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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对她的要求太苛刻。”

“不应该吗?唐一路,你配得上一个完美的女人。至少她这样不行。”

唐一路气得说不出话,他拼命克制住上前揍他的冲动,退到书桌旁,猛地挥掉桌上的银质摆设,吼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偏执!”

“为了……”仿佛将要说出的是一件多么光荣而神圣的事,唐一霆张开双臂,侧身对着窗口说道:“为了这满院的矢车菊!”

门在这时被敲响,唐一路冷着脸瞪着窗外,没有要应门的意思。唐一霆喊了一句:“进来。”

黎祥推开门,并未走进,说:“热拉尔先生到了,他和沈先生在楼下等你。”

唐一霆点头,出去之前走到唐一路身边,把他因为太过激动而弄乱的衣襟拉好,对他友好地笑了笑。

唐一路很想揪住他的衣领,但并未动手。他凝视着地上的佛经,思考着从这里逃出去的办法。他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无害,期望唐一霆能放过他。他推测唐一霆必定是为了这世上有个人和他一样长相而有受到威胁的感觉,或者人站到一定高度总是希望出现一个新的挑战,而他不幸成了他最合适的假想敌。而白可,就是他的挑战。

或者还有一个原因,一个他最无法接受的原因……

“你现在所想的,我大概能够猜到。”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唐一路一怔,他以为房间里没有别人。

“你在想,唐先生一定是疯了才会三番四次阻挠您和您妻子相见。”

黎祥把门轻轻关上,捡起地上的书和其他散落的物品。唐一路弯身去帮他,被他阻止。把房间清理干净后,他打开窗户让新鲜空气透进来。

带着花香的风注满整个房间。

“少爷……”

“您可以叫我一路。”

“不,少爷,现在你是客人。”

听到黎祥这么说,唐一路对他的来意已经有所明白。他等着他开口。

黎祥咳了一声,说:“我知道,你在尽力让身体恢复。动了那么大的手术能在不到一个月时间内恢复成这样,你心中坚持的信念一定起了很大作用。那么,你想找什么样的时机反击呢?”

“我……”

“不用担心,其实我并不希望留你在这里。但为了唐先生,暂时我还不能放你走。你一定很奇怪他为什么要干预你的生活,对于这一点,我现在还不能多说。我只能告诉你,他这么做是为了了却一个心愿。而我恳求你满足他这个愿望。”

阳光有些晃眼,黎祥眯起眼睛看唐一路,眼尾的皱纹加深,略显老态。

小时候被黎祥抱着玩纸飞机的场景出现在眼前,唐一路神色黯然道:“我记得小时候,比起一霆,您总是更维护我一些。”

“你知道我无儿无女,这二十多年来伴在我身边的是唐先生而不是你。人对人的感情要经过生活的磨练才稳固,你应该明白。”

“我当然明白,所以他想证明我和他的亲情比我和白可的爱情更为可信,这简直是幼稚。”

“他有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虽然无法得到你的认同。少爷,如果你想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的愿望、他的理由是什么,我劝你多和他交流,不要开口只问白小姐的事。也请你回应他的亲情。”

“我尽量。”

“其实你可以假装忘记了白小姐,假装接受他为你安排的一切,只要让他的心愿了了,你大可以再回去找白小姐。”

“不可能。他是多精明的人,我骗不了他。更重要的是,我连自己都骗不了。”

他的眼睛直视前方,一只手捂在胸前。

黎祥给了他一个含义复杂的眼神。

少顷,一个女工把黎祥叫走。

等门关严,确定房间里再没其他人,唐一路走到窗边,计算窗口到地面的距离,计算从地面跑到大门的时间,数着守卫每天进出的频率。他紧握着拳头,掂量自己有没有在五分钟内制服四个守卫的能力。他只有一次机会,他不能轻易下手。不知身在远方的白可怎么样了,他只求她能保护好自己,他不奢望其他,只要老天还给他一个像从前那样单纯健康的女孩子就够了。

