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来归第20部分阅读(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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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听清她并不是完整的说完了一句话,而是断断续续地念道着一个名字。

流渊。

夙倾涯抬手,替她拨开挡在眼睛上的头发,另一只手握住了她有些瑟瑟发抖的手。

终于,昔芜也安静下来,歪了歪脑袋陷入熟睡。

而他却抬手缓缓摸了摸她有些瘦弱的面颊,轻声问道:“他,是谁?”

第十四章 :入云深处亦沾衣(五)

凤音不见了。那时的凤音还只是只没有涅槃的丑凤凰,并未有能力幻化成|人形。而她,也不过是个四五岁孩童的模样。应当是九万年前,彼时,她不过一千两百岁的年纪。浅色涧里到处也找不到不到那只凤凰,她便偷偷出了浅色涧。

那时的她,靠着和凤音之间一种独有的术法感应,从浅色涧一直追到须臾山。却因法术不济在须臾山遇到了两个幽刹宫的弟子。幽刹宫,是以诡道丹药修炼的人间门派,被其他仙门正宗,视为妖邪。那两名弟子手中拿着个紫葫芦,原本是像在须臾山外界看看有无道行精进一些的妖怪,却不料遇上了花璟。

因为有东华宠着,那时的花璟虽有一千多岁,可在天族的上神里头,仍旧只是个小娃娃。是以,术法这一块,东华也从未强迫她去修习什么。那两名幽刹宫的弟子,瞧见花璟,只觉得她一身仙气极为精纯,明知她不可能是妖怪,却还是同她动了手,想着将这个小娃娃收进紫金葫芦里,一定能练出精进道行术法的极品丹药。

那时的花璟,在浅色涧里处处被人宠着疼着,出了浅色涧,众位仙友见到她也是极为尊敬友善,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那些防御攻击的术法,运用的并不纯熟不说,再加上她那时心里极为害怕慌张,不过多时,便已被捆仙绳束缚。其中一个弟子还给她用了昏睡决,她被捆成粽子一般的在地上扭动挣扎,眼前的视线却变得越来越模糊。

她看到那两个弟子催动法术,便要将她收进葫芦里,都快急的哭了出来。却在这时,一道白光如飞刃一般从远处投掷过来,重重将那两人击退好远,而那紫金葫芦也被方才那道白光,击的粉碎。

花璟知道,应当是有人来救她了。最后闭上眼时,看到的是模糊不清的玄色拖尾,以及那人逶迤于地的长发。

宿醉之后,便是头痛。

昔芜一觉睡到日晒三竿,起来时仍然是哈欠连连。

她是闻着香味,在厨房找到系着围裙的夙倾涯的。彼时,夙倾涯的长发用一根丝带随意地系在脑后,捏着袖子拿木勺搅拌着紫砂锅里的小肉粥。

昔芜抚着门框倚在门边,夙倾涯没有回头,却开口同她道:“桌子上我放了蜂蜜水,你喝一些,就不那么难受了。”

昔芜瞧着他的身影怔怔地点了点头。夙倾涯复又说道:“前些日子,土地送来一些不知名字的菜。你若不介意,我便放些进去。闻着那菜,颇是香。”

昔芜点了点头,嗯了一声。想了想便又对夙倾涯说道:“那我去切点咸菜。”说完便也进了小厨房,搬出腌制咸菜的小罐子,净了手,拿出一些来,盛到夙倾涯边上的案几上,便拿起菜刀来切。这几日偶尔帮夙倾涯打打下手,刀工手法比起之前还是有些进步的。昔芜盛了两碟,等夙倾涯将粥盛了出来,她已经双手托腮,坐在石凳上面等了。

离离开的日子,仅剩下两日。数着那银杏的叶子,昔芜低头摸着怀中小狐狸小心的脑袋:“我要是走了,你会不会想我呀?”

“不过,我们相处才不过十日的时间,过不了多久,你一定会忘了我吧?”说着,昔芜拿筷子从石桌的碟子上插下一块红烧肉,喂给小狐狸。昔芜笑道:“怕是我走了,你又要每天吃萝卜白菜了。”

小狐狸嚼着肉,听的懂,闭着眼睛十分乖巧讨喜地往昔芜怀里蹭了蹭,昔芜笑嘻嘻地往后躲了躲,同它说道:“痒~”

昔芜记得,离开的前一个晚上,她给夙倾涯作了饭,酸菜鱼,糖醋里脊,炒白菜,这几个菜,还是夙倾涯教给她的。原本平时同夙倾涯一起吃饭,他吃的都是极少的,这一次,却吃了个干净。

其实昔芜的手艺,并没有较之前好太多,仅是满足了两点要求,一是看起来能吃,二是确实能吃。却也仅仅是能吃而已。

收拾碗筷的时候,昔芜终是忍不住问道:“你觉得我做的菜好吃?”

