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的红玫瑰,刚刚经过晨间一场细雨的滋润,鲜红的花瓣上挂 着晶莹的水珠,迎着朝霞闪闪发光。
姐妹两抱作一团,像是有幼时一样毫无顾忌的玩耍,仿佛回到了过往无邪的 纯真岁月,不时传出阵阵银铃般的嬉笑声。
不一会儿,已是黄昏时分,温婳替妹妹理了理凌乱的衣襟,说道:「好了, 小怡,不闹了,天色已晚,爹爹还在家等着,我们该回家了。」
「嗯,走吧。」少女应道,显得温柔乖巧。
洛阳城东的一家大宅子里,仆人们上上下下忙得不可开交,忽地听见一声如 出谷黄莺般的动人女音道:「爹爹,姐姐回来啦!」语气里带着无尽的喜悦。问 得此声,正在正堂椅子上坐着闭目养神的当朝礼部尚书温冠霖眼睛一睁,快步地 跑向大门口。一辆熟悉的马车已停在门口,从车里走下来两个明丽夺目的女子, 并肩走向大门。
「爹爹」,温婳一声满是孺慕之情的叫唤,让温冠霖仿佛又见到了十年前初 嫁的女儿,那时她刚嫁人就守寡,生活一下子黯淡了下来,心里非常消极。看着 现在明眸璀璨的女子,温冠霖有着油然而生的自豪感,这个坚强的女儿是他一生 最大的骄傲,那张跟亡妻有八分相似的俏脸让温冠霖忍不住思念故人,不知不觉 眼中隐隐泛着泪光。他伸手拭去泪珠,喃喃地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快 进来,马上可以吃饭了。」恍惚间,看见亡妻正坐在梳妆台上,回头满脸微笑地 看着他。其实,爱并没有因为阴阳两隔而结束,他从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身上深 深地感受到了亡妻那熟悉又温馨的气息,不由得醉了。
一顿晚饭吃得很是融洽,父女三人漫不经心地交谈着,场面非常感人,到处 洋溢着天伦之乐。有女如此,夫复何求,温冠霖心中这样想着。记得当年亡妻刚 刚过世的时候,他恨不得就这样随她一起去了,再也不想独自一人留在空茫人世, 任夜夜无尽刻骨的思念把自己吞噬。「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去巫山不是云。」, 年轻是读来,只是觉得写得多少有些矫情,等到自己壮年丧妻,才明白诗句中撕 心裂肺般的痛楚和深不见底的惘然无力。有一次看到女儿不谙世事的天真眼神, 他满腔的殉情之志一下子灰飞烟灭,只是每晚对着亡妻的遗像,絮絮叨叨地说个 不停,给亡妻详尽地讲述两个女儿生长的近况。
现在,对于这言笑晏晏的一双娇子,温冠霖才明白自己当年的决定是多么的 正确。她们便是亡妻生命的延续,是妻子留给自己在最宝贵的财富,每每静静的 看着她们,就觉得亡妻从未远去,就近在咫尺。
似是明白慈父心中所想一般,温婳起身亲手泡了一杯茶奉上,细声软语地说 道:「爹爹,原来那次卢云来我们家是装的,……」温婳絮絮叨叨地把下午对妹 妹说的话告诉了父亲,却发现父亲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丝毫惊讶。一边的温怡 终于耐不住性子了,气嘟嘟地朝着父亲撒娇道:「原来爹爹早就知道了,居然连 女儿也瞒着。」
温冠霖细细品了口茶,喃喃道:「有一次借着公务在身,爹爹曾去范阳卢家 住了三天,细细地观察了下卢贤侄,他的品性我是再熟悉不过的了。若非如此, 我怎会将怡儿的终身大事轻易托付?」
「爹爹,你真实的,又来戏弄人家。」温怡满口娇嗔,摇着父亲的手道。
「哈哈,外面都说温二小姐性格急躁火暴,现在看着还会撒娇呢,都这么大 人了。」温婳心情大好,也放开心结纵情调笑。
「哼!爹爹,姐姐又来取消人家,你也不管管,我不依啊!」温怡话中似带 怨艾,口气却是酥软慵懒,神态举止妩媚到了极致。
温冠霖看到姐妹两感情好得像要时时黏在一起,心中也非常安慰,温和地说: 「好啦!怡儿别这么小气,你姐姐好不容易才回家一趟,你这么斤斤计较做什么。」
