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少女兴致勃勃地接过宝剑把玩,蔺效心里忽升起股古怪的感觉,这情形怎么看怎么像两个小儿在比对各自得意的玩具,然而男女有别,少女可以大大方方地讨了他的剑慢慢赏玩,他却不好意思细究一个小娘子的贴身饰物。
他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昨日进山后,我曾那座无村庄里遇到过鬼魅,那鬼魅来无影去无踪,被我用赤霄击散后,便再也未曾出现过,想来许是忌惮此剑。”
少女闻言,抬头环顾四周道:“你遇到的多半是被蛇妖害死的村民的游魂,因死得冤枉,缠绵世间,舍不得去投胎。如今蛇妖已除,我方才又给们做了场超度法事,想来他们很快便能放下执念,重入六道轮回了。”
这时常嵘带着魏波等人将还在昏迷的谭王二人顺原路抬回溪边的帐篷,少女似有所感,想了想,将荷包中的小药瓶又掏出来,倒出两粒交给蔺效。
她颇有些肉痛地说道:“这药丸是我师父炼制的,所用的材料珍稀难得,平日里十串钱币一粒都不卖呢——看在郎君帮我降妖的份上,再送你两粒吧。有了这药丸,那两位伤者也能好得快些。”
蔺效有些哭笑不得,这小娘子看着豁达爽朗,行事又恁般果决,没想到竟是个小财迷。
他心里暗笑,面上做出郑重的表情,道:“多谢…小娘子。这药丸这般贵重,昨夜已得了两粒,怎好再要小娘子白送,万万不可。”说着便示意身旁的那名随从掏出钱币,要递与少女。
少女不提防看到厚厚的一叠钱币,吓了一大跳,她没想到蔺效出手如此大方。
之前她看蔺效虽衣饰素净,但气度高贵、谈吐不俗,身边又带着一群武艺高强的随从,便隐约猜到了蔺效恐不是寻常百姓,如今看来,还不是一般的富贵。
她此番出行,不想横生枝节,尤其不想跟长安城中的贵人扯上关系。
是以她虽然仍心疼那四粒药丸,面上仍坚拒道:“降妖除魔本来就是我们道家之人的份内之事……更何况昨夜如果没有郎君帮忙,我此刻早已被那妖蛇拆吃入腹,又哪来的赠送药丸一说?郎君莫要如此客气。”
不等蔺效再次开口,又大大方方道别道:“我来时在长安雇了一辆马车,进山之前曾吩咐车夫在山下的客栈等我,这个时候车夫恐等得有些急了,如今山中邪秽已除,我这便要下山了,就此别过。”
说着便转身大步往山下走去。
真是个奇怪的女子,好像生怕跟他有所交集似的。蔺效看着那娇小的背影渐渐走远,眯了眯眼,低声对身旁的随从吩咐几句。随从点点头,领命而去。
这时常嵘已将谭王二人安顿好,他奔到蔺效身旁,“咦!那道姑怎么这就走了?”
见蔺效脸上有些怅然之色,他生恐小郎君还要追究那女子的行踪,忙转移话题道:“已将谭启和王行之安置在帐篷里,但山中寒凉,恐怕不宜久留,郎君,要不要我下山雇几辆马车上来,将谭王二人安置在车上回长安?”
也只能如此了。蔺效抬头看看天色,利落地吩咐道:“尽速下山吧。”
回长安的路上,常嵘问蔺效:“郎君是如何得知那道士是妖孽的?”
蔺效想了想,道:“昨晚在溪边饮酒时,曾不小心碰触到那道士的左手,那只手寒凉如冰,一丝儿热气都没有,身上又隐隐散发腥臭之气,我便对那道士起了疑心。”
常嵘想起蔺效小时候便嗅觉敏锐,又素爱洁净,半点污秽之气都不能忍的,能闻到道士身上的怪味一点也不奇怪。
又暗笑那道士,往谁身边凑不好,偏偏要靠近小郎君,活该他露馅!
“但当晚那女道也颇为可疑,事发时还跟谭启和王行之一起失踪了,为何郎君能肯定不是她呢?”
“你还记得谭王二人出事时,是谁最后一个出现?又是谁说了一句:‘是那位姓谭的大人’?”蔺效皱眉道。
常嵘极力思索了一会,恍然大悟道:“我想起来了!是那个道士!”
他兴奋地一拍大腿:“我记得他当时还说:‘贫道听的真真的,断不会错的’。是了!昨晚事发突然,连咱们这些朝夕相处的人都没办法判断那喊声是谁发出来的,那道士怎么就能断定是谭启?”
常嵘说着,颇感惭愧,那道士想来毕竟是妖孽,虽然扮作人形,还是露出了不少破绽,可这些细节都被粗枝大叶的自己给忽略了。
唉,什么时候也能像小郎君那般心细如发就好了,他钦佩地看向蔺效。
一行人回到长安时,已是第二日傍晚了。
澜王府的吴总管早早就得到了消息,在门口候着。
蔺效到得门前,对吴总管点点头,便下了马大步往府内走去。
吴总管忙亦步亦趋地跟在蔺效身后,恭声道:“王爷日夜挂怀小郎君,听说小郎君今日回来,吩咐厨房置办了一桌小郎君爱吃的酒菜,今晚要替小郎君接风洗尘呢。”
蔺效脚步一顿,不置可否地笑笑,道:“知道了,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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