“不好吃。”夙倾涯端起杯盏如是说道。

昔芜本来有些小激动,被浇了这样一瓢冷水,哼了一声抬脚便走,嘴里嘟嚷着什么:“不好吃你还吃了那么多!”

夙倾涯不答,但是他是听到了的。

这天晚上,昔芜陪着夙倾涯在屋顶上看了一晚上的星星,还喝了点夙倾涯自己酿的果子酒。中间说了好些话,断断续续之后,昔芜便靠在夙倾涯肩膀上睡着了。醒来时,天已经微微亮,窗子是开的,吹进来几朵桃花。昔芜起了身,身上盖的并不是锦被,而是夙倾涯的外衫。

十日之期已到,她也该回她的琅邪山去了。

昔芜正犹豫着,离开之前应该怎样同夙倾涯话别,却在起床后连他半个影子都没瞧见。

昔芜咬着笔杆,提笔留了一封信给他。就压在莲花香炉底下,意思挺简单,两三行字。说的是:

夙夙:

我回琅邪山了,你日后要是觉得无聊,也可以到琅邪山上逛逛。那儿景致挺好的,想来你应当喜欢,还有圣君,想来你应当也很喜欢。

并未写上什么落款。抬头这两个字,昔芜想了很久。相处的这些时日,她并未称呼过夙倾涯什么,是以这称呼也便成了个小问题。直接写夙倾涯,觉得太过生分且没有礼貌,倾涯二字,对于相处不过十日的男女来说,并未好到这个份上。想来想去,昔芜最后便写上了这两个字,夙夙。

并没有是行李可收拾,只带了夙倾涯送给她的那颗珠子。昔芜走时,特意帮夙倾涯煮了粥,还给小狐狸烧了一碗红烧肉。

出了门,她又折回来。将之前用来记时的,那压在枕头底下的十片银杏叶子拿了出来,揣进兜里。

昔芜捏了缩地决,直接从妖界的一处结界里头出去。这个结界很长,是个林间小道的模样,加上走过这段结界时,并不能使用法术,是以同人间无甚差别。

昔芜手里转着一枝桃花,走几步便小跑几步,她心情极好,此处风光也很是清净,也不得让她闭气眼睛半是手舞足蹈地转了个圈。昔芜脸上带着灿烂的笑意,可这笑意,却在睁开双眼时被僵住,随后便以一个清浅疏离的微笑取代。

昔芜面前站了一个人,身着白衫负手而立,风姿隽秀。正是流渊。

昔芜将桃枝紧揣在手里,走过流渊身边时亦是一刻也未曾停顿。

流渊并未伸手拦她,却在她与他擦身而过的时候,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揣紧,扯的生疼,昔芜亦是如此。

这条小路在没有术法的情况下,还是显得有些长。流渊的脚步声一直跟在她身后,昔芜加快了脚步,甚至最后小跑起来,那脚步声仍然不曾远离。

“你不要再跟着我了!”昔芜顿住脚步,猛然转过身来看他,带着浓浓的鼻音,表现得忍无可忍地同他说道。

“这条路只有两个方向,一是去妖界,二是离开妖界。”他顿了顿,捕捉到昔芜目光中的神色颤了颤。他道:“昔芜,其实我们顺路的。”

昔芜一时有些噎,觉得听流渊这句话,自己似乎有些自作多情了。她咽了咽口水,咬着下唇瞪他一眼,便转身继续走她的路。

其实自昔芜出了琅邪山,他便一直留心着她的神息,当知道她随明砂去了妖界时,他亦是马上去了妖界,敛去神迹隐身在一旁陪着她。后来神无妄传音给他,说有要是同他相商,他方才离去。而这一离去,却失去了术法与她之间的联系。他根本探查不到她所在的方位,也是那时,他方才急了。他担心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或者是她想要彻底断了他们之间的联系?

