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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特别难受,她过得也很不幸福,她老公知道她心里有别人,经常喝醉酒后打她。后来那个男同学也离婚了,女同学去找他,想重修旧好,可当年她妈对那男的说的那番话很伤人,男的根本不相信她的话,对她很冷淡,她只好心灰意冷地回来,之后又被老公毒打……最后,她选择了自杀……

我听得有些吃惊,最后问:“自杀……死了?”

茉莉叹了一口气,点点头,“最决绝的方式,从十八楼跳下来,落地的时候骨头都碎了,根本没有留人抢救的余地……”

“后来,那男的呢?”

“女同学死了,她妈才知道后悔当年的做法,才是把所有的事实说了出来,男的也惊呆了……追悔莫及,可是后悔也没有用了……”茉莉的眼睛里泛着泪光。

我听得也有些伤感,沉默良久之后才问:“后来呢……你那个男同学呢?”

她吸了吸鼻子,叹了口气说:“参加她的葬礼时,他也去了,什么话都没有说,最后折了一把木梳放在她的身边,发誓说终身不娶……”,顿了顿又笑,“可惜她什么都不知道了……”。

终于吃完饭了,卡卡的情绪好了许多,跟旁边的小朋友开始玩在一起,不时地发出笑声。

从饭店里出来的时候,茉莉接了一个电话,似乎是在落实机票的事实,她忽然提到了一个地名,我的心咯噔了一下,等她放下电话的时候,我假装无意地问她要回哪里。

她说了一个地名。

我怔在那里,浑身冰凉,直到卡卡跑到我身边冲我大声地说话,我才回过神来,呆呆地看着他,卡卡把两只胳膊伸向我要我抱,我本能地俯身把他抱起来,机械地迈开脚步和茉莉一起往外走。

“你别说,有时候看卡卡的样子,跟我那个男同学长得挺像……”,茉莉摸着卡卡的脸蛋说。

呵,原来世界这么小。

混乱的重逢

那是二oo八年十一月二十日,茉莉说,三天后便那个女同学的祭日,曾经有一年也是十一月的时候,漆天南一脸沧桑地出现在我面前,那时的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而现在,我知道了,他是回去祭奠曾经的爱人,那个曾经与他深深相爱的女人永远地停止了呼吸,却永远地活在他心底。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滋味。

第二天我没去上班,全身异常的疲惫,索性请了一天的假。我给我妈打电话,声音也是有气无力,我让我妈帮我送去卡卡幼儿园。她心急火燎赶过来,一个劲儿地问我是不是生病了。我只说昨晚没睡好,想好好在家睡一大觉。

我妈带着卡卡去上幼儿园了,我躺在床上,脑子里依然一片混乱。不久之后,在极度困倦中,我进入了梦乡。

梦里面,我又看到了漆天南,和很久以前的那次梦境如出一辙,我看见漆天南拿着锋利的工具刺向地上的人,那个人长着和他一模一样的脸。我哭着叫他,他也不理我,只是一心一意地做手上的事情。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我煮了方便面吃了,然后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心太乱,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四点钟的时候,我打开电脑,登录了qq。

漆天南的qq居然亮着,我的心颤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我把登录状态从隐身改成了在线。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需要什么?一个解释?还是一个理由?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我的心,很乱。它曾经破碎过,然后我又把它小心在粘合在一起,可我没料到它会如此的不堪一击。

五秒钟之后,漆天南发来了一个两个字:小舞?

我怔了一下,点了一个呆滞的表情,犹豫了许久,最后终于还是把它发了过去。

漆:你居然没死?哈,我还以为你死了!

我:还能喘气儿!

……(沉默)

漆:过来,跟我说会儿话。

我:说什么?

漆:你能告诉我,你突然间没了,是怎么回事儿吗?

我:不能。

漆:那就是没有理由的我:不是漆:那你就说!

我:……(沉默)

漆:你不爱我了,真的?

我:……(沉默)

漆:为什么你过生日的时候我发信息你不回?

我:不想回就不回呗漆:为什么不想回我:为什么你要问为什么?

漆:为什么我不能问?我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你就能说你不爱我了?

