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过去,老流氓。”卿绾故意说道,得意洋洋的仰着下巴看他。
封淮璟脸黑了一层,看她的目光带着点无奈,又有些好笑:“我才不过二十六,怎么就老了。”
“你自是比不得那些十五六岁的小少年。”
“我若是十五六岁,阿绾只怕又要嫌我不够成熟。”
卿绾被说中了心事,有些气急败坏的从椅子上跳下来,走到他跟前儿,瞄了一眼他正在写的东西,可一见到圣旨上的内容,反而令她吃了一惊。
“你打算把灵玥公主指给晟王?”
“有何不可?”他淡淡一笑,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入了怀中。
卿绾坐在他的怀里,把玩着他的青丝,疑惑道:“可是先皇的妃子能改嫁吗?”
“让灵玥去尼姑庵待一段时间,换个身份不就可以了吗?”他的头靠在她的肩膀上,说的理所当然。
“我以为你把晟王召回京,是想杀了他。”
那人沉默半晌,淡淡说道:“他何错之有,我非得杀他?”
雨点滴滴答答自天上而降,水雾迷迷漫漫,氤氲缭绕。
卿绾转目凝视着窗外的雨帘,他也跟着望着窗外:“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父皇最喜欢大皇兄,那年皇兄生辰,父皇亲自雕刻了一把木剑送给皇兄,我就在门外这么看着,看父皇把皇兄当宝一样抱起来。”
“那时候,说不嫉妒是假的。”他顿了顿,莞尔道,“先皇是中宫嫡子,有显赫的外戚为依靠,皇兄有父皇的宠爱,而我什么都没有,母妃身份卑微,又处处被皇后打压,母妃死后,我更加无依无靠,那段时日,宫里面似乎都忘记有我这个皇子了,我求不了别人,只有靠自己博取父皇的欢心,读书骑射,我一样都不敢落下,过了几年,父皇终于记起有我这个儿子。
“皇兄愚厚,先皇骄奢,我以为只要我够努力谦卑,皇位一定会是我的,但最后才知道,我不过一直都是父皇的棋子,他心目中的储君从来都不是我。”
卿绾拍拍他的背,忙道:“可你做的比他们都好。”
“是吗?”他用头蹭她的胸,“但我最希望阿绾能一直陪着我。”
这次轮到卿绾沉默了。
他收敛了笑容,手指叩着桌面,语调冷清:“罢了,不想回答就别说了。”
她趁机从他身上跳了下来:“我去御花园走走。”
“可以,等洺光回来,你再去。”说罢,他继续批改叠成山的奏折。
“……”
卿绾已经在宫里待了快三个月了,仍是无法得到外界一丝一毫的消息,再拖下去,就要过年了,若是父母见不到自己,指不定得多着急。
此次她出事,君离夜必定会告知师傅,但是这么久了,她都没有收到师傅的讯息,莫非是洺光婆婆……她偷偷看了一眼为她打伞笑得一脸慈祥的洺光婆婆,有些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这老婆子蔫坏着呢……
洺光婆婆似有所悟的看了她一眼,笑道:“年后就要举行封后大典,你可得好好准备了。”
“皇后之位给你要不要。”卿绾盯着一株花,挑衅的说道。
“若我再年轻个几十岁,也不是不可以。”
“算了……你开心就好。”卿绾说不下去了,雨中的风刺骨冰冷,冻得她脖子疼,她裹紧了斗篷,“回去吧。”
途中她偶然路过灵玥公主的宫殿,见殿外清静无人,便问道:“怎这般安静,贵妃呢?”
