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四九被他这一问,刚想要回答,又刚好风吹在眼睛里,一抬头,那两颗眼泪刚好就落在甘宁的面前,她迅速地转过脸去,不想看到甘宁脸上的表情,一边极力正常地道:“我们不是失散,是分别了。”
甘宁也转回头,不再看她脸上的泪水,也装作若无其事地道:“分别?现在到处兵荒马乱的,他就这么放心你一个人上路?”
江四九薄怒地道:“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也许早就到了该去的地方了!”
甘宁笑道:“遇到了我,刚好教你知道,这个世道并不像你和你的赵将军所想的那么太平。——我猜你是没吃过什么苦头,才敢这么托大,以为单凭你一个人,就能行走天下?”
江四九没好气地道:“那倒也是,如果不是你,我和赵将军的确不会想得到,世上还有这么无聊的人!”
甘宁闻言大怒:“我无聊?你不要以为自己长得漂亮,别人都得让着你!”
江四九也怒不可遏:“你也别以为自己长得不错,又有两把傻力气,就能对别人为所欲为!”
甘宁气得嘴都歪了:“傻力气?”
江四九不屑地看打量了他一番:“当然!你以为你除了力气大,还有什么优点?看你人模狗样的,好像一表人才,英俊潇洒,其实早就坏到头顶生疮、脚底流脓了!”
她在气头上说完了这句,以为甘宁总会气个半死,没想到对方不气反笑:“原来除了气力大之外,我还是个一表人才,英俊潇洒,还有点坏的男人——你这么夸我,我倒有点不好意思了。——对了,你看那边。”
他一手指着来时路的尽头,江四九本来想跟他拗到底,但是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他现在忽然笑眯眯的,倒叫她不好拒绝了,于是顺着他的手指望去。
只见一群人骑着马,拥簇着一名也骑着马的锦衣少年,向这边慢慢地行来,他们虽然远远地看见了他们的打扮,但并未从来路折回,反而愈走愈近了。经过他们身边时,甘宁和那十几名青年像是没看到他们似的,只有那衣着华丽的少年情不自禁多看了江四九好几眼。
他们经过三岔路口,向左边走去。
呆到离他们已有一段距离之时,甘宁问江四九:“你看那个少年,觉得他有没有钱?”
江四九点头道:“我看他衣着华丽,又跟着这么多的随从,应该有钱吧?”
甘宁问:“那你身上有没有钱?”
江四九瞪着他:“我的钱都在你那里,你说我现在有没有钱?”
甘宁显然笑得有点开心:“你没有钱,他有钱,你何不找他去借一点钱来还给我呢?”
江四九道:“可是我又不认得他。”
甘宁轻声道:“说几句话不就能认识了?如果你不懂怎么做的话,我可以教你。”
江四九疑惑地道:“你会有这么好?”
甘宁道:“再坏的人,也难免有想做好事的时候,如果你不相信我,那……”他抽出那把姓赵的刀,倒递给江四九,“不管你借了多少钱来,这把刀都是你的了。”
他忽然这么好说话,江四九疑虑未消:“你说的话算数吗?”
甘宁很和善地道:“你若是还不信我,那个人可要走掉了,良机稍纵即逝,难道你不想要这把刀吗?”他又作势要把刀收回去。
江四九忙道:“好好,我去就是了。”她接过刀,“可是,要怎么借呢?”
甘宁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握在手里的刀,道:“你就这样策马过去,对他说‘这位公子,可否将身上的钱财相赠?’就可以了。”
江四九疑惑地道:“有这么简单?如果他不肯借给我那怎么办?”
甘宁道:“不会的,如果他不愿意借给你,你就这么回来也没有关系,但是你可得带一两样信物回来,证明你的确借过了。”
江四九道:“什么样的东西可做信物?”
甘宁道:“比如他身上的佩刀、饰物等等,都可以拿来。”
江四九再问:“要是这些他也不愿意给那怎么办呢?”
