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却仿似未曾感受到众人的目光一般,她从容地在吴氏和姚锦玉身旁停了脚步,微微弯腰去扶吴氏,清越动听的声音含着柔雅笑意,道:“婶娘和大姐姐这是怎么了?快快起来。江安县主本便是来贺祖母寿辰的,瞧见婶娘和大姐姐这般岂不凭添难受?”
没有郭氏和江安县主的话吴氏怎肯起身?锦瑟拉不动她,却是干脆裙裾轻拂也在一旁跪下,可她腰板却挺的极直,明眸依旧含着笑意肯切地瞧着上头江安县主和郭氏,又道:“祖母莫恼,且听锦瑟一言。依锦瑟看大姐姐所为当真算不得错。我大锦本便是以孝治天下的,百事孝为先,孝心本就不分尊卑贵贱,是众生皆要遵循的美德。再来,天下所有的长辈也皆是爱宠小辈的,只怕在世间所有晚辈的心目中,祖母必定都是和菩萨一般慈爱可亲的存在,令晚辈们又敬爱又仰慕、又信奉。”
她说着见众人面露赞同,这才又缓声道:“只太后娘娘不仅是皇长孙殿下心目中的菩萨,更是我大锦所有百姓心目中的菩萨,而老太太却也是大姐姐和我们这些孙子孙女心中菩萨。皇上、太子和皇长孙殿下对太后至孝,我大锦百姓方能上行下效,对长辈也恪守孝道。所谓言传不如身教,相信皇长孙殿下之举必有立意,太后和皇上赞许皇长孙,也是欲令百姓们皆以皇长孙殿下为榜样。我姚家世受皇恩,自当一切以皇家为表率,大姐姐感沐皇长孙之孝,行皇长孙殿下所行之事,这正是敬畏天家威仪之举,也是她的一片纯孝之心啊。”
锦瑟说话间,郭氏震怒的面容已缓缓平和了下来,唇角也露出了一丝微笑,只觉大松了一口气。而江安县主瞧着锦瑟的目光闪了闪,笑容和蔼地点头,赞赏之意毫不掩饰。
吴氏这才反应过来,忙道:“四丫头说的是,母亲,玉丫头是感沐天威,这才效仿殿下之举。世人便是听闻了此事,也皆会理解她的一番孝心,再来,这绣面儿本便是玉丫头奉给母亲的寿礼,自不会外传,往后也只我姚府之人会见到。世人又怎会曲解了玉丫头的意思,将才众夫人和小姐们不都还夸赞玉丫头心灵手巧呢?县主方才定也是此意。”
吴氏言罢,锦瑟见姚锦玉似呆住了一般,便忙拉扯了下她的衣袖,姚锦玉这才慌忙地连声附和着。
这世上很多事便靠的是一张嘴,同一件事用不同角度去瞧却会呈现出全然不同的面貌来。那方绣面儿经锦瑟这般一说便似一个死结突然被一双灵巧的手一拉一扯就那么松开了。
方才锦绣堂中气氛已僵到了极点,现下倒似一下子又活了,众夫人见江安县主已露了笑意,便纷纷附和着。郭氏这才笑容满面地道:“倒是祖母糊涂了,竟会错了县主的意,都快起来吧,还不快扶大夫人起来,她身子重莫惊了胎。”
雅菊闻言忙去扶吴氏,锦瑟却含笑自行起身,并侧身体贴地和雅冰一道将姚锦玉拉了起来。见姚锦玉面上犹且带着两道泪痕,她抽出绢帕轻轻给姚锦玉擦拭了两下,道:“今儿是祖母生辰,大姐姐快莫哭了,再哭祖母岂不要心疼坏了。”
她举止优雅,神情温婉,眸光明媚,言语轻快,气韵的出众倒将那绝丽的容颜都压了下去,叫人瞧着只觉赏心悦目,通身熨帖,竟是难以生出反面情绪来。
加之将才的事已很明白,吴氏和姚锦玉是怎样对待姚锦瑟的,而如今姚锦瑟又是何以对待吴氏二人的,以德报怨啊,这要何等的气度才能如是。再瞧那挂着泪痕的姚锦玉,想着她将才跪倒在地,六神无主的模样,一经对比,夫人小姐们心中已自有一番定论。
万氏从头瞧到尾,见锦瑟这般心中却连叹了两声,只道这若是姚鸿,姚诚尚在该有多好。这门亲事,这样的人儿倒也配得上她的文儿,可……说的是娶妻要娶贤,可任谁家挑媳妇,尤其是嫡长子的媳妇不是先要论个身份的,没身份便没助益,便是再会持家也是白搭。
她想着便又将视线从锦瑟身上依开,捧了茶自低眸去饮茶,也掩饰了面上感叹。
而姚锦玉借着锦瑟的手拭去了眼泪,却是满面通红地拉了锦瑟的手,道:“谢谢四妹妹。”
将才她那般狼狈,若非锦瑟几句话逆转了局势,她是无法下台的。这会子她冲锦瑟道谢,一方面是众人都瞧着,另一方面也是果真有几分感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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