一架纸飞机从客厅里飞出,落在石子小路上,被刚好经过的年轻守卫一脚踩扁。

客厅里,满箱各式各样纸叠的玩具堆在中间的茶几上。一个满脸胡子的高大白人从箱子里挑出纸飞机,高举着,小跑两步射出去,看着它飞行的路径,嘴里发出一声“咻——”。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安静坐在沙发上的清秀男孩。男孩从头到脚一整套白色运动装,手里拿着电动玩具专心地玩着,偶尔抬起眼,对自娱自乐到有些忘乎所以的男人不屑地一瞥。

唐一霆下楼时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他先是问一旁的用人这整箱是哪儿来的。用人回答说是秦清刚刚送来,说是孤儿院的小朋友专程叠了送给唐一霆,代表了对他美好的祝愿。

玩累的白人喝了口水,坐到沙发的扶手上说:“你真是会收买人心啊。”

让人把箱子放进储物间,唐一霆打量着白人,笑道:“我说热拉尔·伯纳德先生,你是刚从夏威夷还是哪个非洲国家回来?这身花衬衫还真适合你。”

被人指名道姓地叫着,他无所谓地拉拉衬衫的袖子说:“去非洲谈了笔生意,听说内州发生了点意外,我火急火燎地赶回来胡子都没刮,没想到事情很快就摆平了。不过,这小子是哪里来的。”他指指身旁从进门开始就一言不发的男孩。

“嘿,”唐一霆夺走男孩手里的玩具,“你爸妈送你来玩游戏的吗,怎么一点礼貌都不懂。”

“关你什么事。”男孩伸手欲抢,被躲过。他皱着眉说:“他们才没时间管我。是我自己申请来这儿的,省得在家看见那帮姑婆们就烦。”

“几年不见,你小子也到叛逆期了。”唐一霆摸摸男孩挑染成黄色的头发,扭头对热拉尔说,“这小子姓沈,叫重九。爸妈在中国驻法大使馆工作,他可是未来的大使接班人。”

“切。”沈重九不屑地转脸,趁唐一霆不注意,抢回了自己的玩具。

“真巧,我妈妈是法国人。”热拉尔在沈重九肩上轻轻一拍,差点把沈重九拿在手里的玩具拍落。无视男孩不满的目光,他笑着伸出手说,“沈重九小朋友,很高兴认识你。”

尽管不喜欢这个粗鲁的白人,在唐一霆的逼视下,沈重九还是握住他的手。不知道是伺机报复还是手劲本来就大,他的手被捏得生疼。

“既然你爸妈都在法国,你为什么不直接去法国留学?”热拉尔问。

那句习惯的“管你什么事”在唐一霆的瞪视中吞回去,唐一霆替他回答道:“这小子和他父母有矛盾。你知道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就是这样。”

“什么小孩子!”他抱怨着。

唐一霆给了他一个明知故问的眼神,坐到沙发上同热拉尔聊了起来。

“我听说了个大消息,你把露西找回来了?”热拉尔翘起腿,一脸感兴趣的样子。

“你的消息还真灵通。”唐一霆说,“他就在楼上。哈哈,我的亲弟弟还活着,这回该你羡慕我了。”

一丝阴霾从眼中闪过,热拉尔笑嘻嘻地说:“我还听说你棒打鸳鸯,搅得一对恩爱的夫妻不能团聚。”

“那个女人也配和我弟弟在一起。”唐一路嗤之以鼻道。

“那她配和谁在一起呢?一霆,你可不要小看了女人。”热拉尔说着,把手伸进裤子的口袋里,掏了半天掏出一张被压皱的照片扔给唐一霆。“这是她的杰作吧。”

照片似曾相识,拍的是同一个男人,只是角度不一样。“你怎么会有这张照片?”唐一霆问。

“这已经在内州那些小社团流传开来了。”热拉尔吃吃地笑。

沈重九听他们的话里有蹊跷,拿过唐一霆手中的照片看了看。唐一霆兀自思索着什么,瞥了热拉尔一眼道:“你确定你是来度假而不是来探听我的隐私?”

“我当然是来度假。尊重对方的隐私,这可是对朋友最起码要做到的。我只是对那个女人的事迹很感兴趣,要知道,对很多人来说,她就是他们的英雄。我也没想到她刚好和你……”

“哼,对某些人来说,我还是上帝来着。”

“原来上帝是个人妖?”