甘宁轻笑:“要是这些东西他都不愿意借给你的话,那你的刀我可当真拿走了。”
江四九无奈,道:“好好,我这就去借。”
她一手拿着刀,一手策马,马儿疾驰而去。
甘宁看着她的背影,唇边不由得又漾起一丝笑意。
那锦衣少年虽然他不认识,他的穿着打扮,虽然也像是一个一般富贵人家的子弟,但跟在他身边的那些人,武艺实在不差。
这些人跟在他身边随同保护,那这个少年的出身也一定不算低。
虽然他因这女人的无礼与尖锐,的确想要陷害她,让她不能再高高在上地俯视自己,但是他并不希望她死掉。
他觉得她似乎始终都瞧不起自己。
她瞧不起他这个劫**!所以他想让她变得和自己一样。不管她认识什么将军,又是什么出身,一旦为贼,终生都不可能洗清这个污点。
也就不可能有人会……
也许她只能一辈子……
他顿觉心头一阵急跳!没能继续想下去。
接着,甘宁看到那女人策马到那群人前面,那群人停下了脚步,虽然背对着这边,但他能猜得出他们脸上的神色。
他拿出背后的长弓,抽出一支箭矢搭在弓弦上,准备随时接应她。
只见那女人拦住他们之后,先下了马,施了一个全礼,接着面带十足谄媚的微笑,说了一句什么话。
那少年也下了马,回了一句,那女人又答了一句,两个人你来我往,不像是劫道的和肥羊,倒像是相识多年的知己在那里大谈其天。
甘宁心里暗暗着急,因为他忽然发现了自己这条计策中的一大漏洞,那就是去劫道的是个女人,还是个天下少有的漂亮女人。
人们对漂亮的女人总是缺乏警惕心的——刚想到这里,那少年的随从中忽然有个人俯在少年的耳边说了些什么,一边说,一边打量着面前女人的装扮。
也对,她那标志的鸟羽、腰间的铃铛,还有手里的那把刀,不可能没有人认出,她是做什么的,又是什么人的手下。
他看到那人一边说,江四九一边就把手里的刀悄悄藏到了身后,好像怕被谁看到。
但是那少年听了之后,并没有叫手下一起上去对付那女人,反而摇了摇头,说了一句什么话之后,所有的人纷纷掏出钱来,交到了那女人的手上。
甘宁远远看见,那女人一脸受宠若惊、感动莫名,收下钱后,还询问了一些什么,那少年也不知道答了些什么话,两人一直言笑晏晏,其间那女人一直还连连点头。
等到那女人告了辞,上了马往他这边飞奔来时,那少年竟还依依不舍,回头回了好几次,才慢慢地离去了。
甘宁心知,自己的计策算是彻底失败了,因为他已看出,这女人的确没有“劫钱”回来,而的确是“借钱”回来的。
甘宁等她转到自己身边,得意洋洋地把钱财交给自己时,不由问道:“他为什么这么容易就把钱交给了你?”
江四九瞟了他一眼,回答道:“那可能是因为,他是个好人吧。”
甘宁笑道:“好人?这么说我就是坏人了?”
江四九反问道:“你觉得呢?”
甘宁笑着点头:“不错,我本来就是坏人!这么说,你刚刚真的是在跟他借钱的吗?”
江四九奇道:“不是你让我去借的吗?对了,我还问了他的姓名以及住在哪里,好以后登门还钱。”
甘宁失笑:“哦?那他姓甚名谁?何方人士?”
江四九道:“他说他叫刘璋,住在江夏郡竟陵国。他还给了我一个这个,让我去那里找他——”说着拿出一个令牌,接着道,“说实话这个名字怪耳熟的,你听说过吗?”
甘宁一听,掂了掂手中的钱袋,笑道:“今天真是幸运之至,竟然遇到了益州州牧之子,不过要是早知道他会来这里,我们早该来找他了。”
江四九惊问:“州牧之子?你说他是州牧的儿子?”
甘宁道:“怎么,你现在才觉得后怕么?”
江四九道:“借钱有什么可怕的?虽说是跟陌生人相借,但是我并不准备赖账。”
甘宁看着她,忽地一笑:“难道你还当真想要找他还钱?”
江四九正色点头:“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她举起手中的刀,“你答应给我的,可不能反悔。——对了,我再多找几个人借借,你能不能够把我的枪、弓箭以及那两本书还给我?”
甘宁脸色一沉:“不行。枪、弓箭和书一样,你非要在我这里做足一个月,我才愿意还给你!”
江四九大叹道:“你为什么不能向刚才那位公子一样,对我稍微好一点呢?”
甘宁道:“他对你好,不过是因为你是个美人儿,对你有所图谋;我对你不能说好,但却很公平。”
江四九问道:“怎么公平了?”
甘宁解释道:“我把你当做是男人一般看待,你欠了我的情,那是按理就该当还的,我可不会因为你是女人就特别优待你,你看,我对你是不是十分公平持正呢?”
他一边说,一边觉得自己意志力的确很强,能够对这么美的美人儿都无动于衷,于是更为自得地道:
“尤其是美色当前不为所动,能够坚持原则,这难道不是英雄所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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