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情番外 红媒之忧喜(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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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末的雪丝毫不输给头年那场大雪,不出半日的功夫,就把整座府邸都要给盖上银霜,晚晴扰了手上的棉花制作的护手筒,再拢了拢肩上的桃红色兔毛大氅,正准备踏出屋子里,朱氏赶紧叫住她,“等会子见到你对不父亲,嘴巴可要甜些,别总是像个锯了嘴的葫芦,知道吗?”

晚情点了点,表示知道。

朱氏又仔细把灰毛边的连帽大氅的帽子给女儿截上,并系上丝带,摸了摸女儿身上的兔毛大氅,微微叹口气,“府里越过越精减了,你堂堂江家唯一的闺女,却连个像样的衣裳都没。你祖母也太抠门了。”

晚情抿唇,不怎么高兴,“姨娘,这也不能怪祖母。家里如今什么光景,你又不是不知道。”江家虽说是伯爵之家,可如今日子已大不如前了。父亲与祖母抠气了多年,长年不回家,堂堂伯爷却在那种偏远的鸟不拉屎的地方任知县,一任就是四年,后来因政绩斐然,原以为待四年过后,就会被调进京里,可惜,唉……

晚情摇摇头,“算了,不说了,我先过去了。”

朱氏又叮嘱了她多与父亲说说话,嘴巴甜些之类的,也不知晚情听进去没,主动拿过丫头打过来的伞,一个人径直踏入纷飞的大雪中。

望着女儿远去的背影,朱氏长长叹了口气,一向明丽的脸上是永远解不开的愁。

一旁的丫头上前抚了她,“姨娘,好端端的,您又叹什么气呢?老爷回来了,您应该高兴才是呀。”

朱氏摇摇头,“老爷回来了,我当然高兴。可是,太夫人那……唉,算了,我又算得什么?左右不过是个妾,哪管着着这些事。”太夫人与老爷长年累月见不着两次,明明想儿子想得发慌,可一见着面,又要吼得连房子都要掀掉,以至于总会连累无辜之人,老爷一回来,朱氏又是心喜又是忐忑,因为太夫人一旦在老爷那找不回母亲的威严,就会撒气到其他人身上,只是可怜了她的情儿,不知等会子会不会受牵累。

丫头安慰道:“姨娘放心,老夫人再怎么与老爷置气,可姑娘可是老爷唯一的骨肉,又是江家唯一的姑娘,太夫人疼都来不及呢,如何会迁怒于姑娘呢?”

说到子嗣问题,朱姨娘又有操不完的心,老爷如今都四十有二了,一连娶了三任妻子,三任妻子全给病死了,统共生了两名嫡子,一个病死夭折,另一个却因为脾气乖张,又天生脑子不大好使,早已无缘世子之位,而老爷自从第三任妻子去后,就再也没了继弦的心思了,除了那个脑子不好的傻儿子外,膝下就只有晚情一个闺女,也难怪太夫人会心急火燎四处合适人家的闺女,妄想给老爷继弦,好早日生下嫡子以承大业。

……

朱氏的院落离正屋并不远,走了两条走廊便到了。如此风雪天气,屋外头并没有下人守着,只有抱厦里蹲着个婆子在那搓着双手御暖,那婆子瞧着了晚情,连连堆笑,“姑娘,您来了。天寒地冻,冰雪浸人,小心路滑。”

晚情微点了点头,小心踩着早已结了冰的路面,来到正屋里,不过还未进入屋子里,便听到里头的喝斥声:“……你说什么,你个孽子?云县那种地方,又偏又避,条件恶劣,吃不饱穿不暖,你在那边整整呆了十三个年头,还没呆够吗?”

晚情在门外驻足,听着祖母千篇一律的骂声,“你个孽子,你是要气死我才甘心?你也不想想,你不但是江家的伯爷,还是江家唯一的希望。你那昔日同窗,人家早就已混得风声水起,就只有你,顶着堂堂伯爷的光环,却跑去那穷山恶水的地方……然儿,你究竟要固执到什么时候?”说到最后,光太夫人声音已透着浓浓的悲凉。

而父亲的声音稳稳地传来,“让母亲牵挂,是儿子的不是。”

“你住口,这样的话你说了十年了,十年了,你就不能换点花样吗?”太夫人声音又气又急,还有更多的无耐与指责,“我知道,你仍在恨我,恨我不顾你的意愿,让方氏平白从咱们手上溜走。所以你故意去那穷山恶水的地儿自我放逐,就是想报复我,是也不是?”

