军先来了。”李睦早想好了措辞,从从容容抬手施礼,将赵云让进帐来,顺手就将藏于袖中鬼画符般的简牍扔进火盆里毁尸灭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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