见父亲维护姐姐,温怡又开始撒娇起来。温婳看着妹妹媚到骨子里的仪态, 心中甚欢,开心地道:「爹爹,你看我们家怡儿真美呢,若是卢云那小子见了她 适才的样子,恐怕连魂儿都要丢了。」
听到此处,温怡羞得满脸通红,跑过去伸手就呵温婳的腋窝敏感处,逗得温 婳「咯咯」直笑,一味地求饶。温冠霖看着姐妹两扭作一团肆意嬉戏胡闹,仿佛 看到当年她们小时候的情形,心中默默地道:「琴儿,你看见了吗?我们的女儿 都长大了,我终于有颜面下去见你了十八年啊,真是一段漫长的岁月。嘻嘻哈哈 玩笑着的双姝并没有察觉到父亲复杂的眼神,若无其事地追逐打闹,弄得房间里 一阵凌乱,空气里却满是姐妹两身上的阵阵怡人幽香。
不知不觉之间,月已中天,温冠霖打了一个哈欠,眼皮不知不觉就要搭上了, 看着仍旧兴致勃勃的女儿,发觉原来之间是真的老了,无奈的说:「婳儿,怡儿, 都回房休息吧,爹爹也该休息去了,明天还得去上早朝的。近期有吐蕃跟南诏的 使臣要来,爹爹负责处理所有的接待工作,公务很是繁忙啊!」
听到父亲这么说,香汗淋漓的两姐妹异口同声地说:「好的,爹爹晚安。」 说完就各自回房去了。看着女儿渐渐远去的身影,温冠霖神情复杂,喃喃自语道: 「琴儿,等婳儿跟怡儿有了好的归宿,我便来陪你了。这十八年来,我好累啊!」
第八
第08章贵客造访
一晃一个星期过去了,自公孙茹嫣留书走后,杜柯每日里无所事事,昏昏沉 沉的过着日子。虽已至冬季,这却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躺在阳光下的睡蹋上, 享受着冬日里和煦的阳光,杜柯不觉更加庸懒安逸,连动都懒得动一下,正惬意 的闭目养神呢。
忽地,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道:「杜兄如此雅兴,怡神养性,真是羡煞旁人, 只是没有美酒相伴,多少缺了些气氛啊!」
杜柯懒懒地起身,抬头看去,只见两个似曾相识的少年郎正朝着之间走来, 片刻便以至身前,忙作揖道:「卢兄,郑兄,一别数日,别来无恙吧。」另两人 也作揖还礼,只听那左首穿月白色袍子的少年说道:「在下姓卢名云,范阳人士, 今年刚满及冠之年,那晚与杜兄在酒宴上一见如故,却也弄得烂醉如泥,没机会 自我介绍,抱歉,抱歉。」话音为止,右首那名穿湖蓝色袍子的少年说:「在下 姓郑名煌,荥阳人士,与卢兄同岁,只月份比他小些。」说到此处,语气竟有些 委屈,卢云却是一脸得意。
见两人很郑重的自我介绍,是表明想交自己这个朋友,杜柯很礼貌的说道: 「在下姓杜名柯,京兆人士。说来真是有缘,也与两位同岁。」听到此话,那两 人一脸的惊喜,只听郑煌急切地说道:「杜兄几时出身?」
「五月初三。」杜柯答道。郑煌脸上的喜悦一下子烟消云散,一脸的郁郁之 色,卢云却是直接笑道:「哈哈,看来还是我最大,我可是正月十四,他最小, 十一月初九了。」三人一阵寒暄过后,杜柯说道:「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 亦乐乎?『,今日两位贵客临门,杜某定要好好款待才是,以一尽地主之谊。「
卢云喜笑颜开地说:「有酒就好,卢某人是无酒不欢的。」
「果是同道中人,杜某也深谙此道。」杜柯愉快地说。
「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杨边。哈哈,与三两知己开怀畅饮,实乃人 生一大块事啊!」郑煌也被这欢畅的气氛深深感染。
于是杜柯叫来下人,就地在庭院里摆上几个家常小菜,特意从酒窖里拿了几 坛先帝御赐的美酒,三个人便且歌且饮,大吃大嚼起来。
「远别离,古有皇英之二女,乃在洞庭之南,潇湘之浦。」酒劲已来,卢云 开口便是诗句。这时吟诵的却是李太白的《远别离》,曲调低婉哀怨,如泣如诉。
「大好时节,你吟这个做什么,真是扫兴。听我的」,郑煌似是很不喜欢这 个风格,不合时宜地打断了那曲《远别离》,自己唱到:「我本楚狂人,凤歌笑 孔丘。手持绿玉杖,朝别黄鹤楼……」杜柯隐隐听着,原是一首李太白的《庐山 谣》,细细想来,此情此景,确实要比先前的那首贴切一些。
