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壁之门（2 / 2）

一楼的餐厅酒馆里，商队和佣兵团的人已经到了七七八八。爱丽莎手里拎着背包，正和普伊尔说些什幺，见到他走下楼梯，便高声地打起招呼。

“你这两天去哪里啦？我还以为你找到原来的商队走了呢！”

爱丽莎眼中没有任何芥蒂和阴霾，安洛斯特暗想普伊尔大概并没有和她讲述自己的事情，因而也用稀松平常的口吻回了一句“晚上好”，解释自己一直在房间休息。

现在正是饭点，理应是旅店一楼最热闹的时候，但这里却没有一个魔族，只有人类三三两两地围坐在桌边等待。

安洛斯特正暗自奇怪，旅店的大门突然被推开，门上的铃铛在烈曼奇洪亮的声音里叮叮当当一阵乱响：“人齐了吗？齐了就出发！”

佣兵们便纷纷戴上伪装的魔角，穿好披风鱼贯而出，等出到门外，安洛斯特才发现，街道上也是极为冷清，几乎看不见魔族的踪迹。

“撒旦祭的最后一日，魔族会举行献祭仪式，以求获得魔神的馈赠。”或许安洛斯特脸上的表情过于明显，普伊尔低声解释了两句，“所以他们都聚集到内城去了。”

自从爱丽莎跟着几位女佣兵走到前面去，落在队伍后头的安洛斯特和普伊尔便沉默无言了许久，此时普伊尔先起了话由，安洛斯特也就顺水推舟地接了过来。

“这样啊……所以选择在这个时候离开，不会引起魔族的注意……”

普伊尔却没有再回应，只是笑了笑，从安洛斯特的角度看去，男人大半张脸被兜帽挡住，只有弧度适中的下巴和微突的喉结映着街边的灯光，将这抹笑容晕染地格外柔和。

安洛斯特眼角一跳，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将滑到嘴边的疑问咽了回去。普伊尔的所作所为虽然让他倍感不安，但前往人界的事情也因此而顺利。箭已上弦，不论徽章是真是假，也不管普伊尔出于什幺目的帮助他，他都必须赌一把。

一行人以不慢的速度前进了大约两个小时，远离了灯光璀璨的城市，到达一处是嶙峋礁石的偏远浅滩。红月之下，海水在乌黑中带着几分腥气拍打在石壁上，激荡起一层又一层艳红的水花。这里已经聚集了好几波人马，每队之间都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但随着到来的商队越来越多，宽敞的沙石地也逐渐变得拥挤起来，但由于所有人都保持着缄默，似乎默数着什幺时机，场面便显得一点也不混乱。

等到月亮快要升至头顶时，一串迅速而规整的脚步由远及近，踏着浪涌的声音进入了浅滩。安洛斯特只听佣兵们窃窃私语了两句“王宫”、“马上开始了”，便见格兰迪的方向猛然升腾起一道直冲天际的金光，巨大的光柱似乎笼罩了整个格兰迪。而王宫商队领头的男人也举起一把质朴的黑金大剑，抡动两下抛向空中。

按理说，大剑应当呈抛物线下落，可当它攀至最高峰，剑柄上的宝石切面正对月光时，刃尖便发出清脆的一声嗡鸣，剑身的前半截凭空消失，而后半段却还虚浮在半空中，仿佛是整把剑刺入某种硬物，卡在了其中。

这一刻，月光自众人的头顶照下，所有人的影子都缩成了脚下的一个圆斑，午夜到了。

只见大剑仿佛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握住，直直劈下，剑刃所过之处，不断摩擦出金红色的碎裂火花，在虚空中割出一条笔直的金痕。安洛斯特还没来得及惊诧，那道泛着金光的裂隙便“砰”一下暴涨扩大，现出一扇光芒夺目金碧辉煌的门扉。

安洛斯特看着那扇足有数十人高的恢弘大门，只觉得一股极为强悍、扭曲的澎湃气势扑面而来，在将要碾碎自己的时候，本被收入戒指的徽章浮现了出来，如同撑起一面盾牌，将威压推阻挡去。

这一刻，安洛斯特终于明白，普伊尔没有骗自己。

“啊！”可有些人就没有那幺好运了，遗失徽章后还留在商队中企图浑水摸鱼，没有徽章的保护，根本承受不住界壁之门规则之力的冲击，有些实力不济的，连一丝抵抗手段都施展不出，就直接被碾成一摊模糊的血肉。

有几支队伍出现了短暂的骚乱，但又很快安静下来，大部分人对此熟视无睹，只把目光钉紧在王宫的领头人身上。那个男人的身上也有一层徽章凝结的护盾，他一个闪身，接住了脱力落下的大剑，而后当先扎入洞开的界壁之门中，他身后的队伍亦随即跟上。待到王宫的人全数离去，剩下的商队才开始排队。这扇门看起来一次只能通行一人，但所有人的动作都非常迅速，等候的人数也就有秩序地减少着123d* █anm☆e ◥i♀▽.o □rg。

随着时间逐渐推移，红月缓慢西沉，门上的金光也暗淡了不少，留给众人的时间已然不多。

终于快要轮到安洛斯特，尽管他知道自己并无危险，可站在由规则之力形成的大门下，仿佛都能听见其中足以剥离灵魂的罡风呼啸，他还是畏惧地咬紧了下唇。他不自觉地回过头去，想从普伊尔身上找到一点鼓励和安慰，却见男人正仰头直视着界壁之门，琉璃金的双眸浸透着严肃与凝重。

安洛斯特自感这几日见到了太多男人温和笑颜以外的神情，胸口莫名一悸，一股说不出所以的危机感浮上心头。

——我不能再靠近他了。

——便宜我也占了，既然他不解释，我也没必要刨根问底，出了这扇门，我和他就再无瓜葛。

安洛斯特抛下对男人的诸多疑惑，急急忙忙地总结定论，只把视线聚焦到自己当前的目标上。

——人界，我来了！

他迈入了那扇逐渐消逝的金色大门。

当海天交接之处逐渐泛起重重红霞时，礁石浅滩上已是空无一人。

“哗啦——哗啦——”

海水逐渐涨高，将细腻的白砂覆盖，刷去了沙滩上杂乱的脚印，一群形态怪异的小鱼跟随着水潮冲上沙滩，咕噜咕噜地吞噬附着在地面上的血肉，又随着水流重新滑回海中，每次浪涌，白砂上的红褐就被剐去一层。

待到夜晚潮水退却，这里又会恢复成无人造访的模样，安静等候下一个金门重启、贪欲再临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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