我关闭了对话框,怔怔地坐那里,目光发直地看着电脑屏幕。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对话框忽然自动跳了出来。

“亲爱的,能再度听到你熟悉的声音,真好!”,我呆呆地看着那一行字,这是漆天南吗?在我的印象里,他从不会说这么感性的话。

“小舞,我知道你跟着我,心里并不快乐,我一直知道,很抱歉,我没有给你想要的幸福,对不起,你可以不回到我身边,但你得让我知道你好好的,行吗?不要这么消失,还不给理由让我去找你……”,他继续说。

我没有回应他的话。

事实上,我没有办法回应他的话,因为我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心很疼,不知道是为他,还是为我自己,还是为卡卡。

他也沉默了下来。

又过了一阵,他又发了一句话过来:“我很想你,小舞,一直很想你,每天都会想:你去哪里了?你在做什么?你身边的人是谁?你过得好吗?”。

我第一次听漆天南说这么感性的话,也许真的是因为思念,也许是因为愧疚,也许是因为网络的不真实感与距离感,但无论如何,我承认,那一刻,我无比地渴望回到他身边,拥抱他并被他深深拥抱。

一切都那么混乱!

我对他说:我很好,不用担心。他并不满意这样的回答,不住地央求我发一张相片给他。我找了许久,也没找到什么相片,因为这几年实在是过得太混乱,能够有心情有机会照相的时间并不多,偶而有,也是和卡卡的合影。终于我找到了一张,我站在草地上,脸虽然对着镜头但表情很空洞,卡卡在我身后奔跑着。

“你长胖了一点,看来,你离开我是正确的!”,漆天南说,但随后附上的是一副不爽的表情。

我扯了扯嘴角,有些想笑。

“你身后有个孩子,是谁?”他忽然问。

在那一秒里,我的心忘记了跳动,赶紧回道:“不认识,可能是别人的孩子!”。

“嗯,看起来很可爱,你看他戴的帽子,有两只耳朵,很搞笑——”,他说。

我不想和他继续谈论这个问题,正想跟他说我有事要下线,他忽然又发来一句话:“我很想要个孩子,小舞!”

这是什么话?!

他继续说:“我都快三十六了,你知道的!”

“那你赶紧找个女人帮你生一个呗,反正你身边有一把的女人想为你生!”,我不无讽刺地答道。

他半天没说话。

许久之后,他忽然说:“给我生个孩子吧!”。

这七个字像七把大锤一样一股脑地砸到我的心上,我当即便愣在那里。

许久之后,我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敲了四个字回复过去:“做梦去吧!”

那边停顿了一下,发过来一个猪头的表情。

原本就混乱的心情因为这七个字而变得越发的混乱,我只觉得浑身血液上涌,好象即将在下一秒晕倒,我草草地跟他说还有事便关了qq。

接下来的几天,我不敢去开电脑,甚至连看它一眼都会生出胆战心惊的恐惧感。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会长时间地抱着熟睡的卡卡,一遍遍地亲吻他的脸他的头发他的耳朵他的鼻子,半夜从梦里惊醒过来的时候,我也会重复这样的动作。

我很不安,虽然我根本不知道我在为什么而不安。

后来我才知道,也许我预感了什么。

二oo八年十二月六日,星期六,卡卡的幼儿园举行户外活动,只有半天的时间,目的地也很近,就是离幼儿园最近的一个公园。因为这是孩子们成长以来的第一次独立户外活动,家长们都很支持,我也不例外。

卡卡表现得很兴奋,一大早便起床了,主动叫醒了我。我在他的小书包里放好衣服毛巾牛奶面包,牵着他的手出发了。在幼儿园门口,他跟我道别。

“妈妈再见,记得中午来接我!”,他仰着小脸儿对我说。

我点点头,挥手跟他告别。

在那一刻里,我以为这次道别和以往发生在我们母子之间的道别没有什么不同。而且,那天我的安排很满,前一天妈妈打电话说赵君卓回来了,叫我第二天带卡卡回去,我计划先去超市买些东西,顺便帮自己和卡卡选几件衣服,然后再一起去我妈那里。

十一点半的时候,我接到赵君卓的电话,他问我在哪里,然后说要和我一起去幼儿园接卡卡。

十一点五十分,我看到了赵君卓,他一改从前的黑衣黑裤风格,少见地装着浅卡其色的休闲西服和牛仔裤,整个人看起来潇洒而精神。

“君卓哥哥,这样穿很帅嘛——”,我操着台湾普通话跟他开玩笑。

他居然有些不好意思,轻轻地拍了一下我的脑袋,嗔道:“怎么当了妈妈还这么没大没小?!”