“前些日子便挪出宫,说是带发修行。”洺光道。
卿绾此时才发觉宫殿门口已有了些杂草,雨淅淅沥沥的下着,更觉着阴冷。
她低下头,叹了一声:“她也是个苦命人。”
爱上一个人,却一辈子都由不得自己,被那人利用,无视,最后还被送给了他的哥哥。
“皇上待你很好,你又成了皇后,哪个女人不想要这荣华富贵。”洺光突然开解她。
“帝王之情,最不可靠,应该说所有的男人都一样,我从来都不相信爱情,也不需要爱情,只可惜我这辈子还没走出去看看,就被套死在里面了。”
“你太过武断了。”
“是吗?你真的认为再过个十年二十年,封淮璟还会爱我如初吗?我是个刺头,没人会一辈子对刺头好,捂着刺头再久也会被扎疼的,更何况他是皇帝,会有成千上百的人涌上来爱他。”
洺光婆婆说道:“冥顽不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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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绾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她得自救,洺光在她身上设下了禁制,不得用法术,她只得装病不起,趁洺光婆婆出去之时,迷晕了一个小宫女,通过易容和她互换容貌,虽是不大像,但好在打晕了她,闭着眼睛不细细瞧也看不出。
但她到底是失算了,也因回家急切太过鲁莽,她在宫里,封淮璟只让她和洺光接触,就算易容成宫女,她既不识人,也不识路,一副茫然无知,鬼鬼祟祟的模样很容易就被御林军发现。
她又一次被关了起来,这一次封淮璟看她的目光没有了往日的温柔,他深吸几口气,平定心神,竭力保持自己的语调:“你我大婚前夕逃跑,可对得起我?”
“我不欠你什么,为何对不起。”
他目露凶狠,双手握拳一字一句道:“为什么?给我个理由。”
卿绾也不打算瞒他:“我实话告诉你吧,我跟其他几个男人在一起了,虽然你很好,但我不喜欢皇宫,也不想一辈子被困在这。”
“几个?是六个吧,凤无玉,暗影,原秋墨,殷厉,卫谨言,君离夜。”他冷冷一撇嘴,清楚无误的说出了那几个男人的名字。
“你怎么知道?”为什么独独少了楚寻寒……
“因为他们一个月前就被我关进了地牢。”
卿绾身体一颤,忙道:“为什么你不告诉我?”
“凭什么呢?让我的皇后为了几个男子公然顶撞我?还是背着我,和他们双宿双栖?”他冷笑不已,目光中满是嘲讽。
爱倒是不爱,她只爱自由,卿绾颓然的垂下肩膀,沉默良久才说道:“你真的爱我吗?爱我可以放弃你的皇位?”
他目光一沉,抿着唇并未答话。
卿绾继续道:“如果你愿意为了我,不要这个皇位和我隐居,那我也可以不要那七个男人,可是你敢吗?你舍得吗?”
他长袖一挥,冷怒道:“胡言乱语,我看你是神志不清了。”
卿绾却舒心的笑了起来:“是啊,是我乱说的,你别当真,你关着他们是想做什么呢?”
“我本想瞒着你,也没算杀了他们,等大婚之后,再偷偷放了他们。”
用她的一辈子来换那几个男人的命?这可真不好选择,“你不放了他们,我也不会和你大婚。”
“这由不得你。”
呵,他什么时候由着她过?卿绾一笑:“若我死了呢。”
“那他们只会比你先死一步。”他突然莞尔,轻轻理顺她的凌乱的青丝,脸上却是冷静平淡的神情,只是他捉摸不透的性子比他冷冽的目光更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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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食这个东西,卿绾也是第一次尝试,除了喝水,她不吃任何东西,但对上封淮璟这块硬石头,实在是苦了自己。
这三天,她都快饿的虚脱,也没见他松口,每日他都会来看她,也不逼着她吃东西,见她意志坚定不吃任何食物,只是笑笑便走。
而今天他没来看她,反而送来了一个盒子。
洺光说:“不打开看看?”
卿绾虚弱无力的靠在床上,眼睛冒着金星,吃力道:“我没力气了,你打开我瞧瞧。”
盒子里赫然装着六根血淋林的手指。
卿绾眼前一黑,差点没从床上摔下去,洺光及时扶住了她,卿绾大叫着:“拿走!把这个盒子拿走!”