听到热拉尔这么说唐一霆,沈重九在心里为他捏了把汗。

“你不知道神都是没有性别的吗?”唐一霆笑得无害。热拉尔看出他笑里藏刀,装作不经意地调转话题说:“那女人正在赶来德州,她该不是来救露西的吧。你也真忍心难为一个‘弱女子’。”

“‘弱女子’杀得了黑帮大佬?”沈重九撇了撇嘴说。他也开始对照片上的女人产生了好奇。

“那该称呼她什么呢?”热拉尔用拇指揉了揉鼻子,看向客厅外面。他一进这所别墅就觉变化很大,小路两旁的花坛里种满了蓝色小花,从前那里只有几棵冷杉。在别墅里转了一遍后,他惊叹,整座房子简直就快要淹没在花海里。

“啊,我想到了,”他打了一个响指说,“我听说她的英文名字叫玫瑰,我们就叫她玫瑰骑士,怎么样?”

唐一霆坐一旁拒绝发表意见。他不理解热拉尔人都这么大了却还保留着给人取外号的嗜好。唐一路的英文名字露西就是被他叫出来的。

“为什么要叫她骑士?”沈重九问。他身上有着孩子气的好奇。

“没看过童话故事吗,小朋友,”热拉尔说,“这里到处都是花,就像童话故事里的‘鲜花古堡’,而那个女人,她披荆斩棘……”热拉尔说着从沙发上跳起来,双手交握做出拿剑的姿势在身前挥舞。“她披荆斩棘,一路从内布拉斯加南上,杀了无数的羊角怪,宰了看门的矮人,冲进古堡里一剑刺进火龙的咽喉。最终她用吻唤醒了沉睡中的王子。从此,王子和玫瑰骑士在鲜花古堡中幸福地生活着。”

手放在胸前,他闭着眼睛陶醉其中。

沈重九笑出声,但很快又忍了回去。唐一霆不以为然地说:“你很适合去附近的儿童剧场里演出。”

“我很愿意!如果他们确定非常需要一只从非洲回来的熊,哈哈哈……”热拉尔笑得连胡子都在颤抖。

唐一霆懒得听他调侃,起身说:“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要住下还是怎么样随你便。”

“哦,等等,我忘记告诉你一件事,或许你并不关心,但我觉得还是让你知道一下比较好。”

“别废话。直说。”

“好。我想告诉你的就是,羊角怪们提前行动了。”

“什么?”

“哎,别着急。”热拉尔叫住正要给查理打电话的唐一霆:“我已经派人去了。”

唐一霆放下电话,盯着热拉尔胡子拉茬的脸,忽然露出一个笑容:“怎么,你对那位骑士也有兴趣?”

“我对一切具有挑战性的事都很有兴趣。你不觉得只是让一个女人看着她,这样很没有效率吗?”

“我唯一不缺的就是时间。我可以和她耗上整整一辈子。直到我的弟弟回心转意。”

“你想要一辈子啊,”热拉尔似笑非笑,“可是这样未免太无趣。”

“那你想怎样?”

“这位小朋友的那个……是叫电子游戏机吗?就是那玩意儿忽然给了我灵感。”

“什么灵感?”

唐一霆看着他问。沈重九也从游戏里抬起头看他。

“就是……”热拉尔笑着,欲盖弥彰地说,“让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纸飞机(五)

春天是最适合来大草原旅行的季节,虽然飓风、干旱和暴雨时有来访,但总有些东西能够让你忘记它们的存在,比如英姿飒爽的牛仔,比如穿山越岭来到这里的野牛,比如像是要绵延到世界尽头的麦田。

享受着路途中悠远苍茫的景色,听着唱机里世纪巨星激昂嘹亮的歌声,白可不自觉的随着音乐的节奏摆动身体。

似乎她对这片广阔平原的认识,都是在出逃的路上得来的。认识唐一路之前,她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嫁给他之后,每天面对的只是那不到百平的一方天地。

现在,她能够理解书上说的了。她理解为什么西班牙人和法国探险家,以及后来的印第安部落,都疯狂地想夺得这片土地。

“嘿——”