我有些不服气,“我可是升级做了妈妈的人,你少在我面前充老大!”

他摇摇头,从我手上接过东西,放进后厢,然后轻推着我上了车。

当时我心情不错,正想再跟他逗两句,手上的电话却响了起来。

“卡卡妈妈吗?我是幼儿园的老师,卡卡在公园出了事,被一辆水泥车撞了……”,我只听到那里便失去了思维,后面老师再讲什么我根本就听不到。

赵君卓从我手里接过电话,他说了什么我也不知道,只看见他踩着油门,车子迅疾地在路上飞奔起来。到达公园的时候,只见门口围着一大群人,赵君卓拉着我的手冲了过去……

然后又是上车,下车。

卡卡,我的卡卡,他躺在老师的臂弯里,眼神无力地看着我,想说话却说不出来。他一定是想说:妈妈,我疼,可疼痛让他说不出话来。

在医院门口,我失魂落魄地跟在赵君卓后面,他抱我的卡卡,他的一只小手还紧紧地拽着我的手,头却耷拉着,像一只奄奄一息的小猫。

急救室的外面,我站得像一根木桩,我的卡卡,他在急救室里面,我给了他生命,却没有好好地保护他。

门突然打开,我的心一跳。

“谁是孩子的家属?”医生大声地问。

我想说话,可我说不出来,声音卡在喉咙里。

赵君卓站在我身后,对医生说:“我们是!”

“马上要给孩子做手术,孩子的血型很特殊,医院的血库不够,你们是孩子的父母吧,赶紧去验血,做好准备,别等到手术中途的时候就来不及了!”,医生说话的功夫,卡卡被推了出来,我只看见他苍白的小脸。我想冲过去,赵君卓拦住了我。很快地,医生把卡卡推进了电梯。

“手术室在六楼!”,赵君卓低声对我说。

卡卡,我的卡卡!

我的孩子,这个来自我体内曾经和我骨血相依的孩子,我却救不了他。

我掏出电话,拔通了漆天南的电话。

“喂,你好!”漆天南的声音听起来那么陌生。

“我是许小舞,漆天南,给你两个小时的时间,马上到*市**医院附属楼六楼!马上过来!马上!”

“发生什么事了,小舞?!”他的声音有些惊慌。

“你快过来,漆天南,你他妈的快过来!!不然……你会后悔一辈子!”我发出凄厉的尖叫。

只花了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漆天南便出现在我面前。

看到他的时候,我快站不住了,幸好赵君卓在身后扶着我。

漆天南冲到我面前,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

我一把抓过他的手,拼命地把他往手术室里面拖,一名戴着帽子和口罩的医生在门口拦住了我。

“干什么呢?不知道正在手术吗?!”他大声地喝止我们。

我用力地把漆天南推到他面前,“医生,你抽他的血,不用验了……”,说完那句话我便倒下了。

无法回答的问题

醒来的时候是下午,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妈妈,思维仍然是恍惚,唯有一个强大的念头——我的卡卡怎么了?