“母亲,您想多了,没有的事。”父亲仍是千篇一律的说辞,平淡,漠然,无论太夫人如何怒骂不休,都不生气,不辩驳,永远一副事不关已的态度。

“你……”太夫人撒了一会儿气后,又放软了语气,“然儿,回京吧,那种地方哪是你呆得下去的?你不为自己考虑,总也要替江家考虑呀。江家就你一个独子,你虽承袭了爵位,可膝下一直无子,你可知,你那些叔伯兄弟们可都不大安份了,然儿,你就真忍心,让江家这一代毁在你手里?”

晚情微微撇唇,祖母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成天不是江家的门楣,就是江家的威望,却从来没有顾及过父亲的感受。祖母总是挂着副“我是为你好”的理由,对父亲公事私事一股恼地干涉,而父亲……不知怎么回事,虽然这个父亲从来没有尽过为人父的责任,可晚情就是心疼自己的父亲,总觉得这些年来父亲过的很是辛苦,从来没有真正开心过,而让父亲不开心的罪魁祸首,就是太夫人。偏偏太夫人仍是顽固至极,就是不肯承认自己有错,总是觉得父亲不听她的话,这才造成今天这副局面。

“让母亲操心了,是儿子的罪过。母亲,您都一大把年纪了,就少操些心吧,儿子知道自己做什么。”父亲仍是千篇一律的漠然,不动如山,其实,说是漠然,还不如说成是哀莫大于心死吧。而太夫人,从来不会明白,父亲这种心态,她只认为父亲就爱与她作对。

“你知道?如果你知道就不会去那种地方一呆就是十年。你这个不孝子,你可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如今膝下单薄,子嗣凄凉,若再无嫡子,咱们这一代可就完了呀,你知道勋贵之家无子的后果?”太夫人吼得声嘶力竭,那种对未来深深的绝望及对儿子膝下无子会引发的严重后果,无时无刻都在啃蚀她的血和肉,让她寝食难安,夜不能寐。

外头的风雪越发大了,晚情被冻得全身冰凉,但却仍没有进去的打算,如果这时候她进去的话,肯定会成为炮灰,所以,她也只能候这儿。

“儿子膝下无子不是拜母亲所赐么?”仍是淡漠的语气。但太夫人却气得双眼发黑,她声音涩涩地道:“蓝哥儿是被那病秧子活生生掐死了,与我何关?青哥儿天生脑子不好使,又不是我能预料的,你怎能怪到我身上?”

“昔日母亲若没有偏心过度,雅妍和她的孩子,也不会让人给害死,如果没有表妹……呵,没算没有她,母亲仍会想别的办法……儿子对表妹从无男女之情,再来有位西洋来的大夫也曾与儿子说过三代近亲内不可联姻,否则会影响下一代孩子。母亲却是从来不信这个邪……”父亲声音越发低垂,几近不可闻,但过了好一会,却又听到太夫人快要把房子掀掉的尖锐的嚎啕,“你在怪我,你一直都在怪我,我也是为了你好,谁知平儿会那么恶毒……然儿,你就因此恨上我了?你这个没良心的,枉我一把屎一泡尿的把你拉扯大,到头来你居然怪我,你要知道,我可是你母亲,我还会害你不成?不管我怎么做,都是为了你好呀……”

“母亲,消消气,当心气坏了身子。”父亲语气带着深深的无耐。

太夫人见他语气软了下来,马上也跟着放软声音,带着乞求,“然儿,你在怨我吗?”

“儿子是母亲生养的,儿子不敢怨。”

晚情在外头无耐地叹口气,在以孝为大的大庆朝,从来没有不是的长辈,只有大不是的小辈。就算长辈真的有不是,做小辈的哪里敢恨呀,连怨都不敢怨,否则就是不孝。父亲,这些年把所有的痛苦委屈愤怒无助统统深埋在心里,因为他在顾及孝道。

好一个孝字,就这样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若是遇上深明大义的长辈还好,偏偏,遇上这种蛮不讲理,又总爱自以为是的长辈,可怜意气风发的父亲,就这样被活生生磨成如今这副行尸走肉的模样。

父亲两年没有回来过了,估计太夫人一时半刻也不会放过他,晚情咬牙想了会,干脆转身悄然离开。

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她心情也并不是很好,丫头扶桑小心翼翼地问道:“姑娘,可要就寝?”