正对着后照镜修眉毛的贝莉忽然大叫起来,她扭过身跪到座椅上,对着天空挥手。那里有一架喷洒着农药的飞机从路边的麦田上俯冲而过。被飞机掀起的强大气流吹起贝莉的裙子,她非常兴奋地模仿起《七年之痒》里的玛丽莲·梦露,颤抖着肩膀笑得更加大声。

无论是天气还是安非他命,都让她心情愉快。

原本白可坚持要走35号公路横穿堪萨斯让她非常恼火。因为35号公路正好穿过威奇托。

威奇托,就是她罪孽深重的代名词。一靠近这个地方,她就觉得有无数双眼睛在瞪着她、谴责她。所以当她一看见威奇托的路牌,便立刻取出两片安眠药吞下。

正如她所希望的,等她醒来,她们已经驶离了那座城市。

修完眉毛,她开始修腋毛。连续好几天赶着逃命,她的腋毛已经稀稀疏疏地长出了一些。她拔出一根就竖起镊子,让风把细长的绒毛吹走。

“你要拔腋毛吗?”她说着,把白可靠近她的一只胳膊抬起来。

“哦,你们亚洲人真好。不像我们,浑身上下都是毛。”她说,“你平时都是怎么除毛的?”

“都是一路帮我弄的。”白可答。

“谁?”贝莉惊讶地挥舞着镊子,“你是说你丈夫帮你除腋毛?”

“嗯。”白可点头,不觉这有什么不妥。

“狗屎。”贝莉没来由地就想咒骂,骂完又说,“不会连内裤这些都是你丈夫帮你洗吧。”

“刚开始都是我自己处理,但是自从我流产,哦,不是。是自从我宫外孕被切除输卵管后,他就不再让我碰凉水。”

“不碰凉水,那你在家做什么,扫地?”

“是他在做。”

“做饭?”

“也是他做的。”

“那除了这些你还负责做什么?哦,我知道了,”贝莉自问自答地说,“你负责做 爱。”或许是被自己的答案气着了,她又转头骂了一声:“狗屎!”虽然她也不清楚自己在气什么。

“你说‘狗屎’的时候,样子很帅。”白可一脸诚恳地说。

“切。”贝莉不屑地看向窗外。一辆车飞快地擦着车门驶过,她这才意识到她们行进的速度很慢。她等不得这么慢悠悠地闲晃,拍拍白可的肩膀催道:“你没吃饱吗,开这么慢。”

“我还不太熟练。”白可傻笑说。

贝莉扔掉镊子拍着车门说:“停车停车,让我来开。”

“不、不用了。”白可开始结巴。

“停车停车……”

她不停地猛拍着,忽然,一辆自行车从手边窜出,呼地一声冲到前面。车的轮子在半空中刹住,整辆车,连带车上的人狼狈地一头栽到地上。车上的人被甩出去时非常滑稽地翻了个跟头。

车前扬起一大片尘土,贝莉指着地上的男人癫狂地大笑,连拍车门的力气都没有了。

坐在一旁的白可紧紧抓着方向盘,有些紧张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就在贝莉笑得要断气时,男人爬了起来,捡起掉在地上的背包,掸了掸身上灰尘,摘掉透明的防护眼罩,静静地站在原地。

“哦,上帝!”贝莉看清男人的长相后惊叹,“哪来这么帅的男人。”

事实上男人不仅面容英俊,身材更是颀长,紧身的白色t恤突显出他胸前的肌肉线条。合体的牛仔裤衬得双腿匀称结实。连经历过无数男人从而养成了挑剔眼光的贝莉都不禁想称赞,这简直就是头牌牛郎的料。

“他在看我?”贝莉有些得意地问。她装作无意地碰到他的目光,很快便转开,这样连续多次,她发现那男人盯着她的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心中开始纳闷。

“他干嘛一直看我?”她转向白可道。

白可用目光提醒她看身后,男人在她说话时慢慢向她们走过来。

他在车旁站定,微笑着对贝莉说:“教皇大人。”年轻的声音,清澈而温和。

贝莉愣了三秒钟,眉头慢慢纠结在一起,她捂住嘴,弯下腰,状似非常痛苦地呻吟了句:“狗——屎——”