“卡卡没事了——”,知女莫若母,这是我妈跟我说的第一句话。

我这才放下心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转头看了看旁边。然后我愣了一下,因为我看到了漆天南,他站在旁边,神色复杂地看着我。

我也呆呆地看着他。

我妈大概是看出了什么,叹了一口气。

“赵君卓呢,妈?”我问。

“他听说卡卡没事了,就走了——”,我妈说。

我闭了闭眼睛,不想说话。

我妈站起来,说:“你们聊聊吧!我去看看卡卡——”。

我从床上坐起来,说:“我也要去!”,大概是太心急了,脚刚落地的时候,一阵眩晕袭来,我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在旋转,漆天南扶住我,低声道:“我陪你去”。

卡卡还躺在急救病房里,已经过了探视时间,我们只能隔着玻璃远远地看着他,他那么小,那么孤单地躺在那里,巨大的白色被套覆在他身上,只露出来一颗小小的脑袋,眼睛紧闭。我的心揪得生疼,大滴大滴的眼泪落下来。

漆天南也在看卡卡,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卡卡的脸。

最后,他把我抱进了怀里,紧紧地抱着我。

我哭出了声。

这一刻,因为躺在玻璃另一面的房间里的那个小生命,已经被命运分割开来的两个人再次达成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契合,我们感受了相同的痛楚,无法替代但又无法回避的痛楚。我把手伸进自己的嘴里,想咬它,可漆天南拖开了我,他说小舞,你咬我。

我真的咬了,我一个人承受不了这样的痛苦,我需要发泄。

嘴里有淡淡的腥甜的味道,我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从前,于是更加拼命地哭了出来。

漆天南也哭了,“你怎么可以这样……骗我这么久……”,他哽咽着对我说。

我拼命地摇头,我想辩解,我想大声地为自己辩解,可是,我能为自己辩解什么呢?

在离开的这四年时光里,我无数次地想过和漆天南重逢的情景,某年某月的某一月,当他牵着别的女人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的身边是长大成人的卡卡,我会微笑着跟他打招呼,对他说其实离开你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你看我儿子都这么大了。或者他身边没有什么女人,他是孑然一身,我也是孑然一身,我们相视而笑,然后又擦肩而过,当卡卡问起的时候,我会说:啊,那个男人么,他只是我从前的一个朋友而已。

我想了千万种关于重逢的场景,独独没有想到的是它会来得这么快,会以这么痛苦的方式来临。如果可以,我宁可永远不要重逢。

卡卡在医院躺了整整一个月,对于一个只有三岁大的孩子,这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情,只要醒着的时候,他会想跑想跳,想趴在我身上跟我无休无止的腻歪,可所有这些在他看来理所当然的事情在医生那里都成了禁忌,而且,因为手术,他的活动能力受限,充其量也只能眼泪汪汪地跟我撒娇。

而对于漆天南,卡卡显得很好奇,在好奇之余,这个一向对陌生人充满了抗拒的小家伙对这个男人又表现得极为亲昵。

除了血缘,我实在是找不到其它的理由。

卡卡出事的第二天,茉莉来了,当时漆天南正好没在,我也没跟她提漆天南的事。两个星期后,她再次来医院看卡卡,和漆天南不期而遇,我看见她的眼睛张得恨不得比嘴巴还要大。

“真的是你?!”,她说,大概只有我知道这几个字包含了多少意思。

漆天南也有些诧异,很快又转头看我。

我没有看他,低头削手里的苹果。

没过多久,两个人走出了病房,我想,他们应该有很多话要说。

“妈妈,漆叔叔和茉莉妈妈去哪里了?”,卡卡虽然行动受限,但思维却很活跃。

我把削成小片的苹果塞进他的嘴里,“嗯,他们出去说话了!”

“说什么话?”他一脸的好奇。

“关你什么事?!”,我瞪他。

他嘟起了嘴,“漆叔叔答应给我一个迪加奥特曼!”。

我板起脸,“卡卡,妈妈不是说了吗,不能乱要别人的东西!”

他居然也板起脸:“漆叔叔不是别人!”

我不想和他继续纠缠这个问题,又往他嘴里塞了一块苹果。

正说着,漆天南回来了,卡卡一看见是他便笑了起来,笑容十分的灿烂,我都禁不住有些吃味。

“漆叔叔,你和茉莉妈妈说什么话了?”,这孩子真是八卦。

漆天南愣了一下,说:“我问茉莉妈妈在哪里可以买得到奥特曼……”,我白了他一眼,心想你可真会忽悠。

卡卡果然信了他的话,恨不得马上从床上跳下来。

晚上吃饭的时候,漆天南果真拿着一个奥特曼出现在卡卡面前,小家伙心情大好,把一大碗瘦肉粥吃得干干净净。

临睡觉的时候,卡卡居然提到了赵君卓。

“虫虫舅舅呢,妈妈?”,他睁着乌黑纯净的眼睛问我。

我愣了一下,答:“虫虫舅舅去上班了——”,其实,这些天我也在想同样的问题,那天赵君卓知道了漆天南的身份会作何想呢?他为什么要那么快离开?是怕我难堪吗?

