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摇头:“绝……绝不能埋!烧!只能烧!”
她后背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好在苗宛彤一直拉着姜云的手,这才让姜云慢慢地稳定了下来,待到姜云平静后,她才接着道。
“苗疆的蛊毒,我所知道和了解的,有冥蛊。当初殷岘死,身体里有蛊母,殷岘死了,但蛊母没死,兜兜转转找上了俞子安,俞子安充当了蛊母的容器,与蛊母共存。也就是说,蛊母不死,在人无法提供养分的时候会就近选择下一个人作容器。这些蛊应当也是如此,昨日大娘吐时,呕吐物里有蛊虫,那是小蛊虫,在大娘的身体里汲取养分,直到人死,它们会趁别人不注意,或是掩埋后不焚烧,再次选择下一个人……”
说到这里姜云顿了顿,大夏日里,头顶偌大一个太阳,照在姜云的身上,却让她觉得全身冷得发颤。
苗宛彤说,人生在世,有些人命,不当命。
起先她觉得苗宛彤说得太过绝对,可直到再见到大娘,将这疫病从头理顺时,她才发觉苗宛彤所说的每一个字,都不是空穴来风,人命草贱,想要活,不仅要有能力,还要有运气。
她自诩不是个好人,但也没有到能杀人如麻并不眨眼的地步,可在看到这种惨烈的时候,姜云也有些受不住了。
阮雅吐过后被木桃拍着背顺了顺,这才慢慢缓过神来,她冷笑一声,又恋恋不舍地看了眼车上的大娘,最后闭上眼道:“烧。”
“烧了这里吧。”
苗宛彤将大娘推进了房间,挥手让姜云带着阮雅退了出去。待人都出去了后,苗宛彤侧头看了眼这死气沉沉的房间,最后轻叹一声,一把火烧了整个房间,房间燃起来,迅速由风卷起了火龙,向着临近的房舍而去,她看了眼不知何时被火燎到的手心,像是燎进了心底那漆黑的空荡,烧得她有些难受。
待大火越烧越旺的时候,四周嚷嚷着走水,她们四人混在人群里慢慢地走了,走时阮雅还回过头去看了眼火中的房舍,压着心底里的愧疚,跟着苗宛彤她们一道离开。
浣月楼的老鸨依旧叽叽喳喳地唤着客人,疫病猖獗,寻欢作乐的人却丝毫不见少。见阮雅回来,老鸨笑眯了眼,一见阮雅疲惫难看的脸,忙让她回楼上去休息,倒是打量了一番苗宛彤和姜云。
“哟 ,这不是雅姑娘的朋友吗,快快上去坐,妈妈给你们上点心和酒”
“妈妈,点心来点就行,不用上酒。”
苗宛彤打着圆场,也没有再多说的意思,牵着姜云上楼,姜云回握着苗宛彤的手,却见苗宛彤倒吸了一口气。
她忙摊开苗宛彤的手瞧了瞧,嗔怪道:“你点把火还把手给燎了?”
“当时不是心情不佳么,便有些走神,你帮我包扎一下就好。”苗宛彤笑道,姜云也不好再多说她什么,回了房间后便拿出药迅速帮着苗宛彤处理了伤口。如今她处理伤口来真是越来越熟稔,手下也慢慢有了轻重,细心地包好后老鸨让人端过来的茶点也送了过来。
姜云吃了一块糕点便没了胃口,她抱起书来又细细地看了半晌,若不能早些得知蛊毒其中的关键,贱命一一葬送,指不定就轮到了苗宛彤和自己。
苗宛彤见她在看书也不打扰,问姑娘要了纸笔,将自己这些日子以来接触过的人一一理了一遍,写完后又长叹了口气。
姜云凑过来,“咦”了一声,指着戴靖雪和秦文赋道。
“为何你要圈上他俩?”
苗宛彤道:“在想先去救靖雪,还是先去救秦文赋。”
“戴姑娘虽然有身孕,身子要紧,但是咱们也不知道她在哪儿。秦文赋倒不一样了,他就被秦国公关在家里呢,不应该是救他最简单么?”
苗宛彤一震,又低头看了眼自己勾出来的两个人,心里那一团揉乱的线突然理出了一点苗头,她勾起了唇角来冲着姜云笑起来,可随后又慢慢地抿起了嘴角,眉头拧得死紧。
“又怎么了?”
“没什么。”苗宛彤叹气,“就是想了想该如何去救他,今儿不去了,你赶紧去休息。”
姜云盯着苗宛彤半晌后冷哼一声,哼得苗宛彤后背起了一层薄薄的冷汗,支着脑袋如提线木偶一般好大一会才转过头来看向姜云,扯着嘴角要笑不笑的模样着实有些不尴不尬的局促。她轻咳一声想以此来偷天换日找一个不那么快冷场的话题,可嘴一张,便被姜云那冷冰冰的眼神瞪了回去。
“我今天真不去,哪儿也不去。”苗宛彤都差指天发誓了,却还是没堵回姜云那阴气森森的怒气。
许久之后姜云才长叹一声,她将苗宛彤从苗疆带回来的蛊虫翻出来瞧了瞧,忍着恶心拎出来一只,仔细盯着看了半晌:“那你跟我说说,你现在到底在怀疑什么?”
苗宛彤没想到姜云会如此敏感,刚刚那将说未说的遮遮掩掩都被姜云看在眼里,原本还想插科打诨的苗宛彤此时只好可怜兮兮地往姜云那方觑了一眼,愣是不敢将自己的怀疑开口讲给姜云听。
“我还没想透呢。”
“那你想到哪儿了?”
苗宛彤一咽,这是真在步步紧逼,非得自己将猜测都告知才肯罢休。
苗宛彤还未能开口却见姜云抿着唇角拉出了一个冷冰冰的线:“我其实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咱们两人之间的关系……”
话还没说完,苗宛彤先愣了一下,这一愣神的功夫竟是将对姜云的猜测分析了七八种条理来。可唯一直戳苗宛彤心口而来的,是姜云也许想了结了这种关系。
这种念头一发芽,迅速将苗宛彤的所有理智拉至了悬崖绝壁之上,手脚发颤,浑身冰冷,像是突如其来的一盆冷水,兜头倾倒,悬崖边上浑身湿透的苗宛彤一个不甚便会死无全尸,上苍在她的身后伸出了一只手,或推,或拉,生死一线之间。
还在苗宛彤痴愣愣不知所措的时候,却听姜云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她咬字有些模糊,像是一只不甚锋利的兽爪轻轻浅浅地在苗宛彤的心口上挠了一掌,疼痒之中又带着些温顺的可爱。
“我就是不知道,该不该留你……”
那一只无形的手突然破了云雾,向前一把薅上了苗宛彤的领口,横冲直撞地将苗宛彤从悬崖边一把拉了回来,云开月明,她突然间看清了姜云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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