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女庄主经年历练的识人之洞彻,已经敏锐地看清楚这一点。至少,她有十足的把握,即,不管将来如何,杨谨都不会忍心让她伤心难过,这便够了。
而当石寒吃力地替杨谨套中衣的时候,这孩子被折腾得不能好眠,遂哼哼唧唧地表达自己的不满,还小奶娃儿似的腻着石寒的身体,她身上光.裸细腻的肌肤挨挨蹭蹭着石寒的手掌与小臂。虽然这些都是在她闭眼睡着时无意识的动作,石寒却深切地体味到了她对自己的依赖。这令她回想起芸儿幼年时极喜欢腻歪自己的样子,慈母心肠油然而炽。
二更时分,整座寒石山庄都已经沉寂下来,只有巡夜值守的侍卫还在庄中走动巡视。
杨谨的房间,屋门紧闭,里面安静得很,外面的冬青与秋意两名大婢女却不曾离开。她们是石寒的贴身侍女,女庄主还在里面,她们不能就这么离开各自去睡。
夜已深,两人都昏沉沉地倚在墙壁前,不时地做磕头状,眼睛已经困得睁不开了。
“吱呀”一声,门轻响,在静夜之中格外响亮。两人激灵一下醒了过来,惶然扭头,廊下的灯笼亮光映照出自家庄主的身影。
“庄主!”二人忙站直了身体,又欠身施礼。
石寒略略点头,向她二人道:“你们二人进去,把屋内的炕几和残羹都收拾干净了,便各自去睡吧。”
二人连忙应是,心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却是:难道竟吃喝到这个时辰?为什么听不到什么声音呢?
二人想归想,却是不敢显露出分毫的,面上依旧恭谨着,轻轻推门而入。
却又被石寒低声唤住:“手脚动作轻些。”
二人不禁一凛,不敢多想,忙答应着去了。
杨谨的房间内,被点起了一盏晕黄角灯,两名婢女轻手轻脚、静默无声地拾掇干净了榻上的残羹与杯盘,又小心地搬走了那张炕几,配合得倒也极默契。
更为默契的是,她们都假装没有看到榻上睡得极熟的杨谨,以及床榻内侧散乱堆着、未及收拾的男子衣衫。
屋内的灯光不充足,被压在最下方的杨谨的专用“背心”她们没有看清楚,可那眼熟的外袍,她们瞧得却真切。
二人不敢再把目光放在那上面,更不敢深入探究一旁搭着的男式外裤是不是杨谨的……总之,庄主只让她们收拾“屋内的炕几和残羹”,并没有让她们收拾杨公子脱下的衣衫,不是吗?
冬青比秋意的年纪更轻些,面皮儿自然也更薄些,看到杨谨的外衣,她一张脸就红透了,再不经意间转头,看到榻上杨谨的睡颜,不禁肖想着杨谨此时被衾下穿着什么、没穿着什么,于是整张脸几乎烧着了,头紧紧垂着,再也不敢抬起来了。
门外的石寒,哪里知道她们心中的古怪?
在她的意识里,杨谨就是个女孩子,并没有什么好避讳的。也是她百疏一漏,忽略了两个年轻侍女乍见到少年男子的外衣、外裤,已经脱了外衫在榻上熟睡,是如何的不妥。
而且,这还不是全部——
相较冬青,秋意面对着杨谨的情状,还多少能够撑得住。可当她退出杨谨的房间,借着微弱的灯光猛然看到自家庄主衣衫上几处只要长着眼睛便能够瞧得出来的明显褶皱的时候,尤其是……庄主白日间系在襦裙丝绦上的玉佩竟然从右边换到了左边,而且玉佩的穗子竟然莫名其妙地打了一个死结的时候,她再也无法淡定了。
联想到屋内的那位……丢得毫无章法的外衫、外裤,秋意实在是不知该喜该忧。
她追随石寒多年,深深惋惜自家庄主闺居独处多年的苦楚,她亦觉得庄主该当有个伴儿。但这个“伴儿”不该是杨公子这般的……杨公子当然也是不错的,不过年纪太小了些,这样的半大少年,只有庄主疼爱的份儿,哪里知道心疼、忍让庄主呢?
若是杨公子再年长些,哪怕……哪怕过了二十岁,也是好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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