“那么早也睡不下,把我的针线篓子拿出来。”因为成日无事可做,祖母又束着她不让她随意出门,所以刺绣便成了她打发时间的唯一活动了。

扶桑帮着裁剪布料,问:“昨日里奴婢出去给姑娘买针线时,遇到了刘掌柜,他要奴婢转告姑娘,您上回绣的那种印喜事的荷包很是受欢迎,要您多绣些,价码已经开到35文钱一个了。”

晚情并没有什么喜悦之情,“我又不愁吃穿,左右不过是打发无聊日子罢了,你转告他,有空就做,没空就罢了。”她虽是庶出,但一个月也有两吊钱的月钱,再来家里人才简单,也没什么其他支出的,她年纪渐大,也偶尔随祖母一道外出应酬,也得到不少的赏赐,说不定,将来祖母会给她寻一个同品秩勋爵之家的旁支偏系家做少奶奶,或是低官吏或土财主的做婆家,最不济也是小门小户里当家奶奶吧。祖母虽然不怎么重视她,但祖母一向心高气傲,哪会容许她与人做妾。所以,她的婚事她倒不必担心,她唯一担心的便是,依祖母重男轻女的性子,估计不会给她太多嫁妆。当年因为平大娘做的事儿太过份了,以至于被言官集体发难,弹勋父亲,若不是看在父亲早些年对朝廷鞠躬尽瘁,不顾一已之身勇挑大梁,在云县大地动发生后,朝中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情况下,主动请缨去那穷山恶水的地方进行慰问和补救,一去就是四年,这才使得江家没有被夺爵毁券,只是被罚奉三年,没收御赐良田三千亩,失去了这些御赐良田,又失去了朝廷奉禄,江家日子过得越发艰难。在她五岁那一年,江家总算熬了过来,恢复了朝廷奉禄后,但那御赐良田却再也没有还回来了,江家早些年也有田庄铺子的,但后来全因平大娘给败光了大半,如今江家除了每年有两千石米,四百八十两银子及六十匹布外,在外头就只有几间铺子,每年的租金加上奉禄,还能勉强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但想要像其他勋贵之家每到新季节就会做成套的衣裳打几大套头面的日子是不可能了。

而江家也确实没有多余的余钱再给她置办嫁妆,所以,凡事还是要靠自己好些。

但,就算她想银钱想疯了,却又要顾及江家的面子,如果外头知道江家的姑娘要靠卖绣品为生,传出去也是极打颜面的。所以,她靠卖绣品赚银子的事,府里人除了贴身丫头外,并无别人知晓。而她明明欣喜挣银子的乐趣,却又要顾及江家的颜面,不敢表现得太达了。唉,什么叫睁眼说瞎话,什么叫死要面子活受罪,这就是了。

有时候,晚情都要鄙夷自己一番,明明就爱那真金白银的俗物,偏为了面子问题而装清高,也幸好贴身丫头聪明,没有点透,反而还顺着她的话道:“可不是,奴婢也是这么回的刘掌柜,那刘掌柜听闻后犹豫了一会子,便咬牙说,若是姑娘肯多做,他再加5文钱。姑娘,虽然咱们不缺银子花,不过靠自己双手挣来的钱,也着实有成就感呢。”

晚情赞赏地望了扶桑一眼,点头,“你说得极是。”

主仆二人相互对视,一个眼里带着欣赏与庆幸,一个却带着无耐的辛酸与怜惜。

过了不久,忽然外头响来敲门声,扶桑揉了揉发酸的脖子,“这个时候了,还会有谁?”因为雨雪天气,屋子里除了她一个下人服侍外,其余下人都睡觉去了,所以并没有人把守,外头响来一个清朗的声音,“情儿,是我,开门。”

主仆俩陡然起了身,“是父亲。扶桑,快,快去开门。”晚情自己也开始整理衣冠,待整理得差不多后,江老爷才从外头进来了。黑色的长绒披氅上犹带着一身的冷意,晚情上前接过父亲氅子,施礼,“爹爹,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

江老爷脱下大氅,望了屋子里的简洁到寒碜的摆设,微皱了眉头,却没多说什么,而是坐了下来,问:“我儿这些年来过的可好?”