白可轻轻推她,提醒她赶快和多年未见的人说话。

“你,是你趁我睡着的时候去找他的,是不是!”正不知如何是好的贝莉抓住白可质问,以逃避他灼灼的目光。

“我……”白可心虚地别过脸。

“贝莉·波普。”男人耐心地叫着她的名字。

“哦,狗屎、狗屎、狗屎……”贝莉背对着他不停咒骂。她泪水不停滚落,不知道是在骂白可还是在骂自己。哭着哭着又突然笑了,也不知道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老师。”男人硬是把她转过来面对着自己说,“老师,我是迈克尔……我……”

白可看不到贝莉脸上的表情,只见她突然用力地抱住男人,整个人向后仰,把男人半个身子拖进车里。两个人的动作都很狼狈却毫不在意,一阵狂吻后,他们从狭窄的前座挤进后座。

那是贝莉对爱的表达方式,唐一路有时也会这么做,所以白可并不惊讶。她想为他们拉上顶棚,从男人颈窝探出头的贝莉说:“不,米奇喜欢风和阳光。”

做了一个“ok”的手势,白可跳进车子,把唱机开到最大音量,发动汽车,时速开到90。后视镜里,两副雪白的身躯在呼呼的风中激情荡漾。她用从唐一路那里学来的方法,把拇指和食指放进嘴里,对着镜子吹了声长哨。

合上后视镜,她听着迈克尔狂野的歌声回忆起去找男人时的情形,嘴角边漾起开怀的笑。

车开到威奇托,她趁贝莉睡着后,去了趟安代尔,遇见一位当地的邮差,她问他这里有没有一位叫米奇的人。胡子花白的邮差告诉她,这里没有米奇,不过有很多迈克尔。米奇原来是迈克尔的小名。

按照邮差的指点来到第一家叫迈克尔·贝的男人门前,远远的她就已经猜到是这家了。因为她看到一只接着一只的纸飞机从二楼的窗台上落下来。当男人打开门,她盯着他眼角的那颗痣久久说不出话。

“请问,你找谁?”男人被她看得有些腼腆。

她把目光从那颗痣上拉回来,笑着说:“我来是想为你朗诵一首诗。”她走到台阶下,站直身体开始朗诵:“paper plane; paper plane,how soft and……and……”只听过几遍的诗,她记不清全部,一直结巴。

“light。”男人提醒。

“哦,and light。hope to ride you in the air,up to the……”

男人知道在礼貌上应该听她念完,但他实在等不了了,打断她问:“她在哪儿?”

白可狡黠一笑,她就知道,贝莉的小米奇一直都在原地等着她。

走之前,她把她们的位置以及目前的处境都告诉了米奇。米奇很激动,用力抱了抱她说:“你尽量放慢速度,我随后就来。千万不要让她知道。”

于是,白可怀抱着这个激动人心的秘密,坐到了驾驶座上。

“给我纸巾。”贝莉的声音从后传来。

没有转头,白可把纸巾从头顶上丢过去,顺手关掉了唱机。

身后有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夹杂着唇舌的翻转声,以及贝莉掩饰不住喜悦的话语。

“宝贝儿你知道吗,你现在的样子棒极了。你在我脑中一直都是一只软呼呼的小书虫,可是现在……”声音停了停,“你的每个部位几乎都是从前的两倍,持续的时间也是。你真让我骄傲!”

“我特意去练的这一身肌肉。”米奇说。

不同于贝莉毫不加标点的急促,米奇说话时总是平缓的。

“特意?为了吸引大学里那些小妞儿?”

“不,是为了你。你走的第一年我一直在找你,但后来我想,留在原地比漫无目的地乱找要好。我相信总有一天会等到你的。而在那之前,我要做的就是变得更强壮。”

“你还真是死心眼。万一我永远都不去找你呢?”

“可是现在,你就在我面前。”

“可是米奇,这五年来,你难道没有想过你应该有更好的选择吗?”

“不。你看。”

拉链被拉开的声音,接着是贝莉惊叫声。

“上帝,这些是什么?”

