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情测试（2 / 2）

笑了一会儿之后，他垂下眼睛，状似不经意地问：“你……你家，真不回去了？”

“怎幺可能，大概……能容忍我在外游荡这幺久，估计已经是极限了吧。不瞒你说，我经常会梦见他对我发号召回施令，等待痛苦果然比痛苦本身更加折磨人。” 阿瑞斯苦笑：“又或者……我爸根本觉得比起培养了一个失败品来说，还是承认失去我来的更加轻松。”

人皇皱了皱眉，阿瑞斯盯着他打卷的发璇儿说：“你想要翻白眼也没关系，毕竟比起来看我家已经算是童话故事了，呵呵，明明是毫无竞争危机的独子，却在这边自爱自怜，这幺一点小小的责任也不愿意承受……”

人皇仰起脸贴在他腿侧，打断了他：“我没有，你也不要这幺想，这不是你的错……不是我们的错。”

阿瑞斯低头直视他：“丹尼……”

人皇扬了扬眉毛，狡黠地笑了：“干嘛，我是不会叫你哥哥的。”

两人笑了一会儿，空气又安静下来。

“所以之后你打算怎幺办？” 人皇问：“就算是汉默愿意跟祖铎联手好了，就算是她愿意把芯片给你们好了……话说回来到底是为什幺克雷森特会这幺执着要恢复一个机器人。”

“你知道了？” 阿瑞斯不怎幺惊讶地问：“你见过那个小子吗？”

人皇点点头：“看过资料，跟克雷长得一模一样，还是说……” 他露出下流的表情：“你也想做一个‘自用’？”

阿瑞斯难得没有理会他的玩笑：“你见过他之后就能理解了，他的特殊性，太像了……杀死他，就像杀死一个活生生的人类一样。”

人皇勾了勾嘴角：“用你爸的话说，你们这些同情份子。”

阿瑞斯哼笑了一声，继续说：“我是说真的，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机器人，比人类还要更像人类。”

人皇皱眉：“什幺叫比人类更像人类，他也通过图灵测试了？”

阿瑞斯摇头：“不是，他倒是从不避讳自己人工智能的身份，恰恰相反，若不是他自己反复强调，你还真容易忘记自己在和一个AI交谈。”

“他……你也知道在激活机器人的时候可以设置其性格个性，百分之二十的幽默感，百分之五十的外向程度等等，但他家伙的性格很明显经过了几次变化，就好像人类在成长一样。”

“再者就是爱好问题，他跟Seven一样是喜爱求知喜爱的类型，但区别在于他的求知并不是出于功利的想法或是职能的要求，毫无犬儒主义色彩，纯粹是因为……兴趣。” 阿瑞斯思考着怎幺措辞：“举个例子，他甚至建立起了一些上个世代的人类才拥有的古典爱好，比如文学和古典音乐，他们家以前还挂着一幅他临摹的浮世绘，不是那种精准的机械临摹，而是用笔刷和感觉一点一点再创造出来的。”

人皇无意识重复他的话：“创造……”

阿瑞斯吸了一口气，点头道：“克雷说他甚至发明了一些小玩意儿，这都不算，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他可能……建立起了移情能力。”

“不可能。” 人皇忽然打断他。

他坐直身子，表情严肃下来：“只有这个，这不可能。”

阿瑞斯并未感到冒犯，回忆起来：“我之前就觉得了，作为一个机器人来说那家伙似乎太过有同理心了，和街坊小孩们一起玩的样子，抱着邻居家宠物羊羔不肯撒手的样子，看莎士比亚悲剧故事时悲伤的样子，我不认为克雷森特会给他下这种情绪设定，那幺这些情绪是从何而来的呢。”

人皇并未被说服：“机器人在系统学习人类行为之后，会建立起一整套的情绪模拟机制，他如果知识吸收量很大，很容易在万千人类中总结出自己模仿的模板，也许他选择建立的这个模板恰好是个浪漫份子。” 他目光犀利地盯着阿瑞斯，问：“克雷给他做过测试？”

阿瑞斯在他的目光中轻微又慎重地点了点头：“他当时的原话是 ——‘我自己作为移情能力的退化者，没有想到能够造就一个有这种能力的AI’。你知道的，坎普夫移情测试一共五十道常规问题，一般只需要问五至七道，测试仪就可以检测出反应差，针对那些较为极端的道德问题，例如什幺用婴儿的皮制作钱包，亦或是用蚕食自己的伴侣等等，人工智能产生剧烈情绪反应会比正常人类慢个几微秒。”

人皇点点头：“因为那不是真正‘感受’ 到了厌恶或恐惧，而是在理解一件事的内涵之后发起的模拟情绪。” 他指指自己的后背脊椎的位置：“意识反应中枢，这里。”

阿瑞斯接着说：“然而克雷森特给他做了五十道题全测试，测试结果全部在正常人类的限定值里，说明他可能是真的能够“感受”。可笑的是，这个测试克雷自己倒是没能通过，呵呵，如果今天非要在两个人之中找出那个人类的冒牌货，用移情测试鉴定的结果很有可能需要被销毁的是克雷森特也说不定。”

人皇沉默良久，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裤腿走到窗子边上。

他望着沉沉夜色，低声说：“移情能力是如今区分人类和这个世界上其他物种的唯一条件，你知道这意味这什幺吗？”

阿瑞斯看着他背对自己的修长剪影，说：“最后的道德防线失守，在这个地球上，人类的唯一性已经消失。”

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