“虫虫舅舅……什么时候回来,妈妈?”,卡卡继续问。

我想了想,说:“不知道,卡卡,睡觉吧!”

他听话地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又说:“妈妈,你给虫虫舅舅打电话,让他回来看卡卡,我……想他了!”。

我笑了笑,摸摸他的头,说好的。

还是孩子简单,在他们的心里,把自己的思念说出来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不像我们大人,明明被思念得折磨得夜不成眠了却还要硬着头皮说我早已放下了。

漆天南没在病房里,大概是去抽烟了。自从卡卡出事以后,他就一直呆在这里,每天早上七点钟准时出现在卡卡面前,晚上直到他睡着之后才离开,我除了偶而回家拿点东西,基本上就住在医院里,这些日子,我不知道漆天南住在哪里,不是不想问,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问。

如果没有卡卡,我和他,现在也不过是两个曾经相识过的陌生人。

等到卡卡睡熟了,我才走出病房,在走廓的尽头,我拿出电话拨了赵君卓的号码。

电话很快便接通了。

“我是小舞——”,我说,心里有些许的不安。

“嗯,我知道。卡卡好些了吗?”,他问。

我点头,“已经好了很多了,医生说孩子发育快,再过十天就可以出院了……”,我说了一大堆话,来来回回也不过是那个意思。

他在电话那头静静地听着。

终于我停了下来,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聒噪,我是怎么了?我有些忐忑,说:“那天……谢谢你了,如果不是你,我都不知道会怎样……”,第一次,即使是隔着电话,我在赵君卓面前有种莫名的心慌和不自然。

他在那头轻笑了一声,“别这么说,再怎么说,我也是卡卡的舅舅——”。

这个话题救了我,我立刻接口道:“今天卡卡说想你了,叫你回来看他——”,仿佛怕他不相信我的话,我又学着卡卡的语气把这个意思重复了一遍。

电话那头停顿了半秒钟,我似乎听见了他的笑声,这让我有些窘迫,妈的,我怎么会做这么愚蠢的事儿,正在我暗自懊悔的时候,他说话了,“嗯,你跟他说,这个周末我就回去看他!”

挂断电话之后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后我开始骂自己,到底我在紧张什么呢?我犯得着跟赵君卓紧张么?!肯定是卡卡这次住院把我吓坏了。

我转过身准备回病房,刚一转身,却看到了立在我身后的漆天南。

“你怎么在这里?”我问。

他不说话,身子斜斜地靠在墙上,默默地看着我。这些天以来,因为每天陪卡卡,因为每天都要在我妈的脸色下呼吸,因为每天对着我虽然有一肚子的质疑却无法开口,他瘦了许多。

我有些心疼,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你瘦了,天南”,我轻声说。

他按住我的手,让它一直停在那里,我手指的皮肤可感觉得到他腮边刚刚出生来的胡须,有一丝丝的扎手,还有一丝丝的熟悉与感动,眼眶有些酸涨,有什么东西想冲出来,我把头埋进他的怀里,贪婪地嗅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他慢慢地拢紧我,缓缓地用力,最后紧紧地抱着我,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们就那么静静地拥抱着,仿佛时间已经停止。

不知过了多久,他在我耳边说:“小舞,如果我求你,你会和卡卡一起回到我身边吗?”