晚情说:“有劳爹爹牵挂,女儿很好。”她带着孺慕的目光望向父亲,听府里的老人讲,父亲年轻时,可是有着京城第一美男子之称,皮肤白皙,身形修长,貌若番安,才气纵横,一时无俩,当时爱幕她的各大世家千金多如过江之鲫,当时的江家日子过得富足,祖母也是把父亲疼到骨子里去了,但对父亲也格外的严厉,但凡吃穿用行,全是最好的,连娶的老婆也是王爵之家的郡县,纳的妾也全是身家清白的良家女子。

偏偏,父亲意气风发的日子就是结束在成婚后。一直到如今,父亲再也没有真正开怀笑过了。

也不是说王府郡县对父亲不好,而是祖母的原因,但凡父亲决定的事祖母都要横加干涉,不管是公事还是私事,甚至连闺房事都要插上一脚。若是父亲不同情,违驳祖母,祖母早些年就要拿大不孝的帽子扣到父亲身上,刚开始父亲还要反抗,或是好话说尽,但后来父亲便不大反抗了,变得淡漠,凡事都事不关已。

今年四十二岁的父亲,瘦了,皮肤也变黑了,但挺直的肩背及长身玉立的外形仍是有着不俗的风采。早些年听闻父亲身边随时都有好几个下人跟随,如今,只有一个叫王福礼的叔叔贴身跟随,而王叔叔如今年纪也大了,也已三十多岁的年纪,在妻子去了后,便把女儿扶桑带到她身边服侍,自己则长年跟随父亲在云县,一呆就是十年。

望着已变得亭亭玉立的女儿,江老爷目光带着复杂,“两年了,丫头长这么高了。”他一双布满厚茧的清瘦的手微微抚上女儿的脸颊,脸上有着愧疚与说不明道不清的其他情绪。

晚情心中微暖,轻轻偎过父亲怀里,轻声道:“爹爹,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就多呆些日子,可好?”

父亲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深深自嘲地笑了起来,“你祖母连装病的法子都用上了,为父这回肯定要多呆些时日。”

近距离下,晚情才瞧到父亲黝黑的半边脸上有着不平常的红痕,不用猜都知道,父亲又被祖母打了。不由轻轻抚上父亲的脸,“爹爹,还疼吗?”

女儿体贴的举动,再一次让江老爷神情恍惚,他目光微微湿润着,别过头去把眼里陡然生出的酸意挤掉,然后轻声问了晚情平日里的女红功课,及读书状态。

晚情如实回答,“爹爹介绍的长生叔叔对女儿很用心,如今女儿已能识得大部份的字,拜表姑妈包赐,女儿如今算盘也会打了,也学会了记账。而姨娘则教女儿女红,爹爹,您瞧瞧,这是女儿做的荷包,爹爹可喜欢?”

江老爷接过女儿递过来的荷包,大红色的缎布金丝线的荷包,上头绣了个大大的喜子,敞口处以金红钱的丝线系住,看着精致富贵,充满了浓浓的喜气。而上头绣的喜子,虽然他不懂女红,但也能瞧到绣功的精湛,不由大感欣慰,“你绣的很好。只是,为何要在上头绣个喜字?”他记得市面上的荷包,都是各式各样的款式,但绣喜字的确实少之又少。

晚情轻巧地回道:“是这样的,庆昌侯府世子娶妻的大喜日子,女儿曾随祖母一道前去庆贺,女儿年纪小,得了这么个带喜字的荷包,女儿瞧这荷包绣功精淇,精美无双,看得爱不释手,庆昌侯二夫人便说这荷包是近两年来流行的款式,是从山东那边传过来的,但凡婚嫁喜庆都采用这种荷包,装上礼钱打赏小孩子,一来拿得出手,二来也高贵大方。然后渐渐的,京城也开始流行这种款式的荷包了。如今呀,但凡举办婚宴的人家,都会采买这种荷包装赏钱用呢。”

江老爷笑道:“如今的商人可真会把握商机。”

晚情摇头:“爹爹您就说错了,这种荷包虽是商人推广出来的,但发明它的可是另有其人哦。”

江老爷来了兴致,问是何方神圣。

晚情笑着道,“就是庆昌侯府的二夫人杨方氏的娘家妹妹,山东靖王府的王妃。”想着那天在庆昌侯府有幸见上一面的靖王妃,晚情很是兴奋,“那个靖王妃听说三十多了,可看起来就像二十岁左右的少妇似的,好年轻,好美,好有气度,好高贵,好温柔。女儿有幸给她磕了个头,她也给了份赏赐……咦,爹爹,您怎么了?”忽然发现父亲面目恍惚,晚情连忙轻轻推了推他。

江老爷回过神来,望着手头的荷包,“你说,这是……靖王妃发明的?”

