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宫配殿外,廊下无事的宫女宦官们纷纷指着北边的天际窃窃私语,对这异象惊叹不已。
长寿殿的配殿寝室中央,铜兽香炉内散出袅袅的青烟,深红轻纱帐后面的卧榻上,南宫公主眉心紧蹙,似乎睡得极不安稳,她不停的摆动着颈部,呼吸凌乱,最后终于惊恐的睁大双眼醒了过来。
“公主的梦魇可是一片灰色?”纱帐之后传来一个平和沉厚的长者声音。
南宫公主一时有些吃惊侧过头道:“谁在那里?”
“术士姚翁奉天子之命为公主驱魔祈福。”帘外的中年长着缓缓回答。
南宫公主自嘲的笑了笑,她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我知道你,我母亲进宫之前就是你告诉我外祖母她有扶龙大贵之相,所以她才会入当时的太子宫。后来她引荐你到父皇身边,观星炼丹,很受器重。
“下臣不敢。”姚翁自谦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得意的自满。
“据说你有通天彻地的能耐,最擅长看人前程,那你看看本公主,日后如何?”隆虑轻轻的剥开纱帐,露出她姣美苍白的面庞。
姚翁看着南宫公主一时间有些晃神,只觉这位憔悴虚弱的公主本不该有这样一双锐利如箭冰冷似霜的眼睛。
五十上下的姚翁拱手低头道:“下臣直言,黑云已去紫气北来,此乃罕见的天吉之相,公主日后必当母仪天下。”
“呵”南宫垂着眼帘,睫毛颤抖,嗤笑一声,“多谢你,承你吉言,本公主也觉得日后的匈奴必是我栖凤的地方。”
南宫说完转过头对姚翁露出一个近乎妖媚的笑容:“转告父皇,南宫今日无理,愿远嫁匈奴,显我大汉天威,安抚四夷之意。”
说到底,每一个人为的都是自己。
死,多么容易,可是,太容易的事从来都没有价值。
——呵呵,你们不是都不在乎我吗,不是要我来换取你们高高在上的皇家荣耀吗,那好吧,如你们所愿,我走。但是你们给我记住,你们欠我的,大汉欠我的,你们永永远远都要还我南宫的债!
☆、第40章 怒发冲冠
“紫气北去”青灰色的天空下,玄黑天子冕服的景帝站在宣室殿汉白玉的栏杆之后,望着北边隐约泛起轻紫烟气的天际淡声说。他唇上修剪整齐的两撇胡须随着唇角的上扬微动,“看来南宫确实有些造化。”
黑火瓦殿脊上狻猊走兽迎着雨后烟雾中隐约出现的阳光,远远看去背光的大汉天子身姿挺拔;初夏雨后的凉风吹拂着檐角下的铜铃,在天子的头顶发出清灵的响动。
姚翁跪伏在景帝的身后道:“陛下,下臣觉得猗兰殿并不干净,为保南宫公主太平还请陛下准许下臣前去做法。”
景帝负手望着远处,态度冷淡:“就这么办,你退下。”
“喏。”姚翁毕恭毕敬的从地上爬起来平弓着身体双袖拢在身前退了下去。
望着姚翁远去的背影,立在景帝三步之后的丞相周亚夫皱了皱眉头,踌躇片刻终于进言道:“陛下,臣看这紫气和姚翁的有些不同。”
景帝的余光看向周亚夫,等他把话说下去。
周亚夫虚眯着眼睛看向北方:“臣觉得这不是‘紫气北去’,瞧这紫云的飘向,倒像是”周亚夫用暗示般的锐利眼神看向景帝,“紫气北来。”
景帝的的眼神幽暗下来,“北来?丞相的意思……”
周亚夫朝身后的宦官看了一眼,宦官立刻躬身道:“启禀陛下,陛下在长乐宫宣见南宫公主之时丞相特请禀报陛下,梁王正在入京的路上。”
梁王……
梁王就是景帝心中的一根刺,一根深深的肉刺,插得太深太紧,以至于每当他想要拔掉这根刺的时候都会想到随之而来的鲜血淋漓的代价。
“陛下,梁王自立功以来得天子旌旗,出警入跸,恣意骄奢,开拓国都雎阳七十余里,筑东西二苑召四方宾客,侍宴不歇,称盛一时。如今梁王在北为您防范匈奴,据说互市贸易做的比雁门关都大了几倍,军臣单于以天子礼与梁王相互朝贡。陛下,难道您不记得春秋时代的四公子了吗,他们的威势更在国君之上,以至于天下诸国服四公子而轻国君,埋下了无穷隐患啊。”
景帝闻言扬起头,望着北方的苍穹眯起了眼睛。
光阴如驶,转眼暑气升腾三伏而至,长安城已是一个巨大的蒸笼,长门殿却处处透着凉意,虽然四周花木掩映已是深夏,可是长门殿连蝉鸣都稀稀零零,显得格外寂寥。
“奴婢拜见胶东王。”小寒跪在德馨殿的漆木地板上敛眉轻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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