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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今的夜里也日渐一日的冷了,外间的寒意虽不似北方冬日里的凛冽,却到底不能再像白日里那样不过心了,是以谢洵在外又披了一件毛衣裳。他少年时虽是被娇纵得不像样了些,却也是吃过苦头的,自己做这些事倒不觉如何,只是府中新买的小婢煎茶已毕,起身让了让的时候,见他自己披衣不由神色动了动,显出几分惶惑来,后见谢洵自己并无怪罪之意,便略略放了放心,垂眸低声道:“阿郎请用。”因着着实惶恐,收拾茶碾子的手有些颤了,又轻声道:“婢子不经事,只是往后这样的事,阿郎实在无需亲自动手。”

谢洵微微挑眉,亲自将那煎好的白露茶注入一个葵口浅底邢窑白瓷茶碗内,抿了一口向她笑言无妨,却见小婢面上惶惑之色未去,不由轻声叹了口气,“罢了,你去教琅嬛来罢。”

琅嬛此刻正在书房收拾书卷,听得谢洵传唤方才入了茶厅,入茶厅时见谢洵身上裹了一件大毛的氅衣,膝上还铺了一件绒褥,不由笑道:“奴方才命人烧了阙悯禅师送来的手炉,阿郎怎么不暖一暖手。”

谢洵瞥了一眼那莲花纹铜手炉,淡淡地道:“我不要它。”

琅嬛掩口道:“阿郎这样讨厌阙悯禅师,偏偏又为他建了甘露寺,却是什么道理?”

她口中所言的阙悯禅师来浙西谢洵府上时尚是初秋,那时谢洵但见他被灰色僧袍裹着,模样十分年轻,双手合十对自己一揖,口中道:“阿弥陀佛,谁料长安永圣年间的随侯珠如今落在浙西,那长安玄都观里的桃树,想来也已经栽上了罢。”

谢洵想那和尚的言行着实滑稽,可面上却不能与他过不去,皆因阙悯虽名不见经传,其师长却是得赐紫衣加法号的大师冲慧禅师。

冲慧与卫公禤仪交好,自禤仪致仕后,便常与其修禅。

阙悯问他缘何不知自己,谢洵不无讥讽地笑道:“某做学生的不肖,一朝被贬辱及师门,原是不敢以师长之名自矜的,便也不曾在冲慧禅师那里得闻禅师之名。”

“原来如此。”阙悯不以为忤,反倒似乎全没听明白一般地笑吟吟道,“辱及师门是师父说了算,你一个学生如此自论,倘若跟师父的评语不同岂不平白失了奉养之机,委实可惜。须知天下多少可惜可叹之事,都从这个以为上来。”

阙悯着实是谢洵见过的所有和尚里最入世的一个,同那些开口禅语闭口佛偈的僧人不同,阙悯僧人几乎三句话里有两句是寻不出半点逻辑的,纵然他没同谢洵说几句话,言语中却无时无刻不透露出自以为的对谢洵过往的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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