“都我自己做的炸药。我曾经想炸死那些贩毒的混蛋,但是我没有那么做,我不想坐牢,我怕你回来找不到我。我知道你们得罪了内州的帮派,我带这些来就是想帮你们。你放心,这次我绝对不会再让你受伤。”

米奇的一番话让白可感动得眼眶都湿了,她想,贝莉这回应该有信心了吧。

车里安静了一会儿,贝莉忽然大叫:“停车、停车!”

车刚停稳,贝莉把包扔到米奇的脸上,拉开车门,想把他踹出去。白可及时拉住她问:“你怎么回事?”

贝莉没有回答她,而是指着米奇说:“你给我走,我不要看见你。”

“你不要无理取闹了,贝先生对你这么好。”白可劝道。

“就是因为这样才不能让他和我们一起走!”贝莉避开米奇的目光对白可说。

白可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米奇明白了却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都望着贝莉,等待她的解释。

“你们看我这个表子干什么?”贝莉冷笑,对米奇伸出胳膊说,“你看,看啊。其实这些年我都在吸毒,当年离开你也是因为你根本满足不了我。为了吸毒我什么都干。我这样的烂货你还想跟我在一起吗?赶快回你的学校打造你的辉煌人生吧!”

“不是这样的贝先生,”白可忙解释道,“贝莉是被迫的,是五年前那个男人……”

“闭嘴!”

“是那个男人强迫她注射了可卡因,她不想连累你才……”

一个火辣的巴掌拍在脸上,白可捂着脸,有些懵地看着贝莉。

“你在做什么?”米奇责备地看了贝莉一眼,走到白可身边说,“你没事吧?我很抱歉,非常抱歉。”

白可摇了摇头。

看着眼前的种种,千百思绪在贝莉脑中回转。那男人只让她拖住白可,没有说到什么时候,但他承诺会定时给她一笔钱和一些药丸,如果让米奇加入进来,那情况就完全不在她的控制之内。说不定会让她的“生意”泡汤,说不定还会给他带来危险。

思及此,她把白可推上车,自己坐到驾驶座上,拧动钥匙就要启动。米奇跳进车里,按住她的手,不顾她的踢打把她扛在肩上。

“请稍等。”他对白可示意,扛着贝莉走到不远处的一棵杉树下。

贝莉一落地就对米奇拳打脚踢,米奇开始是忍着,后来忍不了,抓住了贝莉的手,强制地吻着她。

这让白可看得有些心跳加速,她捂上眼睛,等了一会儿从指缝里偷偷看过去。贝莉正抱着米奇痛哭,米奇温柔地抚着她的背。她想起贝莉曾说米奇是个很有办法的人,特别在说服别人这方面。看来是真的。

如果每个人生命里都有一个可以称之为克星的人,那米奇就算是贝莉的克星了。

终于被安抚下来的贝莉坐在后座上,趴在米奇肩头轻声抽泣。草原上,虬曲的树枝,色彩杂乱的草地,连绵起伏的低矮山丘,无不让她产生了沧桑之感。万物生灵都在变更的同时,她也无可避免地老去了。而她抱着的这个人,不再是她记忆中的清秀少年,在保留着一颗坚贞的心的同时,他已经有了宽厚的肩膀,有成熟到可以引领她的心智。现在,她竟然可以如此轻易地,没有付出任何努力就拥有了他,这难道不是一场梦吗?

“请把地图给我。”米奇对白可说。听到声音的贝莉想抬起头,米奇亲了亲她的额头说:“你就这么待着吧。”

展开地图,米奇仔细研究了一会儿:“我们从东南方向走,花半天就可以到66号公路。”

“这哪有66号公路。”贝莉指着地图问。

“这条路并不在地图上,”米奇解释道,“但是它已经存在六十多年了。它曾经是连接美国东西海岸的主要干道,猫王就是从这条路走上了他在好莱坞的星光大道。到了五十年代,随着州际公路的兴起,这条路逐渐没落,很多年前就从地图上移除了。如今还记得它的人很少。正因为这样,我们走这条路才是安全的。首先我们不会碰到州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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