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4(2 / 2)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

吉日定在了明年开春后,将将入了冬,算算尚有几个月的光景,齐府里却已是从老太太的褔鹤堂到管家的账房都开始商议如何操办。倒不是这趟礼有多少不同寻常的讲究,只因齐天睿多少年都不曾在府里住,这一娶亲倒要预备出个正经的院子来招呼这位二奶奶,进门后再生儿育女,更要有个长远的打算。

西院是曾经齐府的老宅,自齐老太爷老太太并大老爷一家归乡,这才扩建至如今的宅邸。原先老宅的正堂并小厅都被归入正院,花园子也一并扩了数倍出去,西院便只剩下谨仁堂一套两进的院子。齐天睿年幼时挨着父母住在厢房,这要娶亲便显得十分拥窄了。府里头房子倒是富余得很,可总不能撇下正经婆婆把新媳妇搬到旁处去,众人商议来商议去,最后还是老太太定夺:把花园挨着西院的一栋小楼给天睿,院墙弯出来,两个小水亭子也给他。

园中有湖,穿府而过是条活水的小溪,匠人们依着老太太的意思并察看实地后把图呈了出来。小楼原是夏日赏花楼,恰在溪流旁,只扩了院墙并不曾阻断溪水,因着施工所虑又将几处盆景搭饰和一座小桥放了进去,楼前一株枫杨、两株枇杷,院墙外满满的荷花塘,院墙里绕着花楼铺满了蔷薇和杜鹃,雕梁画栋,小桥流水,不大的小院弯弯绕绕竟是十足的趣味。

福鹤堂只管商议,闵夫人从始至终不曾言语。原本是有心安置儿媳就在厢房,但凡也是个狐媚惑人的东西眼皮子底下也好看管,可彦妈妈劝道:小家子出来她有几个胆子敢造次?敢不近身伺候?新妇落脚且着呢,何必非搁得这么近,落人口实,不说曾经道理怎样,倒像是太太如何刻薄,到时候便是想清静清静都不能够。闵夫人这么一琢磨,也罢,左不过三两年的功夫,儿子的休书都捏在自己手里,还怕她能翻出掌心去?

府中另一边,齐家儿孙的亲事本该是长房大太太阮夫人一手操办,可那日齐天睿带来的一张礼单惊着的不只是远来的亲戚,更是这从来不曾正眼瞧他的大伯母。阮夫人自认孙辈之中最为齐家争光耀祖的莫过自己的儿子天佑,自小勤奋好学,读书上进,早早考了功名供职府衙,年纪轻轻已是高升按察司俭事大人,又是齐家长房长孙,祖风祖业自是承继。也早耳闻二房的天睿在外头混得是风生水起,可阮夫人从未当真觉着怎样,一个店铺掌柜的如何能与朝廷大人相提并论?当日自己左右权衡、尽力拼出那张礼单为的只是给齐家争脸,却不想这混账小子随意一甩手就丢出这么重的礼,阮夫人这才明白原来底下人传说二爷是个财神爷究竟是什么意思。孤儿寡母,竟是自己小瞧了!既然如此,这亲事张罗起来公中还要出多少?想这些年对西院的诸多照顾,心里实在难平!有那个本事就不该藏着掖着!在老太太跟前儿还不便说出来,任着都是亲孙子要一碗水端平!阮夫人这一气着了寒,索性托病,锁了公中账房的钥匙,再不过问。

这几处的心思与商议来来回回,每有一点主意就要齐天睿回来参看,真真不胜其烦,当着老祖母又不便发作,叫个两三回总得应一回。这一日晚饭后又是叫了在褔鹤堂瞧那院子的图。一屋子人,连大哥齐天佑公干回来也来凑热闹,齐天睿只管点头,横竖他又不住,哪管得哪是卧房哪是厅、摆什么花养什么雀儿。好容易熬了快一个时辰才算商议完,赶紧告辞就跑了出来。

待回到自己的宅子已是近亥时,远远有小厮奔出来迎接,牵着马边走边禀报道,“爷,叶三爷等您好一会子了!”

“哦?”听闻叶从夕在,齐天睿有些意外,来到大门外赶紧下马往里去。

比邻而居,情同手足,与齐天睿相比,叶从夕算是个世外之人。叶家世代司药,一草一药皆有灵气,与人相通亦要认人的灵性,并非每位后辈子侄都可背背医书承继。到了这一辈,叶家出了个叶从夕,嗅味敏绝,与生而来,幼年便可在老祖父的指引下辨别百草。原只当药王后继有人,却怎奈长大后的叶从夕遍读诗书却誓死不肯研读医药,满腹经纶从未应考,不屑仕途,不走商贾,只恋诗画与山水,曾独自追随一代名画师萧尹川隐居山林潜心修研。行文清奇,山长水阔;泼墨丹青,曲尽其妙,十三岁的少年郎便在江南一代的名流雅士中声名鹊起。

齐叶两家是世交,叶从夕与齐天睿两个秉性迥异,却因着不循常理、不遵祖训而交成好友、兄弟相称。当年齐天睿被赶出家门,接济收留他的正是只年长他月余的叶从夕。正是轻狂少年,叶从夕为了好友也愤然离家且分文未带,兄弟二人一根骨头硬是靠叶从夕卖诗画撑了过来。自此,情深义厚。叶从夕每次远行,逍遥自在,从不肯写回片言只语,但转回金陵便第一个知会齐天睿,二人秉烛夜谈,天南海北,总要消磨几日方才了却思念之情。只是前几日将将相聚,怎的又夤夜前来?难不成他又要远走?