好在,他又见到她了,她还是好好的,这样便好了。

容貌变了,身形却未变。流渊跟在昔芜身后,神色复杂地注视着她余给他的背影,仿佛时光在刹那之间流转。他用手覆住自己的心脏,那里是莫名的心疼。

流渊忽而想到,或许,以往的九万年,花璟便是这样,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

走几步,她便会追上去,天南地北地扯一些东西来同他说笑。也许,是她想离他近一些,也许她只是想着在他心里,留下哪怕一个角落也好的位置。然而,他迈的步子太大,走的太快,总是将沮丧的她丢在身后老远。他没有等她,一直没有等过她。好像她,仍然会同以往那般,在某一天追上来,挂着满脸暖到心底的笑意,陪在他身边走着。

一千年以前,她纵身一跃,换得他在蓦然九万年中的那一回顾。

仿佛一幕折子戏。他在戏中顿住脚步,转身去走那曾经来时的路。流云千载,瞬息浮生,九重天上的榴花,依旧红如焰火。

却唯独不再有她。

作者有话要说:原本是想用回忆来虐男主,结果发现。。。。。。。。我貌似还在虐女主。

亲爱的们,你们怎么都不留言了呢?

第十五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一)

昔芜回到琅邪山,流渊也跟到了琅邪山。昔芜知道他是为何,她心里烦的很。细细剥开来说,流渊来找她,她是高兴的。可高兴归高兴,理智她又觉得,那些事情她不记得并不代表没有发生过。自己当初既然选择跳下诛仙台,想必已经是伤的够深了。

没有记忆,自己并不是真正的花璟。可每当夜深人静时,她对着镜子褪下那一张人皮时,看着自己那满目疮痍的一张脸,或是沐浴时那满身狰狞的疤痕。都像在提醒着她,有些痛,她不记得,却是真真正正地存在过。

昔芜将自己关在房里,吩咐婢女晚饭不用等她也不用送过来,倒在床榻上扯过被子,便蒙头大睡。其实她睡不着,想到流渊她根本睡不着。她也不知道这一切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如果没有那些伤痛的过往,没有那一场八荒皆知的婚礼,只是相爱该多好。

这样想着,她便又想哭了。可是她告诉自己不能哭,便伸手摸出锦囊,掏出里面腌制的忘忧草来吃。

黄昏,在她半梦半醒之间,悄然而来。

流渊站在院子里,端着托盘站立了许久,终于,他迈开了两步,抬手敲了敲昔芜的房门。

“我说了,我不想吃,你们不用管我。”昔芜睡的并不沉,仰面朝天闭目冲外头喊道,便翻了个身面朝里的想要继续小睡一会。

“你肠胃不好,还是吃些再睡。”

是流渊。

这句话过后,他二人谁都没有说话。可偏偏,这句话又如一颗石子,将她的心湖搅得不得安生。她翻来覆去,却是如何也静不下心来,最后干脆将心一横,掀了被子,下床开门。

流渊一直站在那儿,院子里的桃花落了一瓣在他发鬓。他不知道昔芜会不会来见他,可是,他想见她。哪怕她不愿意同他说话,只要他能看见她,看见她还是如往常一般开心的笑着,他觉得都是好的。这样的心情,他一个人在重华殿的时候就会在想,当初花璟是否亦是如此。

神无妄说,他不爱柳丝若。他对柳丝若的一切,都是出于对救命恩人以及对弱者的保护。

神无妄还说,你早就该喜欢她了。

早就该喜欢上花璟了。

极好的容貌?极好的家世?这些都可以撇去不说。单就凤音的那句,四海八荒都再也找不到一个同花璟那边真心实意待他的傻子。

情到浓时,情成痴。

过去他不懂,错过那样一名女子,错过了天定的大好姻缘,错过了她留给他本应最美的一段年华。她曾经将自己的心,完完整整地摆在他面前,他未曾在意。他只看得到她在他面前宛如花朵一般美丽的笑容,却无法用心去感受那些笑容背后所谓的强颜欢笑。是以,她一个人痛着,一个人默默受着,以至于到了最后,连心都没有了。

他没有爱过人,却错过了爱他的人。

有些东西直到失去之后才恍然大悟。

现在,他痛了。他知道,这是他该受的。可是,他真正觉得难过的是,爱一个这样辛苦,昔芜并未如何待他他都觉得有些承受不住,那么花璟呢?

她当初,又是如何熬过来的?

打开门的一瞬间,流渊的目光中隐有水泽隐没。昔芜看见了,流渊这样的神色,落寞,清冷,让她微有刹那的失神。

流渊看到她便笑了,示意她看自己手中的托盘。同她讲:“我带了些糕点你多少还是吃一些。”

昔芜是想拒绝的。可道最后还是嗯了一声,并侧身让他进来。

流渊将托盘里的吃食一一放在桌上,昔芜在他对面坐下,气氛有些尴尬。昔芜轻咳了一声,勉强露出一个微笑,望着那两碟糕点问道:“这是什么?”

