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那行字看了半晌,随后关上浏览器,点开“我的电脑”,开始翻找之前保存的那张照片。
虽说只保存了众多照片中的一张,但聊胜于无,我把照片发给顾川,尔后趴在屏幕上,重新仔仔细细地观察其中的每一个角落。
有人想要压下这条新闻,要不然它不会这么快就消失。
那么……到底是哪里我没有注意到呢?
死者身上的伤口全都避开了致命的位置,为了取血方便他脱去了上衣,身子正面全是模糊的血肉,但出奇的是,那些本应该肆意流淌的血液一丁点都没有污染到地上的图案,而这张照片上,没有任何能让他擦拭鲜血的东西。
在他死亡的时候,房间里一定还有其他人,那个人协助他取血,帮助他绘出地上的图案,只是不知道为何,在死者死后那人没有继续完成图案,而是选择了离开。
我盯着照片看了半天,也没研究出什么所以然来,便关上图片,等待着顾川回复。我估摸了一下上班摸鱼被老板发现的几率,发觉那几近于零,于是从抽屉里拿出耳机,插在电脑上,从文件夹里找出事先下载好的电影。
深夜,影片中的女主侧身躺在床上睡觉,突然听见衣橱里有奇怪声响,寂静夜晚中那响声接连不断,且愈来愈大,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发了疯地挣扎想要冲出束缚。她皱起眉头,动作轻微缓慢尽量不发出声音地起床,踮着脚走到紧闭的衣橱前,就要伸手开门。我沉浸在恐怖片的氛围中,猜测那衣橱里到底会有什么吓人的东西,并做好女主接下来失声尖叫的准备,以免被高能吓到。这时,食物甜腻的香气悄然飘来,我握着鼠标的手一顿,抽了抽鼻子。
耳边是如期而至的猛烈尖叫,可我却没注意是什么东西把女主吓成了这样,被食物香气勾起的饥饿感汹涌而来,让我的胃发出一阵猛烈的抽搐。其实我早饭吃了不少,胃里并不空虚,但人类的身体和本体在这方面的感觉并不相通,这就让我胃部的感觉更加奇怪。
抬头瞟了眼办公室里的监控摄像头,对面墙角的小巧仪器正闪烁着红色光点,我按下笔记本的休眠键,看屏幕缓缓暗下去,并没有把它合上,直接起身出门,去了卫生间。
信步走进最里面的隔间,我关上门,但没有反锁,下一秒变成本体,从隔间里飘出来,从浑然不觉的同事身旁经过,奔着廖池所在的方向一路飞去。
噩梦的香气在此时徒然浓重,空气香甜得似乎都能流淌出糖分来,我穿过廖池办公室里那道隐蔽的门,进入休息室。休息室面积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床橱柜桌子都用,还单独开辟了一块空间作为浴室,用毛玻璃围着。
休息室的窗户半开着,风从外面吹进来,掀起深色的窗帘,略微冲淡了房间里浓郁的噩梦气息,也将它带去很远。廖池的西装外套搭在椅子背上,他穿着衬衫和西裤侧身躺着,原本盖在身上的被子被他噩梦中整个拉进了怀里紧紧抱着,只留了一个角搭在腰侧,因为他蜷着身子的缘故,衬衫背后被绷得很紧,下摆从腰带中抽了出来,露出一小块皮肤。
男人眉头紧皱,发出不甚清晰的梦呓,鼻音里透着委屈像是被什么人狠狠欺负了一般,渗出的汗珠打湿了额角的碎发。我没有犹豫,立刻进入他的梦境。
我闭上眼睛,防止进入梦境的刹那场景飞速转换而带来的眩晕,待脚底触碰到坚实地面后,我睁开眼,警惕环视四周。正对面的房子十分熟悉,正是先前在廖池潜意识里拜访过的别墅,他小时候的家。
除此之外的其他地方,是一片影影绰绰的云雾,掩盖住了更深处的虚空。头顶是一片黯淡,月亮因为云雾的阻隔光华无法笼罩大地,只晕出一片暗黄。
我没有向身后看,径直走向紧锁着的铁制院门,院门还没有生锈,栏杆泛着金属独有的冷光,我穿过铁门,踏上鹅卵石铺就的小径。庭院荒芜,杂草野蛮生长,有些地方浓密的插不进去脚,有些则露出了褐色的泥土,东一块西一块像是得了皮肤病似的,到处显露出衰败的景象。墙角几只白玫瑰无精打采地开在草丛中,毫无美感可言。
上次在廖池潜意识中看到的分明是满园怒放的红玫瑰,我揣测着这场梦境所在的时间点,想了想觉得有很多可能,便暂且搁置在一旁,继续向别墅走去。
别墅的门虚掩着,省了我穿过去或把它弄开的功夫,我轻轻拉开房门,站在门口朝里面望了望。别墅中的陈设和上次看到的没什么明显的不同,只是桌上的花瓶里空空如也,沙发电视并未套上布罩。一串无比显眼的泥脚印从门口出现,凌乱的在客厅的地毯上踩过几圈后,在楼梯前终结。
看脚印的大小那应该是个健壮的成年男人,脚印深深浅浅并不均匀,昭示了它主人的身份——廖池的醉鬼老爹,他应该是进家之后在客厅里转悠了几圈,然后上了二楼。
我径直走上二楼,男人的鼾声渐渐清晰,悄无声息地推开他房间的门,一股酒臭味扑面而来,只见男人平躺在床上,睡得不省人事,床头柜上的台灯还开着,照亮了旁边透明的白酒瓶子和几盒大大小小的白色药瓶。约莫有一米高的保险柜安静立在墙角,我只是看了一眼,便移开目光。没有寻得廖池踪迹,我虚掩上房门,去往下一个房间。
“廖池?”轻声叫着他的名字,我把所有房间都找了一遍,连个小孩影子都没看见,倒是在廖池母亲房间的衣柜里发现了很多少儿不宜的东西。
遥想起第一次进入廖池梦境他父亲杀死他母亲时骂出的话,我心下有了不太好的猜测,仔细想来,廖池的眉眼没有一处是和他那醉鬼父亲相似的。
怪不得身为一个母亲,她连廖池身上可怖的伤痕都不曾在意。
把那盒情趣用品塞回抽屉里,我觉得胸口有些发堵。我不敢想象廖池的童年到底是在怎样的环境中度过的,父亲心中有魇酗酒且暴力,母亲迷恋交际,只有在疲惫之时才会把她的爱分出一些给她饱受磨难的儿子,而这个孩子却是在不断央求更多温暖,同时极尽所能去维护他并不称职的母亲。
如果这些事发生在一个与我无关或是不那么熟稔的人身上,我只会觉得那人可怜,除此之外的多余情绪绝对不会有,但此时我却十分难受,像是有什么东西死死压在了心尖上,压得它无法再次起跳,只得在原地战栗。我抬手按住胸口,通过胸腔传来的跳动沉稳而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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