三个酒徒喝了近两个时辰的酒,远远看去,哪里书香门第的世家公子,整个 就是三个不知礼数的乡野村夫贩夫走卒,若是旁人瞧见,定要掉了眼球的了。
酒至八分刚刚好,喝到最酣处,三人心有灵犀地都停了下来,躺在庭院的草 地上,呼出满口酒气,渐渐清醒大脑。
良久,酒劲已去,只听卢云说道:「大嫂可是不在家中么?」
「嗯,去洛阳办货去了,顺便去家里住几天。」杜柯心中疑惑他缘何会提及 大嫂,口气却是很自然的。
「杜兄,你可能还不知道吧,他的未婚妻是你嫂嫂的亲妹妹。太原温家的二 小姐。」郑煌漫不经心的说,语气里却透着幸灾乐祸的味道。
「哦?那以后我们可就是亲戚了,当多走动走动才是。」杜柯惊喜地说。
「哼!姓郑的,你少来这里幸灾乐祸,你都自身难保了。看来我表妹你是娶 定了,你家那位老祖宗又催了吧!嘿嘿,早晚得恭敬地叫我一声大舅子。」卢云 毫不客气地说,语气淡淡的,想来是习惯了。
「看来两位都是佳期将近啊,大喜之日记得一定要请上兄弟我,到那时我们 不醉不归。」杜柯很是兴奋,好像是自己快结婚似的。
「哎!」另外两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叹息。
「温家小姐可是远近驰名的大美人,据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温家二小姐听 闻也是毫不逊色的,两位仁兄得此如花美眷,还有什么不知足的么?」杜柯心中 有了些疑惑。
「一言难尽啊!我也不知该从何说起。」卢云口气里满是萧索。
「美则美矣,却是『家有悍妻』,实非我良配啊!一想到以后要跟那个凶巴 巴的女人朝夕相处,兄弟我就很是苦恼啊!哎!」郑煌的口气里也透着丝丝无奈。
杜柯想起这段日子自己也是为情所苦,心中一滞,也不由得沉默下来,脑海 里都是那个化名环儿的少女,充斥得满满的,再也没有什么别的空间了。
三个人各有心事,躺在地上胡思乱想,谁都没有要起来的意思。杜柯似是下 了个很大的决定,深深呼出一口气,缓缓道:「两位仁兄,可曾听过龙纹血玉么?」 杜柯声音不大,卢云和郑煌却是如遭雷击,身体猛地一颤,齐齐回过头来望着杜 柯,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实不相瞒,我爷爷已将杜家的传承信物传给了我。那年我去少林寺清修的 时候他就把信物给我了,只是那是我过于年少,不了解这段掌故和此种玄奥。」 杜柯心平气和地说完,口袋里拿出一个样式古朴的褐色指环,上面刻着两个古篆 体,是上古时期的『火龙』二字,却也不知是何材料所做的,质地坚硬犹胜砖石, 重量确是很轻,握在手中隐隐透着寒气。
卢郑二人一言不发,也从怀中拿出一枚一模一样的褐色指环,仔细观察,会 发现上面刻着的是不同的字,显然,一边是古体的「炎蛇」二字,另一边是古体 的「青鹰」二字。
「果然不出我所料,你们也接受了传承。」杜柯的语气依旧平和,不带有一 丝惊讶。
「先祖有训,有幸得此传承信物的便是下任的家主,同时要寻找龙纹血玉的 主人,辅佐他完成守护华夏九州的职责。」卢云郑重的说。
「我奶奶也是这么告诉我的。」郑煌也点头道。
「我爷爷虽尚在人世,却年事已高有心无力,便将信物传了我,要我担当起 守护华夏九州亿万同胞的责任。」杜柯也是郑重的说,接着又道:「来,我们去 我书房详谈。」说完,三人快速地起身向杜柯的书房走去。
很快地,三个人便到了书房里。杜柯谨慎地关上窗子,说道:「两位仁兄, 来看看这个。」说着拿出一本发黄的古籍。卢郑二人凑了上去,看见上面画着一 个图案,是一个弯月状的玉器,上面满是龙纹。
「龙纹血玉」,两个人异口同声道。