齐天睿匆匆进了二门,却不觉在石阶上驻了脚步。小厅前,一袭青衫长身玉立,腰间无束,袍角随着来回踱步轻轻翻动;偶驻足,夜风轻撩,越显得身型清俊,似那发间白玉,莹莹雅淡。此刻眉头紧锁,驻门守望,落在常人眼中不过是等得有些不耐,可齐天睿太知这位兄长的性情,没有时辰之人,从不会为了什么心焦失态。他总道:任万物自生,万事便从容。齐天睿曾笑他不是看破红尘,是行走太远踏乏了红尘。他不驳,亦只淡然一笑。此刻瞧来,当真是为人间事有了烦恼,只是,齐天睿在这台阶上站了这半日,那人竟是毫无察觉,究竟是急,还是不急?

“从夕兄!”

“天睿!”

叶从夕似是一惊,而后匆匆步下石阶迎上齐天睿,一把握了他,平日那握笔的手此刻竟是如此有力,直握得齐天睿痛得呲了呲牙,再看这苍白失神的脸色,这才惊道,“从夕兄,你这是怎的了?”

“天睿!为兄,为兄从未逢此绝境,解救之人唯有贤弟,但求不辞!”

话语磕绊,急切的嗓音竟是有些发哑,齐天睿赶紧握了他接道:“你我兄弟何出此言?兄长有难,齐天睿便是赴汤蹈火亦在所不辞!”一面说着,一面挽着他往里让,“快快里面请!”

二人进到小厅,齐天睿让了座又亲自斟了热茶双手递过,“兄长莫急,有话慢慢儿说。”

叶从夕接了,勉强抿了一口又搁下,口中依然发涩,“天睿,为兄……实在难以启齿。只与你情同手足,这……”

“说吧,客套什么!”齐天睿不耐,“你我之间还有什么说不得的!”

“那只得请贤弟担待为兄枉大不尊了。”叶从夕双手轻握,不自在地抚着指节,“话还要从为兄去年出行说起。”忆起从前,语声稍稍缓下来,“那日将将出了金陵便在河边偶遇一小童,正拿了树枝在地上作画,寥寥几笔,十分的意思,十足童趣。我瞧着喜人,便歇了脚也在青石上坐了,和着他勾了几笔,岂料那小童不惧竟是接着对了下去。我兴起,指点他一二,那小小年纪便虚心好学,一点即通,甚得我心。一来一去,不觉就到了晌午,小童不肯舍我而去,随他来的老家人便邀我一同往他家中去。彼时兴致正浓,为兄便随他们去了。府宅临水,清静雅致,一家人知书识礼却又似小庄农户,彼此甚是亲近。席间与我相谈亦欢,更邀我留下做小童的师傅,我想想也无甚当紧便随口应下几日。……谁曾想,这一教就是一年。”

天睿耐着性子听这娓娓道来也没道出个所以然,早知道他是做了教书先生,在人家寄食、一待就是一年,又如何了?可瞧那双眉相蹙,眼眸深邃,似深思又似难言的模样,齐天睿不敢破这尴尬,只得低头抿茶。

“这人家,家风随和,悠然度日。府中,有位小姐,是小童儿的姐姐,宅邸不大,常相见。”

这一句,不长,叶从夕却是一个字一个字说得艰难,齐天睿听着听着忘了喝茶,心燥一扫而光,眉毛渐渐弯了,嘴角一挑:“从夕兄,你莫不是瞧上人家小姐了?”

原是一句玩话,却不想竟是让对面之人忽地默然无声,齐天睿方觉失言,“从夕兄莫怪,我……”

“你所言不差。”叶从夕轻声打断,抬眼看着齐天睿,苦笑笑,“天睿,为兄平生技无所长,笔醉画痴,天生不合时宜。原也当此生烟水孤篷,万里山川,自甘荒唐。可自与她相识,我……便离不得了。”话到此,轻轻顿了顿,再开口,如此柔软,“一颗玲珑心,满是俏心思。隔窗听琴,我可一日不食;一颦一笑,我便夜不成寐;为与她荷塘相遇,我日日守候,风雨不忌。每日见,再见不够,一墙之隔,也是鸿雁传书,曲意难尽……”

七尺男儿,一箪食,一瓢饮,万里江河,醉写山川,天地只此一人!此刻竟是缠绵出小女儿心思。齐天睿心里忽道哪日该跟娘亲一道拜拜佛祖,这真真是夺了魂魄、活见了鬼了!

“就这么愚着,整整一年。春去秋来,竟觉已是天长地久。一日书童戏言点拨,愚兄方才顿悟,赶回来预备求亲。这一别,不过数日,绸缪遣绻,思之切切……”

齐天睿就这么喝着茶瞧着,瞧着眼前人沉浸其中、情难自已,“完了?”实在未听出什么要紧的险情。

“谁曾想……”叶从夕柔和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怎么?是世伯不允?”左右也唯此猜测,齐天睿随即宽慰道,“兄长放心,只要你二人心意相许,一应宅邸礼俗我替你张罗,绝不会让嫂夫人受委屈。”

叶从夕摇摇头,“我叶家行医为善,富贵贫穷皆一视同仁,怎会生出嫌弃之心。”

“那是为何?”

最新通知

网址已经更换, 最新网址是:yzwhub.com 关于解决UC浏览器转码章节混乱, 请尽可能不要用UC浏览器访问本站,推荐下载火狐浏览器, 请重新添加网址到浏览器书签里

目前上了广告, 理解下, 只有这样才可以长期存在下去, 点到广告返回不了可以关闭页面重新打开本站,然后通过阅读记录继续上一次的阅读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