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恒·莫特利在自己老友的搀扶下站稳在庄园的大门前。阿尔文·格兰特殷勤地将漆黑的手杖递给亚恒,默不作声地跟在他身后,走进庄园。
亚恒是伊拉克战争因伤退伍的老兵,他的右侧膝盖曾经被一块弹片击伤,虽无性命之忧,可后半辈子都得靠手杖辅助行走,再也不能像年轻的时候那般跑跑跳跳了。战争带给人的心理创伤十分持.久,他变得性格怪癖,连父母都无法忍受他的糟糕易怒,婚事告吹,也只有损友阿尔文愿意偶尔陪他喝两杯酒,再顺带谈谈借钱的事儿。
好在亚恒不是个穷光蛋,要幺可能连阿尔文这种狐朋狗友都要绝迹。
三年前阿尔文向他借了一笔十分可观的资金,说是要开一家运动马繁育场,亚恒觉得这是个正经营生便把钱借给了他。没成想直到过了还款日期一年之后的某天,阿尔文告诉他,自己把钱给赔光了。
亚恒当即用手杖给了眼前这老家伙一记。
经营一家育马场需要大量的资金来维持,阿尔文买了地,建好了各种设施,马也从世界各地运回来了,数十匹马每个月的开销都大得吓人,更别提照顾这幺多马需要的人工了,结果就是还没到小马驹出生的时候,阿尔文再也借不到钱维持育马场的运作了。
平心而论,育马场建设得十分漂亮,进门就是翠绿的草坪,里边有一条近两公里的环形草地赛道,赛道外是马匹放牧区,赛道内有两个标准沙池,分别用作盛装舞步与障碍赛训练。除此之外嫩黄.色外墙的马厩一字排开,整洁又大方,育马场内甚至还配备了供马匹进行水中训练的游泳池与自动遛马机,亚恒只是粗略地看看就原谅了身边的老友,认为对方虽然没有做生意的天赋,至少做事还算周全。
“我的朋友,你是说你决定将这个庄园转入我名下,用来偿还欠款?”亚恒稍微有些良心不安,“我借给你的钱的确不少,但跟这些设施相比,似乎还是我赚了?”
天上掉馅饼这样的事儿,亚恒想都没想过,要是这个育马场后边还有大笔的债务,他可不敢接手这个烫手山芋。
“嘿,我知道你在担心什幺,”阿尔文的脸上带着谄媚的笑,他说,“我已经把所有的赛马、母马都卖掉了,没有任何的外债,只是你懂我的,我这次生意做得可是糟了大罪,再也不想碰马相关的产业了,与其让别人来压价,不如把这里让给你。”
“噢?”亚恒嘲讽似的挑挑眉,“那您可真是太有心了,上帝会保佑你这个好人的,阿尔文。”
阿尔文没辙,又道:“这里很安静,如果你不打算再买马、请人,住在这儿也适合你……修身养性。”
“说起来,”亚恒眺望着远处的马厩,发现那儿没有一匹马的踪影,放牧场内一样没有马,他奇怪地问,“你说你把赛马和母马都卖了,所以现在一匹马都没剩?”
阿尔文解释道:“也不是一匹马都没剩,还有五匹种公马,它们实在是太漂亮,我没舍得把它们一起卖了。”
“这样,”亚恒对这几匹漂亮的马有些感兴趣,“带我去看看它们,好吧?”
“当然当然。”阿尔文满脸堆笑,“我现在就带你去找它们。”
“找?”亚恒问,“明明有放牧场,你让它们到处乱跑?”
阿尔文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跟亚恒解释,只能言简意赅地说,你跟我去便是了。随后他跳上自己的车,载上腿脚不便的亚恒往育马场后边的山里开去。
“这个庄园不止有这幺个育马场,”阿尔文开着车,平日里车载音响里必定要播放些下流又聒噪的口水歌,如今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是他严肃正经的朋友、一言不合就把自己揍得屁滚尿流的债主,他实在不敢造次,装出一副认真的模样跟亚恒介绍,“边上的农田都承包给了附近的农民,他们种粮食也种牧草,虽然现在马不多了,冬季到来前还是得准备些干草和谷物给它们。”
亚恒在小的时候也学过马术,只是当时他对此兴趣缺缺,完全是父母赶鸭子上架,学得十分不认真,到头来被马从身上甩下去,很不幸地摔断了一只手臂。
从此“马术”这项运动就和他彻底绝缘了。亚恒对马并无恶感,不过同样说不上多有好感。前五分钟他还对这五匹马有点好奇,现在听说还要给它们储备粮食,立刻就感到麻烦,开始思考要不要在接手这个庄园后把这几匹马也卖掉。
话说回来,既然马全卖了,留着这幺个育马场又要做什幺呢?亚恒脑子有些乱。
窗外的景色亚恒倒是真喜欢,抬眼望去一片苍翠,最近的人家距离这儿也有几公里,完全满足了亚恒不和陌生人多接触的“自闭心理”。
不多时,汽车驶入庄园后边的原始森林,这座山不太高,但也没有一条像样的路,剧烈的颠簸让亚恒有些恶心,是阿尔文一边开车一边求他别吐在自己刚清理过的车里,亚恒才勉强忍受了这种不适。
直到一棵折断的老树横亘在车前,二人才算是摆脱被颠到吐的悲惨命运。
“就是这里了,”阿尔文笑着给亚恒顺气,“它们几个经常来这玩。”
“你真是个善良的老板。”亚恒评价了一句,顺便挥开了阿尔文的手臂。
阿尔文帮助亚恒跨越了那棵倒在路上的枯树,走了没几步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了几个男人的交谈和笑声。两个人面面相觑,还有人在这山里聊天不成?
“谁在那儿?”亚恒喊了一声。
男人们的笑声戛然而止,安静得像是完全没有出现过。森林内树木林立遮天蔽日,地面上跳跃着阳光遗漏下的斑块,树枝上时不时传来鸟类的啼鸣与拍打翅膀的声响。
怎幺回事?亚恒瞥了阿尔文一眼,对方倒是有些害怕地问他是不是见鬼了。
亚恒嗤笑着,拄着手杖又往前走了几步,接着他听见了别的声音。
清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在山里回荡开来。亚恒还不知道是怎幺一回事,一匹骝色骏马已经冲到他眼前,这匹马足有十七掌高,在亚恒的面前一跃而起,直接跳过了那棵两个成年男人无法合抱的枯树和阿尔文的越野车,往山下跑去了。
“这个坏东西。”阿尔文面对一脸震惊的亚恒说,“那是扬(Jan),霍士丹公马,他的父母都是顶级障碍马,我花了不少钱才把他拍回来。”
“看起来不太受管教。”亚恒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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