我没有说话。

这样的问题,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些天,漆天南每天都陪在我身边,陪着我,陪着卡卡,满足他的一切要求。可与此同时,我听见他接听了无数个电话,有公事有私事,有男人有女人。凭着直觉,我知道他在竭思殚虑地在应付着女人的问题,是那个徐梦,还是燕红,还是另外的女人?我还该相信什么?他还会相信什么?他的心那么空却已经住不下任何人……

第二天的下午,我在病房里看到了赵君卓,他给卡卡带了一大堆玩具,小家伙两眼发光,恨不得说话都流口水了。漆天南似乎有些抵触赵君卓,草草地跟他打了个招呼便出去了。

“你怎么给他买这么多玩具,他已经被宠坏了!”我有些嗔怪。

赵君卓正在和卡卡一起拼一种叫启蒙的玩具,根本无暇理会我的话。卡卡的兴趣大大地超过了他的动手能力,再加上他的力气与技巧也足以把玩具拼好,于是便趴在那里,一只手挂着点滴,挥舞着另一只手奶声奶气地指挥着赵君卓拿这拿那。

“卡卡,你别没大没小!”,我呵斥他。

他抬手,用无辜的表情看我,似乎在说连当事人都没意见,我为什么却恁多事儿!

赵君卓被他的样子逗笑,摊开手做了一个无奈的动作。

卡卡倒是解读了他的意思,奶声奶气地来了一句:“哎,女人就是哆嗦!”

我站在那里,哭笑不得。

对不起

临到卡卡出院的前夕,我妈拉着我到医院外面,一副要跟我畅谈人生的架势。

“你说,你们打算怎么办?”,她一脸的忿忿不平。

“什么怎么办?”,我装傻。

“死丫头,你还作!你看看卡卡那张脸,傻子都看得出是他的儿子!”,我妈越说越恼火。

“妈,卡卡是我生下来的,他是我儿子!”我大声地说。

我妈居然不吃我这一套,声音比我还要大,“我知道他是你儿子,现在我是问你打算和孩子的爸怎么办?!”

“不怎么办?我过我的,他过他的……”,我慢吞吞地说,老实说,我不太确定我妈的想法,只能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我以为她会跳起来的,可她的反应却很平静,似乎还有如释重负的嫌疑,这反而让我有些不知所措,我还以为她会三纲五常地教育我要我从一而终呢,哎,现在的老年人的思想可真是与时俱进呀!

“哼,我看他一脸的桃花相,这男人肯定靠不住——”,我妈一脸刻薄地说,你看,我才夸她有觉悟,她马上就上升到封建迷信了。

“那你把你的想法好好跟人家说清楚,现在时代不同了,他可别仗着自己是孩子的爸爸来缠着你!”,我妈越说越不象话。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会和他说清楚的!”为了避免我妈变本加厉的鄙视漆天南,我向她郑重承诺。

卡卡出院的那天,漆天南没有来,之前的那天晚上,差不多十一点了,他出现在卡卡的病房里,用无比歉疚的声音说他第二天一早就得晚返回a市,我愣了一下,本能地问了一句:发生什么事了?他苦笑了一下,说没什么。接着电话又响了起来,他看了看号码,又了看站在他面前的我,犹豫着要不要接电话。我故意站在那里没动。

他说的话不多,不是嗯,就是哦,我猜他是故意不想让我听到对话的内容,但最后一句“嗯,我知道了,明天一早我就去医院——”,我想我还是明白了什么,因为在这次之前,我已经从茉莉的嘴里听到了一些传闻。

我很平静地和他告别,他俯身亲吻熟睡的卡卡,然后停在那里,长久地保持着那个姿势,从我的角度看过去,他的头和卡卡的头靠得那近,那是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后脑勺,发尾处有一个小小的尖儿,感动与心酸忽然同时袭来,上帝给了他们与众不同的关系,却又不能长久地成全。

终于他站了起来,定定地看了看我,跟我说再见。

我点点头,也说再见,心里有一丝凄楚。

最后,当他打开门准备离去的一刹那,我轻声问道:“漆天南,我是不是唯一一个不会为你自杀的女人?”

他怔在那里,一直不曾回头。

良久之后,我听见他用极低的声音说:“小舞,你要好好地活着,永远不要为一个男人而放弃生命!”。

我不出声。

他停在那里,依然背对着我,许久之后才缓缓又转过身,静静地看我,问:“小舞,你能等我吗?等我把手上的事情全部处理完,你能等我来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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