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妈哭道,“孽障,你长个记性罢。”
薛蟠这些日子吃不香睡不好,身体消瘦,被薛姨妈这一压一哭一闹,差点背过气去。薛姨妈又吩咐丫头们伺侯薛蟠好生梳洗,她自去王夫人那里求请太医。
不过,贾琏王熙凤都没在家,去王府给王子腾请安去了。王夫人只得命赖大拿了帖子延请太医不提。
王子腾一子两女,儿子王仁自幼便是个不争气的,倒是对两个女儿十分偏爱,尤其王熙凤能说会道,在家时最得王子腾青眼,贾琏于外务打点也有一套,生得生度翩翩,也还入得王子腾的眼。
两人先请安问好,王子腾摆了摆手,“行了,坐吧,你们但凡少生些是非,使我少操心就是孝顺了。”
二人皆知王子腾出手,三五下的便将薛蟠自大狱中捞了出来,手段十分了得。王熙凤见父亲面有不愉,忖度着问道,“父亲,可是在生薛大兄弟的气?”
王子腾冷哼,眸光凌厉的看向女儿女婿,道,“你们不是外人,我便明着问,你姑妈到底怎样同林家生的嫌隙,怎么还扯上阴私之事了?”
王熙凤心中一惊,道,“父亲哪儿听来的话?”
“别管我从哪儿听来的,你照实了说,别亲戚不成反成仇!”
王熙凤低头支唔着说了,叹道,“林表弟是个有气性的,见了那燕窝直接拿到老太太面前,听说是薛家的燕窝,只差没当场摔到薛大妹妹脸上了!说出来的话真是跟刀子似的,二太太回去就病了,薛大妹妹也好些天没到老太太跟前。照我说,还是这事儿结了仇,不然薛大兄弟跟林表弟无冤无仇的,何苦雇人害林表弟呢!”
王子腾猛得起身,握起手边的茶盏劈手砸到王熙凤的脚边儿上去,呯得一声巨响,碎瓷茶叶热水四溅,沾湿了王熙凤的绫子裙。
王熙凤吓得脸都白了,战战兢兢的站起来不敢开口。
贾琏也被溅了一鞋面的热茶,忙上前两步扶住王子腾道,“岳父,这都是我们的不是,您老人家别动怒。”
“罢了罢了。”王子腾灰心的摆摆手,叹道,“我不过是白生气,于你们何干。”王子腾多年兢兢业业,不敢有半点差错,自问向无欺心之事,没想到做下这些不长进的亲戚,一时喟叹,竟落下泪来。
王熙凤上前服侍父亲,落泪道,“我瞧着林表弟不是个小气的,最是知礼不过,府中这么多姐妹兄弟,除了宝玉,老太太最疼的就是他们姐弟了。家常过日子,哪能没个嗑嗑碰碰?他们住了这么久,起居用度,都是最好的,我自问没半点亏待。姑妈这事儿办得是伤人心,老太太也劝慰过他们姐弟了,怎么着也成不了仇呢。”
王子腾扶着女儿女婿的手又坐在椅中道,“你两个姑妈在家里也是千金小姐一般长大,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到如今这把年岁,都有孙子的人了,竟越发没个算计,做下这等丑事。这事若传出去,你妹妹也不必嫁人了,谁还敢要我王家的女儿?罢了,让你母亲备份礼,你们捎去,只当是给林家姐弟赔不是了。”
贾琏道,“哪里用得着岳父出面,我跟谨玉说一声,他是个懂事的,断不会放在心上。”
“你们怎么知道林家的厉害。”王子腾见女儿女婿还算可教之人,说道,“你们只见林家一代代的人丁单薄,虽是列侯出身,到林谨玉时已无爵位可袭,他又年幼,难免被人看轻。”
王熙凤皱眉道,“前几天皇上不是刚赐林表弟袭了林姑父的爵位么?”
“林家的渊源能追溯到前朝世家,”王子腾说起往事,不由感慨,“咱们四大家族的老祖宗还在土里刨食的时候,林家已是前朝显赫大族,山东世族便以林家为首,许家次之。开国之初,林家家变,一族分成两枝,如今林家便是自靖安侯时自立为宗,林谨玉便是靖安侯之后。”
贾琏是跟着送过林如海的棺椁还乡的,马上反应过来,“另一支可是孤居深山。”
王子腾点头,看了贾琏一眼,“你是去过的,觉得那里如何?”
“就是山里,挺难进的,车马都进不去。”贾琏一想起来腿便疼。
“这也是你的造化。”王子腾道,“当年靖安侯的兄长承毅公乃前朝末帝帝师,曾一箭射杀太祖胞弟靖王。这种深仇大恨,靖安侯生生保住了族人南迁,于山中布下五行阵法,太祖私下派兵三次,皆刹羽而归。那里看着普通,我听老祖宗说山里都被掏空了,里头地形无比复杂,车马难进兵士不行。靖安侯此人,有神鬼莫测之才,开国元勋中,独他得以陪葬太祖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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