洺光只得收了盒子,脸色疑惑的站在一旁。
“假的吧?那不是他们的手指是吧?”卿绾追问着她,抓着被褥的手指都在抖。
“六根都是食指,应该是从他们每个人身上切下来的。”洺光打开盒子又看了几遍,眉宇间的疑惑更重了。
“我才不信!那六个人不是男主也是个男配,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受伤!”卿绾呵呵低笑,更何况他们都有各自的势力,任人宰割不像是他们能做出来的。
洺光不懂男主男配是什么,只是说道:“你不信,去看看就知道了。”
卿绾微微讽刺:“封淮璟才不会同意。”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洺光慈爱的揉了揉她的脑袋,似乎在怂恿她去。
卿绾决定一试,不安愧疚填满了她整个心间,她必须去确认一下,当天晚上她就开始进食了,喝了两碗粥,又吃了一个鸡腿。
六根手指是假的,封淮璟为了骗她什么都做得出来,她不停的催眠着自己,那几个男人还好好的待在地牢,根本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封淮璟第二日来看她的时候,对她的提议没有任何意义,反而笑得如春风拂面,主动带着她去往地牢。
幽暗,潮湿,阴冷,还有叫不出名字的刑具,那六个男人都被绑在了木头上,浑身被鞭打的鲜血淋漓,她隔着铁栏,都能闻着浓重刺鼻的血腥味,几个男人的面貌在昏暗之中辨不清晰,但她还是凭感觉就知道这的确是他们。
卿绾膝盖一软,跪坐了下来。
“怎么样,想好了吗?”封淮璟嘴角扬着淡淡的笑意,走到她身边陪她一起瞧着里面的景象。
卿绾用眼角的余光瞄着他玄墨的衣摆,内心深处总觉得这不可能发生,但又不得不被眼前的事实说服。
“你还是这般固执,但我却没有耐心了,我很想知道杀掉一个男人你会怎样?”
凤无玉首先被押到了她的面前,卿绾仰头看着他,他惨淡的对她笑笑,可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要她答应嫁给封淮璟,凤无玉便能活下来,可是她却怎样都说不出口,只能呆滞的望着他。
他也回望着她,目光里有什么都有,但纵容居多。
他轻轻说着:“没关系,做你想做的就好。”
真是可笑,他都要被她害死了,还是这般宽容她。
突然他的身体剧烈的抽搐起来,在这一瞬间,她看到他的凤目被恐惧和愤怒所占据,然后眼珠凸了起来,一条白绫犹如毒蛇缠住了他的咽喉。
“咔”的一声,脖子已被绞断,他歪着脸,凸出的眼珠就这么直直的看着她。
但她依然什么也没说,紧紧闭着嘴巴,呼吸急促颤抖。
封淮璟的目光愈发暗沉。
这次是卫谨言,封淮璟没有命人杀了他,只是将各种酷刑都尽数用在了他的身上,一柱香的时间,卿绾就在同一个人身上见到这时间所有的刑罚,耳边充满了他沙哑的哀嚎,等一切都结束的时候,卫谨言早就成了一个血肉模糊的残躯。
“哇”卿绾再也受不了的吐了出来。
封淮璟拍着她的背部,将她搂进怀里,冷冷道:“继续。”
卿绾不敢再看,她闭上眼睛,听着他们痛不欲生的惨叫,只觉得心脏钻心的疼,她紧紧捂着胸口,大口的喘息着,但嗓子却没了声,怎么都说不出一句话来,喉咙间儿翻涌的血沫令她剧烈的咳嗽,吐出一滩鲜血后,神志不清的昏迷过去。
随后几天,她似乎一直都未醒来,耳边持续有人跟自己说话,但她就是听不清他们说些什么,她能感受到封淮璟在用手摸她的脸,她很饿,头很疼,还很害怕,身处黑暗之中,她不用担心一睁开眼就看到凤无玉的尸体,还有那些男人被折磨的模样。
只有罪魁祸首,凶手才会这样逃避,她是个谋杀犯。
罢了,就这样一直睡着吧,听说这样睡着睡着死的比较平和,没有太大痛苦。她这一辈子都在追求自己的自由,不惜害死了别人,这些罪孽只有她死了才能偿还。
一直以来都是她想错了,凭她一己之力,怎么可能在封建社会里找到她的立足之地,生而无奈,从未改变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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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儿,醒醒,醒醒。”卿绾从沉睡中醒来,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竟是她的师傅。
师傅还是一脸的不修边幅,胡子拉渣,他松了口气,为她倒了杯水:“可算是醒了。”
破旧的木屋,什么都没有,只有她身下躺着的这摞稻草,她抿了口水,干裂的嗓子眼得到些许舒缓:“发生了什么?”