「对,这是先师所传。他是颍川陈氏现任家主的亲叔叔,曾有幸亲眼目睹此 物,那时龙纹血玉的主人是个名动天下的女子,叫公孙大娘。」杜柯一脸平静地 娓娓道来听到此处,卢云忍不住说道:「难怪她剑法如神,原来是轩辕黄帝亲传。 不知公孙家族现任家主身在何处?这偌大的九州,人海茫茫,哎!」说者无意闻 者有心,杜柯不免心中大痛,暗暗道:「茹嫣,你一定要好好的保重啊!」
郑煌盯着那个图案发着呆,似若有所思,良久,突然道:「是不相瞒,我见 过龙纹血玉,只是那是十五年前的事了,现在就不知道它在哪了。」语出惊人, 杜卢两人都心中一惊,只听郑煌继续说道:「当年先父尚在世,我也不过只有五 岁。一日傍晚,来了一个陌生的军人,说了一句古怪的话,父亲便神色慌张地跑 了出去。回来时却是两个人,扶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将军。父亲警告全家人不得将 此事宣扬出去,带着那个垂死的将军去了密室。接着,叫家仆快马直奔河东,叫 来河东裴家的家主神医裴明。裴明在密室里整整一天一夜,最后救下了那个将军。 那将军在我家修养了三个月,终于还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不顾父亲好意的 挽留,只身离开了我家。我记得他走时拿出了这个龙纹血玉,父亲看着他,脸上 流露出从未有过的崇敬之色。」郑煌絮絮叨叨地说了良久,终于说完了前后经过。
三人又沉默了一会儿,只听卢云很坚定地说道:「现在郑叔叔跟裴神医都已 仙逝,那位将军是否尚在人士又是个未知数。既已担负起先辈的重担,我们就不 能等着公孙家族的人来找我们,我们应该主动寻找才是。」郑煌听得有礼,连连 点头,杜柯却是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酸甜苦辣咸一齐涌上心来。面对着两位肝 胆相照的兄弟关切的目光,杜柯有口难开,不知如何是好。
第09章九州十家
三人在书房又说了好一会儿话,便各自回家去了,约好明日再聚,地点却是 在长安城最繁华的清河坊楼外楼酒楼的贵宾包厢里,卢云还联系了其他有关人士 一起参加。
又是一个无月的夜晚,杜柯坐在床沿上浮想联翩,那夜玉人尚在幽香缕缕, 而今却是「孤灯不明思欲绝」。杜柯从心里感激那一夜肆虐的狂风,是它打开了 少年男女心中的防线,使彼此忘情相拥。这些事越想越伤,杜柯摇头挥走脑海里 的旖旎画面,倒头便睡。
翌日,才刚起床洗簌完毕,便有个童子把杜柯唤去楼外楼赴宴。杜柯坐在马 车里,又是一阵胡思乱想,也不知今日会碰到什么人。他很随意地抬头望向车外, 忽地,眼睛捕捉到一袭再熟悉不过的身影。「茹嫣」,杜柯差点叫出声来,两人 却是交叉而过,越离越远。杜柯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待有缘他日再聚。
很快,杜柯欢喜雀跃的心情刚刚平复,车已到了楼外楼门口。杜柯下了车, 抬头细细地看了看这全长安最大的酒楼,竟是远胜自己家的侯府,其富丽堂皇之 气比韦家大宅也毫不逊色。「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这样一个一 掷千金的销金窟,也不值每日要赚进多少银两,听说整个清河坊都是清河崔家的 产业,真是家大业大,连杜柯一个衔金带玉出身的小侯爷后腰为之愕然,又何况 是寻常的百姓?
「来,杜兄,这里。」杜柯尚未进门,便听得卢云在不远处招手喊道。抬眼 看去,一群人皆以到齐,就只等自己了。杜柯快步迎了上去,跟着卢云他们一行 人上了楼。果真是楼外楼,楼上竟又是一片天地。楼下灯红酒绿,到处都是浑身 酒气四溢的醉汉,楼上却是三三两两聚众而坐,一个个别致的放假错落有致,用 厚厚的楠木彼此隔开。只有这里只提供修身养性的茶,却没有酒,杜柯不免有些 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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