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顺着记忆来到竹林,这里每一处都还和当年一模一样,落了灰尘的字画,和角落里的古琴,研到一半已经干涸的墨,和泛黄纸张上题了一半的诗。
睹物思故人,越睹越伤心。
刘子固知道这个道理,可就是禁不住去想,想他的小狐狸,现在在何处,又在想着谁呢?横竖不会是自己这个薄情人。
也许已经成了亲,和一只貌美如花的母狐狸精生了一窝小狐狸满山跑,一想到这个场景,刘子固觉得头顶笼罩的那层阴云又往下压了压,霹雳一个响雷,大雨将他浇了个透心凉。
他蹲在树下挖出自己藏了几好年一坛栏杆意,正准备一醉方休,却好像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心跳骤然漏了半拍。
这一声呼唤很轻,飘飘悠悠的像天边的云彩,春日的暖风,听来又莫名让人感到安心,刘子固这辈子只认识一个人有这样一副动听的嗓音,如同玉石相碰,风风韵韵。
浅青色的衣角摇摆在视野里,越来越近,越来越明朗,刘子固的眼睛直了,一瞬间有种落荒而逃的冲动,手中的酒坛刚刚掀开盖子,浓烈的栏杆意散发出一股诱人的香甜,令人还没尝就先醉了。
刘子固呆住了,好像听到内心有一束烟花砰的窜上了天炸开,他知道这叫做心花怒放。
他瞧着那青色的衣摆终于停在自己面前,颜色浅淡清新,几株秀竹斜勾在衣角,更添几分雅致,刘子固记起那人从前一直钟爱红衣,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改了喜好。
“秀郎……”刘子固想过千万种重逢,等到那人真真切切的站在眼前,他才感觉到自己这几年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连一句完整的句子都憋不出来。
“这位兄台怕是认错人了,在下不是你口中的“秀郎”。”
刘子固的第一反应是那人还在生他的气,气的连“秀郎”这两个字都不愿让自己叫了,他一想也是,自己甩了人家,还脸皮厚的城墙似的叫的这么亲热,确实不妥。
于是他改口道:“贺公子。”
眼前的人似是笑了,口气里有几分无奈,“这位兄台……你不如先抬起头看看我,到底是不是你口中的人。”
刘子固照话抬起头,一看,还真不是。
明明声音如此相仿,眼前的却是一张陌生的面孔,清秀俊俏,肤白盛雪,唇边捻一起抹笑容,像和风中兀自绽放的棠梨,白的无暇。
刘子固从这人身上看不到一点秀郎的影子,如果说有什么相像之处,那就只有右眼底下的那颗泪痣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几秒,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
刘子固看着那弯弯带笑的眉眼,脸上一热,踉踉跄跄的起身,拱手道:“抱……抱歉,是在下唐突了……”
青衫男子眨眨眼睛,唇边笑意更深,“无妨,看来我和兄台的故人十分相像。”
刘子固干笑两声,忍不住微微抬眼打量着身前的人,内心那个荒唐的念头仍是来回盘桓,“不知道公子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我有幸拜读过兄台的《治十世策》,十分赞赏兄台的胸襟气度和治国之见,所以几番打听,这才知道盖州城西书画铺的老板就是兄台,本想着改日登门拜会,不料今日赶巧遇见了,便忍不住上前搭讪,兄台不怪我吧?”
这一番说辞滴水不漏,快要把刘子固捧上了天,再瞧着那笑意盈盈的面孔,他哪还有心思怪罪,刘子固整理了衣衫,正式的做了个自我介绍,“在下刘子固,单一个云字,《治十世策》是我年少时所作,都是些轻狂之志,让公子见笑了。”
那人听了摇摇头,眼底浮动着浅浅笑意,如同清澈见底的小溪,看了叫人十分舒心,“兄台过谦了,我姓何,名筠琡,兄台不嫌弃的话,我叫你一声刘兄,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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