晚情点头,“是的。我听庆昌侯府的二夫人说,这荷包原本是靖王妃亲自绣来给她的长子办婚事用的,可偏偏被传了出去,山东地界一下子被普及了,如今呀,连京城但凡婚庆人家,也盛行用这种荷包呢。靖王妃好大的本事。”

扶桑也忍不住接过话,“可不是,这种铺子里收都要收35文一个了。”

江老爷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看着荷包,不知在想些什么。

晚情见父亲精神恍惚,以为他是累了,便道:“爹爹,时辰不早了,爹爹一路舟车劳顿,回来后又去拜见祖母,肯定累了吧?爹爹可要回去歇下?”她发现父亲眼睛下方有好浓的一层黑眼圈。云县离京城不算远,但这种风雪天气,也要两天两夜才能赶回来。而回来后,又马不停蹄去祖母屋子里侍候了半天,父亲估计也很劳累了吧。

江老爷回过神来,道:“习惯了,不碍事的。你今年,也有十二了吧?”

“下个月就满十三了。”

江老爷再一次恍惚着,“好快,你都长大了。要论及婚嫁了。”

晚情害羞地跺脚,“爹爹……”

江老爷笑了笑,“傻丫头,女子长大后本来就要嫁人的。害什么羞呀,也不知你祖母会给你寻什么样的人家。”

想着祖母的性子,晚情心情沉了沉,又笑了起来,“父亲但请放心好了,祖母不会亏待女儿的。”不会让她做妾,她庶出的身份再兼江家如今的局面,也无法嫁得太好了。不过只要不是嫁给身无恒产的白丁或是脾气恶劣的人就成了。

江老爷讥讽一笑,却没有说话,而是轻抚女儿的头,“身上可有零花?”

“有的。不劳父亲操心。”

江老爷摇头,“女孩子也要打扮,买些小玩意,还要打赏下人,这点银子哪够。”他从怀里摸了一把金叶子出来,放到女儿手上,“这是为父在那边攒下的,你拿着。”

晚情接过,在手里垫了垫,约要二三十两呢,她吓了一跳,连忙道:“云县那种地方本就清苦,父亲要用银子的地方还多着呢,女儿不能要的。”虽然她一直养在深闺,但也明白,父亲虽在云县任知县,但为人却正直,从不贪图老百姓任何财物,反而因为那边的老百姓陡遭灾大难,还经常接济他们。偶尔她随祖母外出,外头的人还会当着她的面夸讲父亲,是个真正的顶天立地男子汉。

江老爷不由分说,把她的手推回去,“拿着,这是为父的一点心意。那边,也确实没什么油水可捞,老百姓日子可苦了,这还是一些富商赠给为父的,为父拿来融了,打成金叶子,好方便携带使用。你一个姑娘家,又长大了,也到了花钱的年纪,身上可不能没有银钱。”

想着自己的姨娘一年多没制过新衣,而自己也要买针绣布,底下丫头跟着自己也吃了不少苦头,有银子在手确实不再束手束脚,晚情无声收下,谢过父亲。

而父亲夜间在女儿闺房呆久了也是极不合礼的,所以江老爷坐了会儿便起身,叮嘱了晚情一会事项后,便离去,在走到门口时,又折了回来,问晚情,“你见过那靖王妃?”

晚情虽奇怪,不过仍是老实回答,“是的,见过一回。”

“她还好吧?”