流渊的眼睛里,像是突然有了神采。他坐下,指着那杏黄|色的一碟同昔芜道:“这个是栗子糕。”说完又指了只靠近昔芜那叠白色混着红色的五瓣花形小点告诉昔芜:“这个是榴花酥。”

“你在人间买的?”七夜不爱吃栗子糕,觉得这玩意太甜,是以七夜不喜欢的东西,在琅邪山上通常都是找不见的。

流渊的神色,在一刹那间变得十分柔和,像是在回忆。不过,却在对上昔芜浅淡并无任何表情的眼眸时,他眼里的那团光忽然熄灭了下来。他的声音有些低,他同昔芜说道:“这是我自己做的。”

“你还会做这些东西?”昔芜也不看他,抬手捻了一块榴花酥来吃。入口即化,口感甚好,还有一种淡淡的清甜。

“以前是不会的。”说完这句流渊便不再说话,他帮她倒了一杯青梅酒放在她手边。

是,这些他以前都是不会的。反倒是花璟,每一日都想方设法地做些新鲜的糕点,差莲生给他。她并未在他面前说过什么,他也并不知道她身为神女还会做这样的东西,他甚至还以为那些精致可口的糕点都是莲生从别处学来的手艺。

那段时日,他每日所食所饮,皆是出自花璟之手。包括她因为发现了簪子上原本刻着的名字,难过到一声不吭离开了九重天,在浅色涧的那些年,这些东西亦是从未间断。

他也曾在日后知晓这些问过一直在花璟身边侍候的绿绮。绿绮双目微红,她道:“绿绮也曾这样问过主子,可上神知道主子是如何回绿绮的吗?”

绿绮半是冷笑着看着他,绿绮道:“主子说,习惯是不容易改变的,就像她喜欢您这么多年,习惯性地抛却了许多自尊和骄傲一样。”

花璟那是正携了一簇桃花入酒,她低着头,想了许久方才同她说道:“我一直以为,天族寿元漫长同凡人不同,是以总要找些持之以恒的事情同爱好来做。比如父君喜欢剥离元神游历诸三千世界,比如凤儿喜欢同司命在一起写写戏本子,又比如澜音,她摆渡红尘的原因不过也只是为了找寻一颗爱人之心。

而我,喜欢流渊,大概便是我坚持最久的一件事情了吧。”

“她还说了些什么?”他不敢去看绿绮神色之中对花璟饱含的痛,只能偏过头去望向那一片早已看倦的云海。装作漠不关心冷静地问道。

绿绮垂首立在那里,有些漠然地笑了笑。绿绮道:“主子还说,‘绿绮,我之前一直以为,人间有一句话说的极好,叫: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可后来,我却发现,不是这世间所有的事情,都是只要努力便能求得一个结果。人间尚还有两个词能凑成一句话,叫做:一往而深,情深缘浅。’”

情深的是她,可任凭她有多少的情深,到最后,他终究还是当着众位仙友的面,抛弃了她。

是他不要她。

留她一个人,面对那些宾客或同情,或嘲讽,或幸灾乐祸的神情。终究是她自己痴心妄想,自作自受,落得个花自飘零水自流的下场,半分怪不得别人。

流渊去浅色涧的那一天,说完这些,绿绮便不再理他,礼貌的送客。是紫荆追了出来,给了他一册竹简。

紫荆低着头,声音有些踹亦有些浅淡的鼻音。紫荆同他说道:“有些东西,主子同紫荆说的并未有绿绮姐姐多。可是,紫荆觉得有些东西,上神还是知道的好。”

那侧竹简施了仙术,看起来不大,打开时却能无限延生出空间。他认得她的字,蝇头小楷,秀美风雅。那是一份菜谱,花璟亲手写下的菜谱。上面有诸多标记,以及各种食材的产地,火候,或是处理技巧。那册竹简很长,他不知道她是什么是开始备注下这些东西,亦不知,她是以怎样的心情来写下这样的东西。

这上面写的每一样菜品,小食,他全部都有吃过。

全是她做给他的。

那一夜,他抱着这卷竹简,一直端坐到了天明。

后来在重华殿,他每日处理完正事,便会待在厨房,依照花璟留下来的菜谱,学着做她曾经为他做过的糕点。终于在他做好第一盘栗子糕时,他尝了一口,却不可自制地哭了出来。明明是放多了糖浆甜的腻人,而他却觉得苦到了心里。

她曾经满怀期待不止一次地同他说道:“流渊哥哥,我做榴花糕可好吃了,云苏那么刁的嘴都觉得好吃,你要不要,我下次做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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