“洺光偷偷把你带了出来。”他凝视着她淡漠的眼睛,叹了口气,“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卿绾平静的看着他:“凤无玉死了,其他几个男人或许也死了,是我害了他们。”
“那是假的。”师傅长叹一声,“这是李代桃僵之法,是我师傅生前独创的法术,使李树幻化成其他人的模样,继承他们的意志,作为替身。”
“其实洺光是我的师妹,她从小争强好胜,事事都不愿低我一头,但师傅只将这门法术传给了我,因此她耿耿于怀,自师傅死后,她与我便再也没有了来往,这次你被掳进皇宫,洺光设下了禁制,我进不去,她也不愿出来见我,所以我只用李树变成他们的模样吸引洺光,洺光虽恨我,但她醉心这奇门异术已久,虽识破了我的计谋,但一定会想法子与我见上一面,用你和李代桃僵之术做交换,有了李代桃僵之术,洺光也能轻易逃脱东赫皇帝的掌控,要不然,你根本出不来。”
卿绾面容僵硬,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讥讽的笑容:“所以,他们都还好好的。”
“自然如此,但施法需要他们的精血方能使李树继承他们的部分意志,楚寻寒有伤在身,所以他并不在此列。”
卿绾垂下了头,轻轻叹息一声,苦笑道:“甚好。”
“咱们赶紧回去吧,不然东赫的追兵要到了。”
“我想出去走走,一个人。”卿绾抬起头,看着他,“你回去告诉他们,我这一走可能十年二十年也不会回去,他们能等就等,不必强撑着等我。”
师傅皱眉:“这可不能儿戏。”
“我这一辈子都在追逐自由快乐,可我却并未真正得到过它们,我浪费了快二十年的时间,什么都没学会,就学会了自私残忍,冷漠无情,也不懂爱什么,我想给自己一些时间,好好想一想。希望那些男人也好好想想,世上的女人也不是非我一个不可。”
“心意已决?”
“自然。”
师傅沉默了很久,说道:“我把妖灵给你,你留在身边也安全。”
卿绾眼角有些湿润,她跪下来,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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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她几乎走遍了这片大陆每一个地方,这期间,她没有跟任何人写过信,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只有师傅的小妖灵。
她曾去大漠做了些小买卖,赚了一笔小钱,也曾身无分文,当过云游大夫。
曾偷偷躲在人群之中看过武林大会,也在西凉河边为花魁一掷千金。
等她回去的时候,肤色晒黑了些许,不似病态的苍白,扎着长长的马尾,四肢修长矫健,背着一个小包袱,小妖灵趴在她的背上,哼着从路边听来的民谣。
院子的外的杂草被修剪的整齐,临近晌午,厨房隐约有炊烟升起,也不知道当初的男人们还剩下几个。
卿绾在门外伫立半晌,对小妖灵说道:“去帮我看看有几个男人,记着,隐身去!别被发现了。”
小妖灵点点头,眨眼间消失在墙头。
放下包袱,斜靠在墙上,心脏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妖灵迟迟不回,她也愈发焦躁不安。
背上突然一重,妖灵落在了她的背上,心脏突然一下子被提到了嗓子眼,她把妖灵抓到跟前,问道:“有几个人?”
小妖灵板着指头数了好几遍,小声说道:“是八个。”
她怔了怔,随后长长的吐出口气,抬头望天,晴空万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平静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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