晚情再度奇怪,但也没多想,说:“应该很好吧,身子苗条如少女,肤若凝脂,气度非凡,平易平人,那天在杨府,好多贵妇人都爱与她攀交呢。”并且,还听闻王府的大公子也到了娶妻的年纪了,靖王妃开始四处给大公子物色对像呢。

其实,那位大公子今年已二十有二了,却没有在靖王府享受长公子的尊荣,而是长年累月呆在山西大同,在柱国将军方知义跟前任亲兵校慰。堂堂王府公子,不承袭郡王爵位,却跑去军营里去吃苦,并且年纪也这么大了,还一直没有娶妻,外人都在背地里说靖王妃故意不把庶长子的婚事放心上,并且这位庶长子虽不能承袭爵位,但根据大庆朝太祖皇帝的规定,庶子也可领郡王份位及封地的。但目前,靖王府除了二公子承袭爵位外,其他两位公子却并没能领郡位爵位。也不知这靖王妃是故意打压庶长子,还是靖王爷没有为儿子们考是以。但就算另两位公子不另袭爵位,但大公子二十有二了,却还没娶亲,这对于士族来说,也是极失妥当的。不过这些事儿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哪能与旁人说呢,亲生父亲也是不成的。

江老爷沉默了会,低声道:“天冷,早些歇着。”然后沉默地离去了。

……

第二日,晚情起了个大早,去了祖母房里请安,姨娘朱氏正在跟前服侍,晚情心头有些难过,姨娘朱氏虽只是小户出身,却也家世清白,若不是姨娘的祖父家遭大难,也不会让亲孙女给人做妾。而姨娘顶着妾的名份,却要做许多的事,包括侍候在祖母跟前,简直把祖母当成老祖宗一样服侍了,而侍候婆母一向是嫡妻的责任,偏偏,姨娘顶着妾室的名份除了服侍老爷和夫人外,还得服侍婆母?可怜自己的姨娘,但凡媳妇才该做的事,都领了下来,却又领着只有姨娘才会有的待遇。

朱氏瞧到晚情,连连堆笑道:“姑娘来了,外头冷,快快进来,多烤烤火。”

晚情进入屋子里,向祖母请了安,江太夫人脸色枯黄,整个人透着浓浓的颓态,对这个孙女说不上喜欢,但也说不上厌恶,淡淡的,并不亲近,对晚情,如同隔壁家老太太不相干的孙女似的。

幸好晚情并不以为意,向祖母请安后,就静静退到一旁,等祖母发话。

今日的江太夫人神情不大好,萎顿不振,她目光厌厌地望着这个唯一嫡子膝下唯一的骨血,说不出的复杂,“昨日你父亲回来了,你可有去请安?”

晚情恭敬回答:“昨儿个爹爹与祖母谈话,孙女不敢打扰,便一个人回去了。”

江太夫人沉默了半晌,“罢了,摆饭吧。”

吃饭的时候,江老爷也来了,还带着江晚青一道进来。之前听闻老人们讲,江家以前用饭都是各用各的,但现在不一样了,各个用饭一来浪费粮食,二来也浪费人手,所以一家人都在一块儿用饭。

幸好府里的人并不多,除了太夫人外,就只有**和江晚情一共三个主子,江老爷常长不在家,今日里大家一道吃饭,也不过四个主子。

寝不言,食不语,这是大富人家的规矩,大家吃得半饱后,才由太夫人开口道:“这阵子我四处打听,庆昌侯府夫人娘家的一位远房表妹人品不错……”

江老爷招头,“母亲,自从云姨娘去了后,孩子就发过毒誓,这辈子不再娶妻。”

太夫人面上似有薄怒,但生生忍了下来,语重心肠道:“然儿,你怎么就这么固执呢?你若是有个正儿八经的嫡子也就罢了,我决不会管你。可你子嗣凄凉,若无嫡子承袭爵位,等你百年后,你可知这爵位就要被朝廷收回去了,到那时,你就成了江家的千古罪人了。”

江老爷语气淡漠,“母亲多虑了,江家可不止咱们这一支呀,二堂兄那儿,三堂兄四堂叔他们都有优秀的子侄,随意在族里找个优秀的孩子过继到儿子名下,不也名正言顺?”

晚情倒吸口气,与朱氏对望一眼,不过很快又各自垂下眼睑,父亲子嗣单薄,膝下就她一个独女,三哥**因为脑子出了点问题,所以无缘爵位继承。想要爵位永传下去,要么父亲继弦生下嫡子,要么从族里过继一个优秀的男孩儿到父亲膝下,那么子嗣问题就迎刃而解。

因为有祖母的妄加干涉,父亲是铁了心不再娶妻,而从族里过继子嗣倒不失为好法子。但太夫人却不这么想,把筷子啪地一声扔到桌上,喝道:“糊涂。你正值壮年,又不是七老八十不能动了,居然想出这么个消极的法子。我怎么生了你这个不中用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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